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小菱白他一眼:“還真是大言不慚!”

blue很謙虛地表示:“過獎。”

樸小菱一陣無語:“我沒有再誇你啊!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說那麽多,你這種人,成也是在你的圓滑上,將來吃虧也會吃在這個上邊。”

blue:“我到不這麽認為。不信我們走著看,將來……”

樸小菱再次抬手打斷他的話:“不必。你是成是敗跟我沒關係,我不感興趣,也不想跟你走著看。到此為止,接下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的交往不會再繼續下去了!明白?”

blue搖頭:“不明白。你可真是過河拆橋。”

樸小菱反駁:“不,在過河前,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會拆橋的。”

“但是沒有想到你真得會這樣做,並且這麽快。我以為你多少會挽留一下,畢竟現在我是唯一能幫你的人。”

樸小菱眼底勾著笑,但是冷冷的:“不。接下來能幫我的……是你想不到的。”

blue挑眉:“你這樣,會讓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的。”

樸小菱轉身就走,不再跟他對話。

接下來幫自己的,就是奚家。

別說blue想不到,在幾個小時以前,自己都想不到。樸小菱不知道這算不算造化弄人,人生轉變太快,誰都料不到。

樸小菱把那份合同裝到自己的口袋裏,紙張撐得口袋鼓鼓囊囊,像是裝了什麽重要的未來。說起來,這確實是重要的未來,很重要很重要,是自己能為顧承宣謀劃的未來。

唯一的。

想到這裏就會覺得悲傷,樸小菱給自己鼓了鼓氣,收了心思,繼續邁開腳步往前走。現在合同到手裏了,顧承宣會不會簽,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以他的性格來說,八成是不會簽的。

怎麽樣讓他簽下這個字……

不不不,在這之前,怎麽把合同給他……

樸小菱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剛自己漫無目的地在奚家走來走去,其實完全可以走出去的。現在奚家這麽亂,保鏢都不見了,他們自己的人都在奚銳利的房間周圍。

可以說,奚家整個日常運作完全和奚銳利一起癱瘓掉了。這個時候,自己要是走的話,應該是沒有人攔自己的吧?

就算有門衛,現在奚家的人這麽脫節,自己從中間做個小手腳,也沒什麽問題的。要走掉的話……

要走掉嗎?

樸小菱握緊拳頭,手碰到自己的口袋,裏邊的紙張隔著衣服,似乎能傳來溫度。但其實,紙張怎麽會有溫度呢?紙張是死物,是不可能有溫度的。

熱的,其實是自己吧?

自己的手,自己的心髒,自己的……情緒和靈魂。

樸小菱覺得自己忍耐不住了,她一定要見顧承宣一麵。要把合同親手交給他,要當麵,交到他的手上。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以後,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去見他了。

所以自己要把握住這一次機會。

不能自己斷絕這個機會。

樸小菱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臉,她發現要徹底狠下心,這是很難的事情。但凡有一點回轉的餘地,自己都會猶豫。會動搖。會想要回頭。

內心嘶吼著,自己隻是回頭看一眼,隻是看看,不會做什麽,更不會邁開腳步,不會踏上以前的道路。

但是實際上呢?

有這樣的一個機會放在眼前,自己怎麽會舍得放開手?

如果就在這裏止步,就從現在這一刻開始,以後再也不見顧承宣,那……回過這個味道,以後自己都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是多恐怖的一件事情!?

樸小菱想到後背發出一身的冷汗,心髒砰砰直跳。這種劇烈的感覺,就像是再過幾秒鍾,心髒就會爆破,然後自己會死亡。

離開顧承宣,是比死亡還要痛苦的事情。

樸小菱深呼吸幾次,再也安奈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我要見顧承宣,一定要見!不管怎樣,都要見到他!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不管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會強迫自己也好,會逼著自己也好。

那都是接下來的事情,不是現在。現在,自己隻想站在他的麵前,看看他,和他說話。

打定主意,樸小菱辨別了一下方向,大概確定了一個位置,就邁開腿開始走。奚家這座宅子,髒亂是真的,不過那是因為來不及收拾。實際上麵積很大,比原先的那座宅子要大很多。

再加上這裏沒有規劃,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方位也不好辨別。樸小菱進來的時候是沒有看到路的,到了這會兒,她要找大門和出口,就要靠感覺了。

好在她跟著顧承宣,也算是開過眼界,見過世麵的。對於一般宅子的布局,她知道一個大的原則和理論,這個時候還能派上用場。

樸小菱在寒風中走了半個多小時,來來回回轉了兩圈,終於看到了大門。

出乎意料的是,大門出居然沒有人。樸小菱剛開始還懷疑這地方有什麽部署安排,比如會有一個暗處,奚家的門衛藏在那裏。自己看不到的話,就會貿然過去。

這個時候他們就會動手。沒有人是假相,就是為了等自己走進陷阱中。

但是轉念一想,這太不合理了。自己已經被困在奚家之中,來去都沒有自由,也逃不出去。他們隻要守好門,不會放自己走掉,這就足夠了。何必,埋伏一個陷阱?

這完全沒必要。

自己真是驚弓之鳥,杯弓蛇影,被嚇怕了、

樸小菱小心地走過去,看了一圈,發現這裏是有人的。隻不過人不是在值班,而是……昏在了值班室之中。

剛剛還奇怪,這個時候,這裏怎麽會沒有門衛?

不過現在這個局麵,更奇怪了吧。門衛為什麽會昏過去?是有人對他們出手了嗎?樸小菱環顧四周,發現大門也是開著的,沒有破壞的跡象,像是從內部打開的。

難道……

是那些保鏢和門衛有什麽衝突?

也就是說,保鏢揍了這些門衛,然後大喇喇地走掉了?

這樣的話,倒是個好消息呢。

也就是說,現在的奚家完全是個空殼子了。不,應該說是,奚家沒有了殼子,內裏完全暴露在空氣中,脆弱,不堪一擊。

樸小菱暗自興奮了一陣子,輕手輕腳地繞過那幾個門衛,從大門出去。現在自己就自由了,不管去哪裏都可以。自己想去找顧承宣也是可以的。

接下來就是要確定一個方向,自己應該往哪裏走。

關鍵問題是,自己現在在哪裏啊……

來的時候是昏迷著的,根本沒機會去辨別方向,也就不知道自己走過什麽路,大致朝向哪個方位。現在要原路返回,可就有點苦難了。更何況,自己身上沒有錢,也沒帶手機。

最重要的,一般的別墅都會建在遠離鬧市區的地方,大多是在郊區或者山上。看這座宅子的規模,麵積這麽大,應該也是蠻偏僻的。這種地方是不通公車的,住在這裏的都是有錢人,有錢人自己會開車,不需要坐公車。

樸小菱曾經就在這上邊吃過虧,和顧承宣吵架之後,一氣之下從家裏跑出來。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隻能走路,根本找不到車子坐。當時還蹭了那個美女醫生的車子,牽扯出來一大串的誤會。

現在自己還是要走好長一段路了吧……

樸小菱裹緊衣服,心想著走走應該就會暖和一點。倒也不會覺得累,心裏有一個念想,能支撐著自己往下走。就是想見到顧承宣,能把口袋裏的這份文件,親手交給他。

這也算是動力吧。

以後的生活……

不能想,想了就會覺得痛苦。

樸小菱在這種期待和折磨的矛盾之間,走了好長之間,終於看到第一個公車站牌。停下來等車的時候,她才覺得腿酸,腳也是痛的。

走了多久?

樸小菱抬頭看看太陽,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吧。還真是不知不覺,時間就這麽溜走了。

去公司找顧承宣比較合適吧,還是說去家裏等他?

不不不,到家裏的話,自己會忍不住的。那是自己最溫暖的地方,是自己夢想所在,是會讓自己放鬆警惕的地方。

回到家裏,自己會消極的,會墮落下去,會……

不願意再走出來。

但是現在,我要為顧承宣謀取利益,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做我應該做的事情。我不能放任自己,不讓由著自己的情緒一直隨心所欲地發展下去。

樸小菱在公車站牌的長椅上坐下來,彎腰捏著自己的小腿。以前過苦日子的時候也不覺得,現在養了起來,反倒顯得沒耐力了。抱著念念流浪的時候,走上多久也還能支撐。

安逸生活讓人消沉啊……

樸小菱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前一片陰影籠罩下來,自己整個人都被擋在其中。樸小菱頓了一下,奇怪地抬起頭,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麵前,逆著光,隻留一個輪廓。

樸小菱的心跟著跳了一下,很激烈,難以安撫。

想了這麽久,為了見他一眼,現在他就站在自己麵前。突然的,毫無預料,毫無準備。

樸小菱喃喃叫了一聲:“顧承宣……”

顧承宣像是被怒火給籠罩下的野獸,抓著樸小菱的手臂把她拖起來,然後兩隻手握著她的肩膀,一雙鳳眼緊緊盯著她。

樸小菱被他這個樣子給嚇到了,嘴巴張了幾次,最後隻是叫了他的名字,其他話,什麽都說不出來。

預想中的台詞,到了這個時刻都消失不見了。要做什麽樣的動作,要保持怎樣的情緒,那些計劃都破碎了。樸小菱平時伶牙俐齒,話總是多,說話也快,跟機關槍似的,到了這裏,突然就變成了啞巴。

最後還是顧承宣先開的口,他盯著樸小菱,聲音充滿了壓抑和克製,似乎不這麽做,他當場就會瘋掉一樣。

“你要對我說點什麽!?”

他的肩膀在顫抖,樸小菱知道,他這是情緒激動的表現。他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很多情緒都憋在心裏,沒辦法發泄。這種克製和抑製是很痛苦的,能表現出來的,就隻有這種肢體上的顫抖。

樸小菱抬手撫著他的後背,輕聲說道:“你別緊張,你放鬆一些。顧承宣,有些話慢慢說,好嗎?”

顧承宣捏著樸小菱的手臂,力道特別大,像是要把她的胳膊捏碎掉:“你要說什麽?你隻有這些話要說嗎?”

樸小菱疼得表情有點扭曲,身體也在顧承宣的手掌下掙紮了一下,低聲說道:“顧承宣,你先放開我,好不好?你抓得我好疼啊!”

顧承宣根本不為所動,那一雙鳳眸充血了一樣,赤紅赤紅的,帶著惱怒和激烈:“你是要走嗎?”

樸小菱愣住了。

她確實是打算走的。之前是想最後見他一次,能為他做點什麽,然後就走開。但是……自己又沒有說,他怎麽知道的?

他還真是會卜卦不成?還是說他能看穿我,知道我的內心的想法?

樸小菱心虛,不敢說話。畢竟這是自己再一次擅作主張下的決定,沒有和任何人商量,也沒考慮他們的心情。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的心情之上,因為自己被季雁芸給打擊到了,所以就想找一條路,能讓自己走得心安理得的路。

但是,看著顧承宣這個樣子,自己還怎麽忍得下心?自己怎麽會舍得看他這麽生氣這麽憤怒?他很久沒有這麽劇烈的情緒起伏了,他一直在努力修身養性,在控製自己的情緒。

但是現在卻因為自己,氣到發抖。

於心有愧。

顧承宣:“怎麽?為什麽不說話?”

樸小菱頓了一下:“我好疼啊……你先鬆手好不好?”

樸小菱眼裏帶了些淚光,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心裏難過。顧承宣看著她的眼睛,慢慢鬆開了自己的手,情緒也跟著落了一點。

但還是不平靜的、

顧承宣拉著樸小菱的手,轉身就走。

樸小菱跟在他身後,小聲地問道:“要去哪裏呀?”

顧承宣沒說話,一直隱忍著自己的情緒。知道把樸小菱拽到車邊,才開口說道:“進去。”

車子裏開了暖風,和外邊的寒冷形成一個巨大的對比。樸小菱在外邊凍了太長時間,手腳都是木木的,沒太大的感覺。驟然進到這麽溫暖的環境之中,她遲鈍地察覺到一點點的舒適。

然後內心就不可抑製地生出一點難過的情緒出來。

天大地大,真得隻有顧承宣的身邊,是自己最想呆的地方。隻有在他身邊,才是最舒適的。他那麽懂我,不管是我的想法還是我的身體,他都了解,能給我最好的環境。

他在暴怒的狀態下冷靜下來,他克製自己的情緒,都是因為外邊太冷了。他要帶自己到車子裏去,是怕自己被凍病了,所以不管有再多的情緒,先到一個溫暖的地方。

這樣的顧承宣,這麽好的顧承宣。

可是我卻要離開他。

想到這裏,樸小菱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再也控製不住了。實在是太難過了,剛剛自己到底經曆了怎樣的一場思想鬥爭?

我是怎麽在那份猶豫和掙紮之下煎熬過來的?那真是人生中中最難捱的一段時間了,短短的幾個小時,卻把這一生最難過的情緒都體驗了一遍、

可是我也不想那樣做。我也想和顧承宣在一起,和念念在一起。我也想呆在我的家中,過平和幸福的生活。

我也並不是真正想走這一條路啊!

樸小菱最開始是難過傷心,哭著哭著就變得很委屈了。她最近總是遭遇這種事情,自己也不開心,也覺得委屈。

顧承宣原本是陰沉著臉,即使暫時放下的怒焰,帶著樸小菱到車子裏,但是情緒還是在的。結果自己這邊話還沒說,樸小菱就先哭了起來。

還越哭越凶,整張臉都皺在一起,眼淚根本就停不下來。

顧承宣再大的脾氣都沒有了,看著這個樣子的樸小菱,隻剩下心疼,把她抱到懷裏,揉著她的頭發問道:“哭什麽?我也沒說什麽。”

樸小菱抽抽搭搭,話也說不清楚。

顧承宣繼續問:“對不對?我也沒凶你。”

樸小菱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凶了!”

顧承宣無奈:“我那是太緊張了。你嚇死我了,知道嗎?”

“你還捏我的胳膊,好疼。肯定腫起來了。”

顧承宣耐著性子跟她道歉:“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是這裏疼嗎?我給你揉揉。”

樸小菱嘟囔了一句什麽,含著兩行淚下來,也沒聽清。

顧承宣安撫道:“待會兒該頭疼了。”

樸小菱還是哭個不停,一邊哭一邊自己抹眼淚,可憐巴巴地說道:“我也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了嚶嚶嚶。”

顧承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別忍著,會憋壞的。”

一聽這話,樸小菱哭得就更厲害了,抓著顧承宣的衣襟,眼淚全擦到了他的西裝上。過了好久,樸小菱哭累了,漸漸平靜下來,看著顧承宣的衣服:“這件衣服貴嗎?”

顧承宣被她這一句給逗樂了,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什麽時候了!還想些亂七八糟的!”

樸小菱捂著腦袋往後縮了一下:“沾了眼淚,你肯定不穿了。”

顧承宣也不騙她:“不能穿了。不用想太多,不貴,是自己公司生產的。”

樸小菱想了想,叫了起來:“你自己的公司?那豈不是最貴的!”

顧承宣:“……”

這麽說好像也沒錯。顧承宣有自己的服裝設計公司,全是世界知名的設計師,平常人千金難求。他自己穿的衣服,那肯定更是公司裏最好的高級定製,一定是全球限量版的。

自己就這麽哭廢了一件衣服,樸小菱就更惆悵了。先前是不想給顧承宣帶來更多的麻煩,所以想從他身邊走開,給他留下自己能做的。要給他平和幸福,要讓他和念念餘生平安。

結果剛一見麵,又是惹他發那麽大的火,然後就哭壞了一件衣服。這跟自己之前的決心和初衷,不是完全不一樣了嗎?

這不是又回到了最開始嗎?還是什麽變化都沒有,自己繞了這麽大一圈,到底是在做什麽?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想到這裏,樸小菱的表情就低落了下來,眼眶還是紅紅,看起來特別可憐。

顧承宣問道:“是不是奚家有人欺負你?”

樸小菱忙搖頭:“沒有。哦對了,說到這裏了,奚家現在——”

顧承宣打斷她的話,接過來說道:“我知道。”

樸小菱愣了一下:“你知道什麽?”

顧承宣:“你知道的那些。奚家現在完了。”

他用詞太幹脆了。樸小菱本來還想說“奚家出大狀況了”,到他嘴巴裏,直接變成完了。不過想想,奚家這也確實是要完的樣子,整個家裏的氣氛都不對了,這很能體現一個家的興衰氣運的。

不過……

樸小菱這才想起來問:“你從哪裏來的?你怎麽知道?”

顧承宣放開她,讓她自己坐好,看起來是打算跟她長談一番了。這原本是該開場就有的,不過讓樸小菱一哭,顧承宣自己也慌了手腳,什麽節奏都顧不上了。

也真是沒辦法。這個丫頭……

這世界上就這麽一個樸小菱,誰舍得看她哭得那麽傷心那麽委屈?

樸小菱被放開了,立刻怯怯地看顧承宣一眼,小聲地問道:“你還生氣不?”

顧承宣無奈:“要是生氣,你準備怎麽辦?”

樸小菱還真是很認真地想了想:“那等你氣消了再跟你說話……”

顧承宣:“……還是現在就說吧。”

樸小菱“哦”了一聲,小小的一隻,坐在寬大的座椅上,看起來很無助。在自己沒到來的前幾天,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這麽……孤獨無依。

顧承宣歎了口氣:“我剛到了奚家,看到了奚家現在狀況。”

樸小菱更吃驚了:“你怎麽知道奚家在這裏?他們不是換了個地方嗎?“

顧承宣盯著樸小菱。

樸小菱自己把問題咽了回去:“好吧……這不重要。”

顧承宣才滿意,繼續說道:“我在奚家沒找到你,就想著你是自己跑出來了。然後就在站牌看到了你。”

車內沉默了下來,氣氛尷尬了兩秒鍾。

樸小菱反問:“就這樣?”

顧承宣點頭:“就這樣。”

樸小菱一臉茫然:“沒有了?”

顧承宣反問:“你還想要什麽?”

樸小菱還是沒明白過來的樣子,自己念叨:“就這樣啊?那你為什麽一見到我就那麽生氣?要吃人一樣,我真得覺得我馬上要被你吃掉了!”

顧承宣瞪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

樸小菱立刻討好地笑起來,眼睛鼻子還是紅的,看起來讓人心頭癢癢的。

顧承宣磨了磨後槽牙:“我真想把你吃下去!看你還能不能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會不會自己擅作主張!”

樸小菱辯駁:“人肉不能吃的,這是犯法的。”

顧承宣抬手就想敲她的腦袋,作勢嚇了嚇她,皺眉反問:“你還說!?”

樸小菱抱著腦海叫起來:“好啦好啦!我不說了!”

她這個時候心虛,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被顧承宣給拿住把柄了。人沒有底氣,說話也就能表現出來。顧承宣要教訓她,她也隻能低著頭聽。

這可真是陰差陽錯的一條路,沒走下去,還被顧承宣給抓了個現行。說起來這也算是命運安排?天注定的吧?自己和顧承宣,是不能分開的。

隻是幾個小時,想到自己要和他永遠分離,簡直要崩潰了。

顧承宣呼出一口悶氣,打斷樸小菱的思緒,問道:“現在該你說了。”

樸小菱小心地問:“說什麽?”

顧承宣閉上眼,深呼吸,把自己的脾氣壓下去,然後睜開鳳眼看她:“說你都做了什麽。”

樸小菱琢磨了一下,還是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隻好繼續問顧承宣:“你都知道什麽?我跟你講你不知道的。”

顧承宣顯然已經等著樸小菱敘述這幾天的經曆了,完全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說。顧承宣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沒回過勁。

樸小菱見他不說話,追問道:“你到底知道什麽啦!?不然……我想想我怎麽講吧……”

她也很為難。要當著顧承宣的麵承認,她是準備離開顧承宣的,這實在是太難開口了,根本做不到。再者,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原本的打算……

他估計真得會吃了自己,就現在,在這輛車子內。毫不猶豫的。

想想那個後果,樸小菱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渾身冒冷汗。

太可怕了!顧承宣一直是個很可怕的人,要是被自己惹惱了,走上了絕路,那真是人間慘劇!簡直是帶來毀滅性的災害!

樸小菱咽了口唾沫,準備找一些能拿出來說的事情講。

顧承宣在旁邊補充一句:“講實話。”

樸小菱:“……”

摔啊!他怎麽知道我是怎麽打算的!?我才剛起了個念頭,自己都還沒想好該怎麽做!這麽短的時間,他居然就先知道了?

樸小菱抬頭,一臉怨念地盯著顧承宣:“你又知道?”

顧承宣捏著她的臉:“你有什麽想法,全都擺在臉上的,你自己不知道嗎?”

樸小菱抬手摸自己臉上的肉:“是嗎?我覺得我騙其他人的時候,還都蠻管用的啊!沒有人看出來我在撒謊還是隱瞞的事實。”

顧承宣擰了她一把。

樸小菱痛得叫了一聲,把顧承宣的手拍開,惱怒地看著他:“你做什麽啦!?今天就是想虐待我是不是!?”

“是。我剛剛說了,我想吃掉你。把你吃到肚子裏。”

樸小菱目瞪口呆:“你不是隨口說說的嗎?我以為你是隨口說說啊!”

顧承宣拉著她的手,放到嘴裏,牙齒咬在她的指頭上,略微用力。等顧承宣放開她的時候,樸小菱的手指上已經出現了一圈牙印。

樸小菱簡直驚呆了:“顧少!你怎麽回事啊!?你幹嘛咬我!”

顧承宣警告式地點著她的手指:“說實話,不然我現在就吃了你。”

樸小菱揉著自己的手,老老實實地開口,但是言簡意賅,盡量減少自己闡述的時間:“我想離開了,所以簽了股份轉讓的合同的,奚銳利也簽過字了,隻要你簽字,就——”

“重新講。”

樸小菱的話都沒說完,就被要求重新講,瞬間憋出了一股子的火,在胸膛之間燃燒。這個男人怎麽回事啊!太霸道了吧!我都說實話了,也承認自己想走開了,他怎麽還是這麽蠻不講理啊!?

樸小菱咽了口氣:“我說完了。”

顧承宣的表情很平靜,沒有什麽異常,也沒什麽變化。但是他放在身側的手,一直握成拳頭,手背上的青筋爆起,顯然是用了很大的力道的。

顧承宣呼出一口氣:“一定要我問你一句,你才回答一句!?”

樸小菱強著腦袋,堅持那一句:“我講完了!”

顧承宣點點頭:“好,那我問你。為什麽想離開!?”

一擊即中,這是最關鍵最核心的問題,也是樸小菱不想提及的回答。

不然呢?要她承認自己衰神的體質?親口告訴顧承宣,我這個人實在是太討厭了,每一個跟我在一起的人都倒黴透頂了,連我最親密的雁姐姐都拋棄我了。要這樣說嗎?要說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嗎?

還是告訴他,我為了保護你和念念,隻能選擇離開。我不想再給你們帶來任何傷害和磨難。我要成全我的大義,所以我要離開了。

難道要把這些露骨的話都告訴他?

當然不會!

我隻是想離開而已,這和他沒有關係。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這隻是我自己的選擇罷了!

樸小菱抿著嘴,不說話。

顧承宣湊近了一些,追問道:“你到底為什麽要離開我?!”

樸小菱咽了口唾沫,渾身僵硬,別扭地說出一句:“沒有為什麽。”

顧承宣突然抬手,拿起儲物箱上的遙控器,隨手摔到他那側的玻璃上。碰撞聲劇烈,樸小菱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抬頭,反彈回來的遙控器擦著她的額角過去,立刻是一片火辣辣地疼痛。

樸小菱這些年身體不好,很容易受驚,稍微有點動靜都會心驚肉跳好半天。更別說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

顧承宣握著拳頭,渾身都在顫抖。這是氣壞了。

樸小菱抬手摸自己的額角,破了皮,已經開始出血了。疼得厲害,心髒也是劇烈地跳動,像是要從胸膛裏蹦了出來。她渾身發毛,哪裏都覺得不舒服。

樸小菱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承宣:“你打我!?”

顧承宣整個人的關注點還放在之前的問題上,他也是容易生出偏執的性格,揪著一個問題不解決,就會越來越在意。他沒有回答樸小菱,隻是反複問道:“你為什麽要離開我!?”

樸小菱那陣心悸一直沒辦法過去,她覺得胸膛發悶,整個人都跟著有點發懵。腦袋缺氧似的,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薄薄,很難運轉。

她腦中隻剩一個念頭。

顧承宣打我。他居然打我!?

樸小菱捂著自己的胸口,轉身,拉開車門,下車走人。

這麽久了,在一起的時候,分開的時候。吵架的時候,生氣的時候,誤會的時候,有過那麽多次不愉快,但是他從來沒有對我動過手!

這一次,他居然敢打我!?

家暴怎麽能忍!?這是原則問題!跟情感無關,哪怕我再愛他,也絕對不能出現的狀況!有這第一次,就會有下一次的!這是觸犯法律的問題,我絕對不會忍的!

樸小菱身上還沒暖過來,就又回到了寒冷的空氣之中。

冷也無所謂,總之我要走了。不管去哪裏,不管要做什麽,什麽都不管了!

樸小菱腦子昏昏沉沉,隻能分辨出來眼前的一條路。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隻要往前走就可以了。這不是自己本來就選好的路嗎?自己原本就打算這麽走下去的,也不過就是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回到原路而已。繼續走下去而已。把孤苦無依過下去而已。

樸小菱剛邁開步子,聽到身後有開門聲,是顧承宣跟著下車了。他要說什麽!?說他錯了嗎?說他不該對我動手嗎?讓我原諒他嗎?

說什麽我都不會原諒他的!他對我動手!他打了我!他這是家暴!他就仗著自己的地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他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平等的地位上。不然他不會打我的!他從來都沒有平等地看待過我!

這是最根本的問題!

這個念頭一直在樸小菱的頭腦中旋轉盤旋,根本驅除不了。她的心要被撕裂了,身後那是自己的愛人,是自己打算共度餘生的人。可是到了現在,卻背向而立。

兩個人距離越來越遠,走向不同的兩條路。

顧承宣扶著車門,看著樸小菱的背影。

那麽堅定,每一步都毫無猶豫,毅然決然地往前走。

她是真得要離開我!?她要從我身邊走開了!?她這麽堅決,態度毫無回轉的餘地,她……她什麽理由都不說!隻是堅決要從我身邊走開!

顧承宣隻覺得怒意往頭上躥,腦袋裏有一根神經,被針刺一樣疼。這種感覺太熟悉了,以前總是被這份痛苦折磨。現在也隻是回到了過去那份病痛之中而已。也隻是回到過去,回到那個……一個人生活的過去罷了。

沒有什麽人陪在自己身邊,自己是孤獨的,是沉寂的。

他整個人的神經都繃緊了,情緒在不斷地升起,把他整個人堵籠罩起來。他像是被大火炙烤一樣,渾身都在疼痛,連精神也被架在火上烤,痛得要命。

顧承宣也不知道是哪一個人格在支配自己,總之他想咆哮,想大叫,想發泄。他實在太痛苦了,他必須出聲,必須說些什麽。

一定要……

“你要是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威脅的話脫口而出,不受任何人的控製。

走了就不要回來,可是不要走!我不想讓你走!我想讓你陪在我身邊,我想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再也不要離開!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不要走……不要走……千萬不要再走了,停下你的腳步,回頭看我。快轉身,折返回來,到我的身邊來。回到我的懷抱之中。

回來!

樸小菱的腳步頓了一下,她的肩膀在顫抖,很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低聲說道:“放心,我不會回來的。”

說完,她重新邁開腳步,往前走。

從始至終,根本沒有回頭。

沒有回頭看一眼,沒看到顧承宣的表情,沒有看一眼她的愛人。

顧承宣站在原地,看著樸小菱的身影漸漸變小,一直變小,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很遠很遠,直到再也看不到。

就這麽走了……

顧承宣呆愣在原地,心底一片茫然和空虛,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做什麽都是無用的!樸小菱已經走了,我還能做什麽呢?

顧承宣覺得腦袋裏的那根神經在作祟,它也在叫囂,也在尖叫,吵得整顆腦袋都是喧嘩的。顧承宣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疼,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眼前的景色開始晃動。

他抓著車門,身體漸漸弓了下去,人跟著摔倒在輪胎旁邊。司機從反光鏡中看到,嚇了一跳,忙拉開車門出來,跑到顧承宣的身邊。

他們是從奚家出來的,因為沒找到樸小菱,顧承宣著急擔心,沿著原路返回開始找。奚家那邊還需要有人料理,顧承宣就把莫森留在奚家,自己隻帶了一個司機出來。

他看奚家的狀況,推測那些事端都是最近才剛剛發生的,沒有多久。那樸小菱趁**魚,應該也剛剛走了不久,自己找過去,也花不了多久,也就沒有帶人。

回來的路上是在看道路兩旁,直到在公車站牌看到樸小菱,車子還沒停穩,顧承宣就衝了出去。這是boss和愛人之間的事情,司機這個級別的人,不光是沒資格插嘴,更是連看都不應該多看的。

司機直接升起了隔板,把自己關在駕駛座上,兩耳不聞他們之間的事情。所以他們之間吵架,司機根本不知道。隻知道顧少突然下了車,然後沒多久,就昏了過去。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以這樣的局麵來結尾。莫森以為顧少追出去找樸小菱,這會是一個圓滿結局。顧少的性格,他還是了解的,見到樸小菱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放她走的。

一定會帶她回家,會把她留在身邊。不管出了什麽事情,顧少能扛下來。也不管樸小菱有什麽心事,顧少會替她解決的。這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很久以來都是這樣的。

顧少是大男子主義的人,樸小菱呢,不管怎麽玲瓏怎麽要強,本質上還是一個小女生。在別人麵前可能會露出自己尖利的小爪子,會呲牙咧嘴做出凶悍的樣子。但是回到顧少麵前,她就是個溫順柔情的小貓咪。

這決定了他們之間,在相處的時候,即使會有矛盾,會有小摩擦,但都不會走向絕路。不管是什麽樣的狀況,最後都能夠解決掉的。

莫森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急轉直下,走到了誰都沒料到的地步。

D給顧承宣做了檢查之後,剛從臥室出來,莫森和阿蘭就圍了上去,緊張地看著D。D在他們兩個人腦門上來回看了幾圈,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眼睛都圓了。

“看什麽看!?緊張啊?擔心啊?”

D是個年輕男子,沒有胡子,不然他這會兒肯定是會吹起來的。他看起來到不像是擔心的樣子,更多的是生氣,惱怒,不滿意。

是的。無論哪個醫生,看到自己的病人不配合自己的治療,大概都是會生氣的。

D指著莫森和阿蘭,指頭在兩個人之間來回點,氣衝衝地說道:“我跟你們說過什麽!?你們一點都不記得是不是?”

阿蘭往後撤了一步,躲開D的手指,很耿直地表示:“別帶上我。我最近都沒有跟在顧少身邊。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

D使勁兒瞪他一眼,把矛頭指向莫森:“我跟你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看著他點,不要讓他太累,千萬不要過度操勞。你們這倒好,累不累先不說,人直接給氣成這個樣子!?你們怎麽做的助理?我跟你們說過的話,都白說了嗎?你們為什麽不能聽醫囑!?!”

阿蘭再次辯解:“你還是把我帶上了啊……”

D回頭:“閉嘴!”

阿蘭捂上自己的嘴巴,保持沉默。

阿蘭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開口,聲音很低:“是我的疏忽。顧少現在……”

D斜眼看著莫森。

阿蘭隻好把剩下的話問完:“他現在怎麽樣!?”

D終於有了話頭,開始憤怒地咆哮:“你自己說呢?人都昏過去了!你說他怎麽樣!?你覺得昏迷是很好的事情嗎?沒事兒隨便昏一個玩兒,挺好的,哈?是吧?他做過開顱手術你們都當時切菜玩兒呢?”

莫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確實是他的工作不到位,作為私人助理,boss的身體狀況,自己也應該注意到的。但是自己完全忽略了,甚至忘記了顧少還在修養期。

顧承宣平時表現得太隨意了,根本沒有一丁點異常,總是很淡定的樣子。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他是做過腦部手術的人。

開顱,這是大手術,就算是手術完全成功也要一段時間的休養。更何況他當時還出了一點小狀況,D更是交代過,一定要好好養著。

不能勞累,不能憂思,情緒不能劇烈起伏。

結果誰都沒有注意到,以至於出現現在的局麵。司機打電話過來,說顧少昏過去了,莫森真是給嚇壞了。顧少是一個人追出去的,就帶了一個司機。這麽勢單力薄,驟然聽說他出事了,莫森還以為他是被人襲擊了。

甚至,在那個瞬間,莫森已經想到最壞的結果了。

現在的局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一點,但是也好不到哪裏去。自己猜測的遇襲,那是一刀斬,挺過去的話,就算是過去了。顧少會回擊,還是要做其他選擇,那都是他的選擇。

但是現在……

這是一個綿長拉扯的痛苦,從他昏過去開始,會一直持續下去,沒辦法消解。說不定,這份痛苦會一直陪著他,會在他心底刻下一個深深的痕跡,一直到……

死亡。

如果樸小菱就這麽走了,再也不回來的話。那現在的局麵,可就是糟透了。

莫森有點煩躁地在自己臉上揉了一把。

D斜著眼看他:“怎麽?怎麽不說話了?理虧了?你們中國話裏有一句——”

沒等他說出他的諺語,三三在一旁打斷他的話,態度強硬,幹脆利落,並不是很友好。

“你最好先回答莫森的問題。、”

D被她給噎了一下。

三三冷著臉,表情也不太和善,補充道:“你要是再多一句廢話,信不信現在莫森就能打掉你的門牙。”

D看一眼莫森,又看看阿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後背一身冷汗。這兩個人是顧承宣手下最得意的助理,不管是從辦事能力上,還是說身手上。D以前和顧承宣鬧著玩的時候,是見識過他們的身手的。

簡直……可怕。速度快,力量大,根本不會給人留下反應的餘地和時間。有好幾次,D隻是隨意在顧承宣身上搭了下肩膀,結果,就被他們給摔了出去。

真是被當成麻袋一樣給摔了出去,直接摔在地板上,疼得要命!

三三這麽一說,D就心虛了。

在場的人都是什麽樣的人?在這個壞境種練就了一雙火眼精金,一點小變化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莫森和阿蘭一看D這個表情,就知道他是慫了,沒剛剛的氣勢了。

三三跟著補了一句:“還需要再問你一次嘛?”

D梗著脖子,假裝毫不在意的樣子,幹咳了一聲說道:“不用你問,我也是要說的!”

三三沒什麽耐性了,眉心皺在一起,一直盯著D。這個態度,好像他再磨蹭下去,下一秒她就會叫莫森出手了。

也是,莫森和阿蘭是擔心顧承宣,所有的心思都掛在顧承宣的身上,對於他的醫生,自然是敬畏的心情比較多一些。

但是三三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