他會保護樸小菱的。

這是季雁芸通完這次電話之後,她內心最真實的感受。自己一直以姐姐的身份去看待樸小菱以及她身邊的人。她覺得沒有人會對樸小菱比自己對她更好。所以她看誰都不可靠。

但其實,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顧承宣已經比她更親近樸小菱了。

自己和樸小菱是姐妹,終究敵不過,顧承宣和她是伴侶。

伴侶才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他們是要相伴攜手度過這一生的人。他們是要白頭到老的人。

倒是自己擺錯了位置,有些不自量力了。

更何況,拋開那層關係,是自己放開手放棄了樸小菱。顧承宣卻始終抓著小菱的手,不管什麽時候,不管出了什麽事情,不管是什麽狀況。他都會一直抓著小菱,不會放開。

季雁芸握著手機自嘲地笑起來。

自己到底在高傲什麽呢?自己有什麽資格去批判顧承宣?自己憑什麽說他不好,說他不能呆在樸小菱身邊?自己哪裏有立場去說那樣的話!?

顧承宣肯為了樸小菱做出改變,把自己堅持了那麽多年的習慣都改掉了。他可以去應和樸小菱,去做讓樸小菱開心的事情。

但是自己呢?

罷了罷了。姐妹情誼,真得是走到這裏了,再也沒辦法繼續下去了。隻盼著她餘生……能幸福開心。

盼她一生平安。

樸小菱突然覺得一陣心悸,差點摔倒。她靠在牆上,才勉強穩住自己的身體,但是心髒還是跳得很厲害。

這種……心慌的感覺,是要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不,不是要發生什麽。感覺……已經發生了什麽。好像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失去了什麽東西。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伸手也抓不住,再也抓不住。

樸小菱臉色煞白,冷汗不停地往下掉。

blue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這個樣子,玩味地湊上來,問道:“你怎麽了?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樸小菱看他一眼,揉著自己的胸口,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沒什麽。”

blue還是追問:“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啊!別忘記了,我是醫生。我可以幫助你。”

樸小菱是不願意在這種地方暴露自己的弱勢的,更不想在blue麵表現出任何軟弱。被人趁虛而入,這是很危險的事情。未知是最可怕的,因為不知道blue到底在想些什麽,所以他這個人就變得不能靠近。

樸小菱沿著牆壁往旁邊挪了一點,若無其事地說道:“可能是肚子餓了。”

Blue嘴角似笑非笑,看著樸小菱反問:“是嗎?”

樸小菱緩過來那口氣,站直了身體,往前走:“可能是吧。你知道這裏的廚房在什麽地方嗎?”

Blue放過了這個話題,順著樸小菱往下說道:“廚房我倒是知道,但是這個時候肯定沒有人給你做飯。奚家亂套了,哪裏還有心情給你做飯呢?”

亂也是你搞出來的啊……還能怪誰?

樸小菱壓下自己心頭的腹誹,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道:“沒關係,隻要有工具就行,我自己會做。”

樸小菱隻是想結束這個對話,想著他就帶自己去廚房就好了。到時候找個借口讓他走開,自己呆一會兒。沒想到blue聽說她要自己做飯,更來了興致,眼睛都開始冒光了。

“你還會做飯?”

樸小菱聽著這口氣不太對,愣了一下,改口道:“不太會。”

萬一他要吃呢……那可怎麽辦?我可不想做飯給他吃!

Blue像是看出了樸小菱的猶豫,笑意還是瑩然的模樣:“不太會也沒關係,正好,可以拿奚家的廚房練練手,炸了也沒關係。”

這也太明顯了吧!?明擺著就是想吃飯啊!

樸小菱往後退了一步:“我覺得還是不要試了。”

Blue步步緊逼:“有什麽關係呢?為什麽不要試一下呢?”

樸小菱咽了口唾沫:“我覺得這不是合適的機會。”

Blue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上下打量樸小菱,笑道:“你還要找……合適的機會?”

樸小菱的心咯噔一聲,心說自己又說錯話了,這不是帶著自己往坑裏跳嗎?不過也就隨便他說說,等過了這一段時間,以後……

誰知道以後誰會在哪裏?就讓他自己嘴巴占個上風,高興一會兒吧!

不過我怎麽覺得……他這會兒散發出來的氣場都有點不太一樣了呢……怎麽好像……比起一個怪異的醫生,一個謀劃什麽利益的目的者,更像是……一個男人?

一個雄性。

一個散發荷爾蒙的男性。

樸小菱本能上又退了一步,覺得這個男人空前危險。他好像有了其他的想法,在他想取得的利益之外,有了另一種目的。

這是讓人很抗拒的氣息,帶著侵略性,不懷好意,很危險、

樸小菱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侵略性的氣息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奚銳利身上。不是昏迷醒過來之後的奚銳利。現在的奚銳利,是有侵略性,但是是暴虐的侵略,他隻想對自己實施殘暴的手段。

這種感覺,是在酒店之後,他被念念用花瓶砸昏之前。

就是這樣的,他將自己撲倒在地上的時候,欲望在空氣中散發,濃烈得讓人不能忽視。就是這種感覺,隻不過現在blue身上還隻是淡淡的一層,帶著挑逗和試探,畏手畏腳。

並沒有那麽濃烈,隻是伸出一些細小的肢體,圍繞在樸小菱的身邊,一直轉圈,一直刺探。

樸小菱在瞬間就感受到了,並且下定決心。

我要遠離這個人。

我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上次遇到奚銳利這個樣子,還有念念在背後幫自己。雖然鬧出來了這麽大的事情,但是到了現在,最起碼自己保住了自己的青白。

現在可沒有人幫自己了。如果這個blue有了什麽其他的念頭,那自己……

隻能任由他宰割。這是奚家,沒有人能幫自己,自己也無法自救。Blue自己能在奚家混到這麽熟悉的地步,他能隱藏得這麽好,要是想對自己做個什麽,那可是很簡單的事情。

樸小菱在瞬間就感受到了威脅,但是人反倒淡定了下來了。她是越緊張越鎮定的那種性格,如果真是呆在顧承宣的身邊,被顧承宣保護著,就會把所有的責任卸下來,一身輕鬆。

當她獨處的時候,一個人麵對危險,她能把這一份壓力承擔起來,自己給自己拯救。

blue的態度並不明顯,隻是有了一點點傾向和苗頭。樸小菱敏感,先察覺出來了。這個時候應該還算是比較好的,總好過她自己遲鈍,一直到blue有了什麽舉動才發現,到那個時候,可就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樸小菱緩緩呼出一口氣,表情很淡然,裝作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樣子。她往前方看了一眼,隨口說道:“這裏到主樓還有五分鍾的路?”

她突然岔開話題,這讓正處在興頭上的blue不太高興。

樸小菱抿了下嘴巴,眼睛裏藏著一點點笑意,看著blue:“我真是想象不出來,奚銳利那裏還會有什麽更糟糕的狀況!?”

blue愣了一下,沒聽明白她的意思。稍微反應了一下,blue才想起來,自己跟她說,給奚銳利用的藥是有問題的,所以他的那個地方才會出故障。

但那隻是在她最後一次見奚銳利之前的情況。這會兒嘛,奚銳利確實是更糟糕的。十分糟糕。

一旦談起自己的這項創舉,blue就興奮起來,注意力也稍微轉移開一點。他看著樸小菱問道:“你怎麽知道現在更糟糕?”

樸小菱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你說奚家亂套了,那肯定是惡化了的。不然之前他就是那種狀態,奚家也沒有亂。再者……”

樸小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blue一臉期待,問道:“還有什麽?”

樸小菱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再者,難道隻是讓他的那個地方不太好用,你就甘心了嗎?你似乎不是這麽容易滿足的人。”

blue大笑起來:“的確!你很了解我嘛!我確實不會滿足的。”

樸小菱:“而且,你現在這麽興奮,肯定是因為已經達到了一個你滿意的結果。不然你不會來找我說這些的,男人的麵子和尊嚴,就是這樣。”

blue逼近樸小菱,聲音壓低了:“你很了解男人嘛……你有過很多男人?”

樸小菱抬手頂住他的胸口,阻止他繼續靠近:“隻有一個,以前是,以後也是。我這輩子都隻有一個男人。”

blue挑眉:“顧承宣。”

樸小菱:“是的,就是他。”

blue又往前走了一步,樸小菱的力氣畢竟不如他一個男人那麽大,還是攔不住他,眼底的光閃了一下。

blue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但你很美味,你知道嗎?你吸引了那麽多的男人,到最後卻都棄之不理會,你真狠心。”

樸小菱眉心微蹙,反駁道:“我想這不是我的錯吧。我一直在聲明,我是有伴侶的人。比如剛剛,我強調了。”

blue:“但是你這麽聰明的人,這麽靈動,就放在眼前。誰能忍受得了呢?你這麽棒……”

一邊說著,blue的手就探了過來,想摸樸小菱的臉。

樸小菱側頭,抬手,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到一邊,人也跟著生氣起來。這個男人實在是太討厭了!動手動腳已經犯了樸小菱的大忌了,無法忍耐!

這種男人的手就已經被砍掉!

樸小菱的表情瞬間變了,變得很淩厲,嚴肅,周身的氣場都不同了。

blue看著她,突然覺得她有點陌生。

樸小菱直勾勾地盯著他:“我勸你,最好不要動那些歪心思。”

blue的眉毛挑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不屑。

樸小菱:“我不是在警告你。這是勸你。你可以想象一下,假如你現在動我一根指頭,你可以看看顧承宣會如何對待你。”

顧承宣會砍了他。這一點,blue絲毫不意外。顧承宣這個男人的獨占欲是出了名的,他認準的東西,誰都不能染指。他要保護一個人,那這個人就不能受到一絲傷害。

但關鍵問題是,跟自己合作的人,並不是顧承宣。

而是季雁芸。

這個樸小菱還是沒搞清楚。但是季雁芸這個人的話……有傳聞說她跟顧承宣是一類人,隻不過她身為女性,在商業上的作為並不多。性格上來講,他們兩個人有共通之處。

同樣是強勢霸道的人。

她找自己合作,要救樸小菱是為什麽?難道樸小菱跟她還有點什麽關係?

這個樸小菱到底是什麽身份?居然能驚動這麽多世家家族的人來關心?首先是奚家,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一定要把她扣在這裏,不肯放開。然後是顧家,就不用說,她是顧承宣的未婚妻。現在連中國夢城的季家都被牽扯進來了。

這個女人……

要動她之前,確實要好好想一下。畢竟她身後牽扯到的利益關係實在是太多,又複雜,稍有不慎,可能都會把自己陷進去。

blue想明白這個,就放下了自己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他永遠是淡然微笑的樣子,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尷尬的,再麵對樸小菱,也沒什麽其他的不妥。

他隨口說道:“你要是想知道奚銳利的現狀,還是自己去看一眼比較好。不過我能告訴你,現在前邊的真~地~很亂!非常亂。“

樸小菱轉身就走,沒有再和他有什麽交流。

這個男人趕快消失吧!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樸小菱腳步匆匆,為了擺脫blue,她差點跑起來。原本五分鍾的路程,她走了兩分鍾就到了。奚家在這個地方的宅子,是臨時搬進來的,很多地方都沒有整理,還是廢棄園林的樣子。樸小菱走這一路,鞋上就沾了很多灰。

她進主樓的時候,還想著要換一雙鞋,但是樓下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傭人都不知道去哪裏了,還有之前的那些保鏢,都不見了。

沒有人拿幹淨的鞋子給她,樸小菱隻能穿著那雙髒掉的鞋子,進了主樓。主樓確實透露出一種……

很詭異的氣氛。

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像話。

但仔細聽的話,還是能聽到一些聲音的。在一樓走廊的深處,像是很多人的聲音交錯在一起,亂糟糟的。

這是什麽情況?不在外邊工作,都擠到裏邊做什麽?那個方向的話,唔……難道是奚銳利的臥室?都跑到他的臥室去了,看來真得像blue說的,奚家這次亂套了。

奚銳利自從醒過來之後,就不怎麽愛見人,他不喜歡被人看到自己殘弱的一麵,很多時候都要回避著那些傭人。平時他的房間,也就隻有那幾個漂亮女人進出,照顧他的起居。連奚家老爺子和管家,他都不大愛見。

現在聽著動靜,估計奚家的人都到了那邊。他們這是要造反了?不怕奚銳利生氣?

樸小菱猶豫了一下,琢磨這個時候去是不是不太好。那麽多人都在,要想抓自己,根本就是分分鍾的事情。自己想跑都來不及,隻能束手就擒,後續會發生什麽,那就不好說了。

blue還跟在樸小菱的身後,看她腳步慢下來了,問道:“怎麽不走了?你不是想看看發生了什麽嗎?”

樸小菱冷著臉不想和他對話,保持沉默,徹底無視他。

blue大概也知道自己剛剛把她惹毛了,現在在她這裏是討不到好處的。不過他臉皮厚,也不覺得尷尬,反倒很真誠地繼續說道:“到這裏了才想明白?害怕了?”

樸小菱緩緩呼出一口氣:“我怕不怕,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無關。”

她的口氣特別衝,絲毫不掩飾自己對blue的厭煩之情了。之前她可能還會稍微避一下,畢竟現在自己一個人呆在奚家,隻有blue這一個人可能會幫到自己。

隻是可能,並不確定。

不過最起碼,blue是站在奚家的對立麵上的,這在很大程度上,就已經算是幫樸小菱了。樸小菱再耿直,但內心的恐懼也是存在的,自己是沒辦法否認的。所以她對於blue的態度,也一直是模棱兩可的。

並不全然相信他,但是還是要相信他一點的。

這種搖擺不定,隻維持到片刻之前。直到blue對妄圖對自己動手動腳,生出了某種汙穢的心思。樸小菱徹底被惹惱了,什麽都不藏了,討厭就是討厭,黑就是黑。

blue在客廳裏溜達,看到茶幾上的水果,直接拿起來一個往嘴裏塞,咽下一口之後說道:“是跟我沒關係。不過我也是好心,你要是想去看,偷偷摸摸去瞅一眼就好了。不會有關係的,現在奚家沒有人會分心來關注你。”

也就是說,奚家的人現在都在忙?忙到根本不會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也不會去看身邊都有誰?

樸小菱將信將疑,怕這是blue的圈套,就是要哄著自己去往奚家這個坑裏跳。不過人都已經到了這裏,不去看看,怎麽會甘心?總要了解清楚奚銳利現在到底是什麽樣子了,才好繼續想其他的事情。

樸小菱打定主意,深呼吸之後,就邁開腳步往裏邊走。blue像是沒有興趣再去湊這個熱鬧,靠在奚家的真皮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悠悠然地吃水果。

他這個醫生,做得可真是夠清閑了。老板的身體出了狀況,他還在這裏吃老板的水果。不幹正經活,就想著怎麽坑老板。這種人,怎麽想都不會是顧承宣選擇的合作對象。

顧承宣怎麽會看得上這種人?

不可能的。

樸小菱一邊搖頭,慢慢走到走廊深處。這裏確實有很多人,房間裏已經站不下了,有幾個都站在了外邊,正在竊竊私語。

奚家的下人不多,以前就沒有幾個,奚銳利受傷之後另外加了幾個護工,專門來照顧他。奚銳利醒了之後,老爺子就把護工換成那些漂亮的女人,留在他身邊,想逗他高興。不過這些加起來,也還是寥寥幾個。

前段時間奚家人多的,在於那些保鏢。

保鏢的數量實在是超出正常的範圍之內了。走兩步就能遇到一個,太謹慎,也表現了奚家人的心虛。自己沒有底氣,要靠那些成群的保鏢來給自己壯膽。其實是挺慫的。

樸小菱在遠處,隔著縫隙往裏邊看了一眼,發現保鏢全都不見了。房間裏是有人圍在床邊,但是都是奚家的傭人,沒有那些保鏢。

保鏢都哪裏去了?

樸小菱愣了一下,想到blue那個老狐狸一樣的標準笑容,不懷好意,帶著看熱鬧的心態。這個blue已經這麽厲害了?連奚家的保鏢都能左右?

他怎麽做到的?把那些保鏢都弄到哪裏去了?

換句話說,他把保鏢都搞走了,也就是說,現在奚家是沒有防備力量的?這是一座花架子,隨便一戳就會碎掉?

樸小菱所有的血液開始往頭上湧,整個人都跟著興奮起來。

現在這個時候,自己能做點什麽?這個機會可以利用!一定可以的!關鍵是,自己要去做什麽?

要冷靜下來,一定要冷靜下來。不要浪費了這個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首先要想想,自己想做什麽?

樸小菱內心一片橙紅色的警示燈,閃爍著,提醒著她自己。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那幾個傭人的身後,探著頭往裏邊看。奚銳利住的是套間,她剛從裏邊出來沒多久,清楚裏邊的格局。

外間站了幾個傭人,都跟她的姿態一樣,保持探頭往裏邊看的樣子。裏間的門也沒有關,樸小菱挪了挪位置,找了一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最裏邊的床。

奚銳利躺在**,像是在……掙紮?

他掙紮個什麽勁啊?要幾個漂亮女人一起按住他才行。仔細看的話,發現那些女人都是按著他的手臂,動作保持在上半身。至於他的下半身……安安靜靜的,不管他怎麽掙紮扭曲,那兩條腿都一動不動。

不,不隻是他的腿。

這種毫無生機的感覺,像是……從腰部就開始的!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樸小菱就重點觀察他的腰。他身上沒有蓋被子,也咩有穿褲子,上衣被撩了起來,正好把腰腹都露了出來。樸小菱不想看他身上的其他東西,就一直盯著他的腰。

樸小菱看了好幾分鍾,才敢確定,奚銳利不止是雙腿無法動。他的腰腹部,也是毫無力量的。他在掙紮的時候,他的腰腹軟綿綿的,隨著手臂的動作無意識的扭動。

他……這是怎麽回事?

之前還隻是雙腿,難道這種麻痹感是會擴散的?最開始是腿,往上蔓延到了腰部?那再發展下去,他這個人是不是都要沒有知覺了?那豈不是又回到了植物人的狀態?

blue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居然能達到這種效果?想想感覺挺可怕的……幸好他這個人是個笑麵虎,自己不管怎麽樣,他都沒有動怒的樣子。萬一自己剛剛真把他給惹惱了,他隨手給自己來一針什麽藥劑,自己是不是也要跟著變成奚銳利這樣?

醫學殺人是最可怕的。

樸小菱穩了穩心神,準備走開的時候,視線裏一晃,突然看到裏邊臥室的地上,放著一堆什麽東西?

樸小菱又挪了一下位置,那些東西就完全暴露在視線中了。是堆在那裏的床單、被褥,上邊還放著奚銳利的褲子。

奇怪,這些東西放在地上做什麽?

樸小菱正在疑惑,就見有一個女人從視線死角走出來,正好站在樸小菱的視線中。看到她手上拿著的東西,樸小菱驚呆了!那是……尿不濕!?

念念小時候用過,樸小菱很熟悉這個東西。不過念念最後一次一次用,也是一年以前了。他現在已經不會尿褲子了,晚上也會叫自己起來陪他上衛生間。

樸小菱有一年多沒再碰過尿不濕,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仔細回憶了一下,還真就是那個東西。就是大了點,比嬰幼兒用的尿不濕大了好幾圈。

這個時候拿這種東西出來做什麽?

要給誰用?該不會……是奚銳利吧!?!

像是為了印證樸小菱的猜想,那個女人果然走了床尾,彎下腰,開始擺動奚銳利的兩條腿。奚銳利掙紮得更厲害了,還在低聲咒罵:“你給我滾開!別拿那種東西套住我!!!”

奚家老爺子的聲音傳出來,低低沉沉的,毫無力氣。他不知道站在什麽地方,樸小菱從這個角度看不到他,隻能憑聲音猜測他在房間裏。

“這是暫時的,會好起來的。”

這種安慰的話,實在是太蒼白無力了,根本沒有什麽作用。聽起來就覺得是在說謊,就是為了緩解眼前的狀況。樸小菱聽著他的聲音,覺得是好不了了。根本好不起來了。

奚銳利在咒罵,幾個女人勉強壓著他的胳膊,但是又不敢用力,怕弄傷了他。床尾有人搬著他的腿,試圖把那個紙尿褲給他穿上。奚家老爺子說完之後就保持沉默,管家在一邊輕聲勸奚銳利的。

房間裏亂糟糟的,還真就沒人注意到樸小菱。

樸小菱在自己被發現之後,悄悄退了出來,回到客廳。

blue已經吃完一個蘋果,靠在沙發上剝橘子,修長的手指看起來很優雅很好看。當然,前提是不了解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人麵獸心。

樸小菱看他這麽淡然優先的樣子,心底打了個顫,覺得他實在是太恐怖了。他能把一個人變成那樣,卻保持自己麵不改色,一點反應都咩有。

真是可怕。

blue聽見腳步聲,抬頭看樸小菱:“怎麽?看完了?”

樸小菱沒回答。

blue笑著繼續問道:“怎麽樣?有沒有很惡心?”

樸小菱咬著牙,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那也是你做的!是不是說,你比他更惡心?”

blue搖搖頭:“不不不,你不能這樣評價我。我還是很奇怪,你應該是恨透了奚銳利的,但是你為什麽總要為他鳴不平?”

樸小菱本來想說自己不是為他鳴不平,自己是看不過blue這種行為。吃裏扒外,狼子野心。一邊裝出仁義盡職的樣子,背後卻還是給奚家捅刀。

這種人品,難道不該受唾棄嗎?

轉念一想,跟這種人講什麽道理?他要是講道理的話,哪裏還會做出這種事情?隨便他怎麽樣吧,自己回去之後要警告顧承宣,不能和這種人合作。不然說不定什麽後似乎他就給顧承宣挖個坑,要讓顧承宣陷進去了。

算了算了,不用理他了。

樸小菱轉身出去,blue起身跟了過來。

樸小菱會頭看他:“你跟著我幹嘛?”

Blue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要保護你呀!我私心裏是想和你呆在一起的,能一直看著你,走在你身邊。”

樸小菱抬手打斷他的話:“我不需要,謝謝。”

Blue笑道:“不要這麽冷淡嘛!就算不談我個人的情感,既然我拿了好處,肯定是要做事的。在這座宅子裏保護你,這是我的任務。”

樸小菱質問:“我再問一次,你是和顧承宣合作的?”

Blue挑眉聳肩,臉上帶著微笑,不置一詞。

樸小菱看著他的眼睛,想從其中找出一點破綻。但blue這個人實在是圓滑周全,從頭到尾都是保持他的笑意,一點其他的動靜都乜有。

樸小菱呼出一口氣,慢慢開口,下定論:“絕對不是顧承宣。”

Blue問道:“為什麽?你能從我的臉上看出什麽來嗎?”

樸小菱搖頭:“你的臉上,我是看不出什麽。”

“那你為什麽那麽說?”

樸小菱白他一眼:“因為我相信顧承宣。他不會跟你合作的,這是他的底線和原則問題。我了解他。”

Blue的臉色稍微變了一點,不是太愉悅了。

樸小菱才不管他是什麽反應,徑自走開,走了兩步還回頭怒視blue,警告他:“你不要跟過來!”

Blue盯著她。

樸小菱反問:“你難道不需要去看看你的老板嗎?他現在可不是太好。”

Blue緩了口氣,隨口應道:“這也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樸小菱點頭:“這樣最好了,我們誰都不要妨礙誰。”

Blue的態度突然轉變回來,看著樸小菱笑起來:“別這樣,太生疏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樸小菱不認同:“我認為這樣很好。別跟著我!我再說一次,不要跟著!”

當然,不管樸小菱怎麽警告,都沒有用。blue這個人不能用常人的思維方式來衡量,他才不會管樸小菱說了什麽,有沒有發怒,是多生氣的狀態。

他好像對這些情緒有著免疫力,根本就不為所動。能察覺出來,但是就是不在意。別說是樸小菱,就是顧承宣站在他的麵前表達自己的不滿,他可能也隻是稍微回避一下,過後還會回來,還要站在顧承宣的麵前,並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別人不給回應的情況下,他還能自己湊上去。但凡對方稍微給出一點回應,那就更別提了。

樸小菱一回頭,看到他還跟在自己身後,簡直要崩潰了。

要真是顧承宣選擇同他合作,那回去之後,我一定要揍顧承宣一頓!這混蛋,選了什麽個爛人過來啊!?這根本就是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真是氣死人了!

樸小菱的腳步就更快了,雖然理智上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通過這麽簡單的方式就甩下他的。但是情緒上,樸小菱還是想盡快離開這裏,盡量保持自己和blue的距離。

blue人高腿長,步子邁得也大。前邊樸小菱已經快跑起來了,他在後邊還是施施然的樣子,還能抽出功夫和樸小菱說話。

“你走這麽急,要去哪裏?”

樸小菱不理他,隻管走自己的。

其實要去哪裏,她自己心裏也沒有一個很明確的方向。她現在腦子有點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因為季雁芸的那些話,她是想離開的,徹底消失,從那些愛的人麵前。

要和他們保持距離,不做他們的災難,不會給他們帶去不幸。這樣才能保證他們的幸福,他們才能平安喜樂地生活下去。

但是……她其實很想回去。已經有很多念頭,都是建立在“等我回去之後”這樣一個欲望之上的。樸小菱到了這個年紀,也不會再去否認自己的心情,假裝自己不在意。

做不到的。就是想回去,就是想回到他們的身邊,就是想看到他們,聽到他們說話,能呼吸他們呼吸過的空氣。

這是此刻,她內心最強烈的想法。

可是……

就這樣回去,合適嗎?雁姐姐說的,那些話還在耳邊回響。連最親密的姐姐都這樣說了,還會有誰能忍受得了我?最親密的人都已經放棄我了,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想到這裏,樸小菱就覺得很沮喪。

所以自己到底應該去哪裏?

是不是……應該留在奚家?

樸小菱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沉默了很長時間。blue這個人倒是很會看眼色,很會區分場合。之前不管樸小菱多生氣,他都不在意,要說自己的事情,喋喋不休,吵得要命。結果這個時候,他就跟著安靜下來,站在一邊,嘴角含著玩味的笑,上下打量樸小菱。

似乎他能看穿樸小菱的心思,知道樸小菱現在正在猶豫什麽。他也很樂意看到這種猶豫,並且期待她做出選擇。

如果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樸小菱因此走上了歧路,他大概會更加開心。

他本質上有這麽一份惡意,麵向這個世界。

樸小菱站了很久,緩緩呼出一口氣,突然開口問道:“顧承宣現在怎麽樣?”

自從上次聽說顧承宣被帶走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樸小菱本來想找那些保鏢套話問清楚,結果奚家突然出了變故,那些保鏢全部消失了,自己想問都沒地方去打聽。

眼前可能知情的,也就隻有blue了。

blue笑了笑:“你想問的,是哪方麵?”

他這話一說出來,樸小菱的心就咯噔一聲,掉到了穀底。既然會這麽說,那是不是說明,總會有一方麵不太好?

什麽方麵?他受傷了?還是出了其他什麽事情?

樸小菱咽了口唾沫,張嘴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嘴唇居然顫抖了起來,整個人都慌張得不行。

blue繼續說道:“其實你可以自己去見他,自己親眼看,總好過別人轉述給你聽。轉述的話語都是有誤差的。”

樸小菱被這句話給打懵了。什麽樣的狀況,是需要自己親眼確認的?會是多嚴重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去看一眼才行?

樸小菱徹底慌了神:“你這是什麽意思!?“

blue聳肩:“我沒有什麽意思。”

樸小菱閉上眼深呼吸,努力壓住自己的恐懼。自己到底給顧承宣帶去了什麽樣的災難?他到底怎麽樣了?他受自己的波及連累,現在是什麽樣子?

是很糟糕的處境吧!?

難道我還要再回去他身邊?要在給他帶去了巨大的磨難之後,再次回到他身邊,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繼續讓他不幸下去嗎?

我居然還想回到他身邊!?

我這種災星!我這種直會讓別人痛苦的厄運!我還憑什麽去接近他!?

不能這樣,堅決不能這樣。

自己已經自私了很久了,到現在了,終於看清楚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自己不能回去。

樸小菱終於下定了決心。決心這種東西,第一次做下的時候,還是有回轉的餘地的。反複磨練捶打之後,第二次,就變得更加堅固結實。

千錘百煉之後,就成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堅硬的心。

樸小菱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再次反悔,但最起碼在這一刻,她是死心了。她自己不報任何希望了,她整個人的火已經熄滅了。成了灰燼,成了會隨風消散的灰燼。沒有希望了,也沒有未來了。人生走到這裏,已經完結了。餘生都會是孤苦無依的漫長重複。

樸小菱已經想到自己將來的生活,再也沒有什麽幸福和開心可言。但這……會對顧承宣好的吧?

到了這一步,不能再回頭了。不能給自己留下後路,一點後路都不要有。然後就可以徹底離開顧承宣,保他平安。

是的,要自己親手把自己的路給堵上。

樸小菱轉頭看向blue:“你幫我一次、”

blue眼底的笑意更深,整個人散發出興奮,躍躍欲試:“很樂意為你效勞,親愛的小姐。無論你的願望是什麽,我都會滿足你。”

樸小菱並不需要blue做太多的事情,她也沒打算長期和blue合作,隻是眼前這一件,能辦成之後,她會想辦法把blue從自己身邊趕走的。

想來blue也知道她的心思,知道自己在這裏不可能長待的,也不在意,隻對樸小菱說的那件事感到驚訝:“你確定要這樣做!?這對你沒有什麽好處。我想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麽。”

樸小菱:“我確定,你幫我把東西拿來,我會給你酬勞的。“

blue擺手:“別這麽生疏,你立刻就給了我好處,我還怎麽繼續跟在你身邊,撈更大的好處!?”

樸小菱冷哼一聲:“隻有這一次,餘下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現在要的話,我會給你一筆豐厚的酬勞。如果你不要,那以後也不會有了。“

blue還是笑吟吟的:“你可真是夠冷酷絕情的。等我拿到東西之後再說吧。”

樸小菱叮囑一聲:“要快!”

blue很快就轉身走開了。樸小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這樣就可以讓他離自己遠點了!?自己剛剛還在糾結,被他纏上了,不知道該怎麽擺脫他。早知道就直接找個借口,讓他幫自己隨便做件什麽事情了。

不過現在,也沒有甩開他的必要了。自己要做些事情,就需要他來幫自己。現在沒有其他人可以幫自己的。

樸小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暗自呼出一口氣,喃喃自語:“你就最後原諒我一次,原諒我的擅作主張。我……就當我最後自私一次,做這種決定……”

說著說著,樸小菱覺得視線裏一片模糊。她抬手一摸,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居然已經淚流滿麵了,眼淚跟斷線一樣,一顆一顆的。

樸小菱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慌亂地用手擦眼睛,卻越擦淚越多,她的情緒也越失控。到最後,她完全要崩潰了,幹脆蹲下去抱著膝蓋大哭起來。

要跟過去的自己說再見了。

這同樣是自己選擇的道路,要走下去,不能反悔。再也不能反悔。是自己把自己帶入絕境的,把自己關在一個角落之中,然後就再也不會有人受自己影響了。

自己不再是災星,愛人不會再遭受厄運。

這就是兩全的辦法,是最好的辦法。自己還能給顧承宣謀劃些利益,這已經是附加值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是對的。

自己必須這麽選。必須這樣走下去。

樸小菱一遍一遍給自己暗示,等到她平靜下來的時候,內心已經開始接受這個眼前這條路了。雖然走起來會是痛苦的,但是自己選擇的道路,有什麽資格去叫喊呢?

就這樣吧……

樸小菱在那裏呆了很長時間,一直到blue回來,她都沒有動一下。乍暖還寒的時候,冰雪還沒消完,室外的空氣還是很冷的,樸小菱渾身都被凍僵了,骨子裏都開始往外冒寒氣,一張素淨的小臉慘白慘白的。

blue看一眼她的臉色:“你要做事就做事,幹嘛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樸小菱的目光也被這寒冷的空氣給凍得沒什麽溫度,聲音聽起來也冷冰冰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blue摸摸鼻子,提醒樸小菱:“我這是在關心你。不管是出於雇主和手下的關係,還是醫生和患者的關係,如果你想當做朋友或者更親密的……”

“不需要。我讓你辦的事情呢?”

blue的話沒說完,被樸小菱給打斷,剩下的一點心思全都藏在了自己的肚子裏。沒辦法,這個女人從來都是這個樣子,軟硬不吃,一點破綻都沒有。

算了算了,中國話有一個詞,說是“來日方長”。將來還會有很多機會,也不在乎這這個時間要做什麽了。再說了,眼前有重要的事情。

這個女人看起來就不是商業上經常出入的人,對於和人談判,她的經驗大概隻有三分,滿分值是一百。這種人最好騙,自以為自己已經入行了,已經很懂了。但其實,她什麽都不懂。

要從她身上拿報酬,這是自己的一個機會。她可比顧承宣或者季雁芸都好對付多了!那兩個人都太謹慎了,顧承宣幹脆就不給自己機會,根本不理會自己。季雁芸的話,即使現在合作,但是她警惕性太高。

沒有自己發揮的餘地。

這個樸小菱,自己隻是模棱兩可地應付了兩句,她自己就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先是以為自己和顧承宣合作,然後又以為顧承宣出了什麽嚴重的事情。

其實自己還沒有用什麽暗示引導的手段,她自己就先跳了進去。她自己有心事,已經有了猜測,自然就容易就往那個方向猜測。不過這也說明了,現在正是她心緒不堅定的時刻,這種狀態維持下去,她就很好操控。

blue聳聳肩,把手中的文件夾遞過去:“差你們簽字了。”

樸小菱將信將疑地把文件夾接過來,一邊翻看一邊問:“這麽快就好了?”

blue:“不是你自己說要快的嗎?你自己看。”

樸小菱低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把文件最後一頁的簽名反複研究了很久,才漸漸放下心來。最後的簽名是奚銳利,這是一份……股份轉讓合同。

樸小菱要把自己手中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轉讓給憶音唱片公司。現在有了奚銳利這個大股東的簽字,再加上自己的,前期手續就算是辦完了。

接下來,隻要顧承宣簽上他自己的名字,以憶音唱片法人的身份同意接受轉讓,那這百分之四十的K國際股份,就屬於他了。

樸小菱拿筆在奚銳利的名字旁邊,簽上自己的名字,合上文件,臉色稍微放鬆了一些。

blue很好奇,問道:“你不怕這個簽名是假的?”

樸小菱搖頭:“我見過奚銳利的簽名,這是他的親筆。”

“簽名還不能模範嗎?”

樸小菱低頭笑笑:“他簽名有個小習慣,他跟我講過。這是真的。你怎麽拿到的?”

blue聳肩:“我是醫生,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