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目光是那麽的……溫柔,卻堅定。

隻有內心充實滿足的人,才會露出這樣的目光吧?隻有看到明朗寬闊的未來,才會有這樣的表情的吧。

羽嘉言也說不出來是為什麽,看到這樣的季雁芸,他胸膛裏那顆已經沉寂了很久的心髒,突然間活躍了起來。心跳聲好像有點喧囂,已經超出自己的血液在身體中流動的聲音了。

這很奇怪。

季雁芸明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她一直保持著自己的高姿態,一直那麽強勢。她要做的事情,她一定會做下去。對於別人的指使,她完全可以忽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一直到是她。就像現在,讓她趕快走開,她什麽都不管,根本不聽。她要拿到樸小菱的消息,就會和這個猥瑣的男人講條件。

其他什麽都不管,沒有什麽事情能阻攔她的腳步,沒有什麽事情能打亂她的計劃。

這就是季雁芸,一直以來的季雁芸。

羽嘉言有點茫然。明明一直是這樣的,怎麽今天,看到她那雙眼睛,自己會有點……很奇怪的感覺呢?

以前根本乜有過的呀!

羽嘉言沒想明白,他和季雁芸距離這麽近,一前一後就站在這裏,卻各有各的心思。他們都想著自己的事情,也想著對方的事情,但是很可惜,沒能得到一個共識。

要是有那麽一座橋就好了,直接連接在彼此的心上。那就能順著這座橋,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對方的心裏。

要好好看看你心中是什麽樣子的,要在那裏邊找一個最舒適的地方,然後住下來。要一直住在你的心裏的,再也不離開了。

要是這樣多好。

羽嘉言鬆開自己的手,後退一步,站在季雁芸身邊。總之這個女人做事,向來不考慮別人的想法和感受。她要拿到樸小菱的消息,那就是一定要達成目標的。自己攔也沒有用,擋在她身前也沒有用。

不如站在她的身邊。

並肩攜手!?

這是個很微妙的念頭,以至於羽嘉言在穩住自己的腳步之後,禁不住自己先被自己的念頭給嚇了一跳。

這種想法太可怕了!我從來沒打算跟她攜手到老的!一點這種想法都沒有!或者說,我是排斥這種想法的!

那個女人那麽強勢!她根本就把我當成一個被包養的對象!我怎麽可能會和她在一起!?現在我也隻是蓄勢待發而已,我在積攢力量,等我身體好一點的,等我能拿回一些資本,我肯定是會離開她的!

一定會!

所以現在的一切,所有不知謂的情緒和感觸,都是假象。那都是暫時的,並不會長久,不會在我這裏形成任何一種痕跡。

想到這裏,羽嘉言往旁邊跨了小半步,把自己和季雁芸的距離拉開了一段。兩個人的肩膀就這樣遠離開了。

季雁芸當然有發現。她低著頭,自嘲地輕輕搖頭:“果然。這顆果子是酸澀的啊!還不能吃,根本不能入口。”

算了,一時半會……也拿他沒辦法。不過這是個好兆頭,隻要他還在我身邊,隻要有時間,這顆果子一定會熟透的。現在已經出現果子了,比起之前光禿禿的樹葉,這算是進步了。

那將來,自己肯定能吃到這顆果子的。

隻是現在不是講這些的時候。

季雁芸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個老大身上,還要注意他的那些手下。自己這邊隻有羽嘉言,還有一個司機。勢單力薄,要真發生些什麽衝突,後果想都不用想。

那個老大後知後覺地緩過來,盯著羽嘉言問道:“你是什麽人?你管我的事情做什麽!?”

“和你無關。”

羽嘉言沉著臉,聲音冷漠生疏,和他一貫的風格差別很大。他以前是和煦溫柔的人,後來生病,就變得陰鷲森然。像此刻這麽冷硬的態度,很少能在他身上看到。

帶著堅硬的外殼,不容侵犯。

季雁芸必須承認,她被這樣的羽嘉言給……帥到了,於是內心犯了一下小小的花癡病。那種小女生才會有的雀躍狀態,滿心粉紅色的泡泡,不管是什麽場合,適不適合,都不停地往外冒。

恩,我喜歡的男人,將來屬於我的男人。就是這麽帥氣。

眼看著那個男人還想再糾纏什麽,季雁芸先一步打斷他的話,直接問道:“你到底想不想要那筆報酬?”

老大的注意力被她給吸引過去,一時半會分不出精神來對待羽嘉言,順著季雁芸的話問道:“你三番兩次提到那筆錢,戲太過了吧?”

季雁芸微微蹙起眉心:“你覺得我隨口說著來騙你的?”

老大桀桀怪笑起來:“不然呢?我倒是不懷疑你有沒有那麽多錢,但是你真要拿那麽多錢來換一句話?”

季雁芸深呼吸兩次,努力把嘴邊的髒話給壓下去,讓自己能回歸到正常交談的狀態。但是太生氣了!自己這麽認真地跟他做交易,甚至開出這麽大的價碼!他居然!根本沒相信!

這不是耽誤時間嗎!?

這個過程裏,我差點被他那個什麽了,這簡直讓人憤怒!再者說,誰能保證這個時間段裏,樸小菱是不會出現意外的!?!

居然一點沒信!不相信的理由,居然還是因為錢太多了!

這個老大做得也太沒魄力了!這麽點錢就把他個嚇唬住了!他的眼界到底有多窄啊!

真是……崩潰!

季雁芸深呼吸幾次,最後咬牙切齒地掏出手機,當著那個男人的麵打電話給助理:“準備一張支票,現在給我送過來!”

老大聽見她這樣說,才將信將疑起來,反問道:“你真給那麽多錢啊!?不是唬我的吧?”

季雁芸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再說一次,失蹤的是我妹妹,我隻有這一個妹妹,她很重要,你明白嗎,啊!?”

老大呲牙倒吸一口氣,砸吧著嘴巴說道:“那你早說啊!人和材我總得拿到一樣,不然不是白幹活了?你早說有這麽多錢,我也就不打你的主意了。”

季雁芸想反駁說,我早就告訴你了。她的嘴巴還沒張開,旁邊的羽嘉言突然不對勁了。

大概是因為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很多細小的習慣都彼此熟悉起來。羽嘉言這個人是生氣還是緩和,季雁芸已經掌握出來一套規律,摸得很清楚了。

那個老大剛說完那句話,在季雁芸開口之前,羽嘉言的手突然貼緊了褲子。他的手掌並不寬,但是手指很長,這個時候把手指攤開了貼在腿上,就顯得更加修長。

是很賞心悅目的一個畫麵,但是代表的意思就不怎麽好了。

他一般隻有在很生氣的時候,因為掩藏不了內心的憤怒了,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從小就是。一些細微的怒意他都可以自己消化掉,並不會隨意發火。到了真正怒意滔天的時候,就不自覺會這樣做。

所以說,他現在是在生氣?

但是他氣什麽啊?毫無道理啊!

難道是因為,我給出的價錢太高了?他覺得我亂花錢了?但是錢花光了還可以再賺嘛!死攥在手裏那就是死物,根本沒用的、

再說了,以我現在的身價,這麽一點錢,在我看來,還真不是什麽值得注意的。我的身價已經進入世界排名了,光是給我的手投保,都要是這張支票的不知道多少倍。

區區一筆款項,至於生這麽大氣嗎?

季雁芸一頭霧水。羽嘉言已經往前邁了一步,直勾勾地盯著那個肥胖的男人,聲音狠戾,帶著難以言說的偏執:“你說什麽!?”

那些手下已經聚起來了,立刻錯步擋住羽嘉言的路,把他堵在原地。

老大瞥他一眼,用小指掏掏耳朵,放到嘴邊吹了吹:“你說什麽?”

羽嘉言的氣壓很低:“聽不到?你聾了?還是聽不懂人話?”

老大被他一句話點起了火氣,周圍的手下跟著要動:“你說什麽!?”

“還真是聾了?需要我再次重複一遍?”

氣氛瞬間變得硝煙彌漫,帶著火藥味,隨時都能炸開。

季雁芸頭皮一緊,簡直想自己先動手揍羽嘉言一頓!這個時候來什麽硬的?先不說小菱的信息還沒拿到,這邊三個人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龍城那麽多世家子弟之中,也就隻有顧家大少顧承宣在體力和格鬥技巧上超出常人很多。那是在一次次危險中練出來的!其他的人,比如餘俊明和羽嘉言,都差得遠,隻能說是正常人水平。

那也得是四年前。現在的話,羽嘉言的戰鬥力,大概還不如季雁芸自己。

要是真幹起架來,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季雁芸實在不明白羽嘉言這股火氣是從哪裏來的,毫無道理的啊!並且絲毫沒有理智可以去講!

眼看氣氛越來越緊張,季雁芸急忙上去拉著羽嘉言的手臂,把他拖回來。但是已經出現的緊繃,是沒辦法就這消除掉的。那個老大終於回過神來,盯著羽嘉言一直看,一臉不愉快。

“這個男人是誰?”

季雁芸沒有回答他,隻是把羽嘉言往自己身後拉,試圖岔開話題:“等下我的助理會把支票送過來,你告訴我情報,我給你支票,互不相欠。”

但是老大的注意力已經跑偏了,或者說,他已經適應了那筆巨款帶來的衝擊和震撼,並不覺得有什麽太值得注意的,這個時候應該想些其他的東西。

他已經盯上羽嘉言了。

這種東方麵孔的男人,看起來跟季小姐的關係很不一般啊!看他們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姿態,那麽親密,恨不得貼在一起的樣子!東方人不是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嗎!

他們這麽靠在一起,沒有問題嗎?

老大眯著眼睛看羽嘉言,感受著他內心的憤怒和火焰,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女人可能不懂,但是男人之間的嫉妒之情,這是很明顯的。這個亞洲人突然之間變得很異常,那就是因為嫉妒啊!

是男人之間的事情。

因為他聽到自己的話,知道自己差點對季小姐做出那樣的事情,所以他才會憤怒。但是為什麽要憤怒呢?這很簡單,因為他自己想對季小姐做那樣的事情。

男人就是這樣,根本不能允許別人覬覦自己的女人。哦不,不單單是自己的女人。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女人,隻要是有一點關聯的,他們也都不允許。

男人的占有欲是很強的,這一點,從很多事情都能證明。

所以這個男人和季小姐啊,關係肯定不簡單,肯定是有那麽一點牽連的。

這就讓老大的心裏不太舒服了。男人的占有欲確實很強,嫉妒心也很重大。傳統意義上,人們總是認為女人才會小肚雞腸,但其實不是這樣的。男人愛麵子,正因為此,所以他們的嫉妒心啊,那也是不容小覷的!

老大看看羽嘉言,這個男人,消瘦病弱,說話力氣不足,腳底虛浮,一臉命不長的樣子,就沒哪裏是好的。再看季小姐,真是個尤物啊!

漂亮,有氣質,身材棒。關鍵還是那麽有錢。真是有錢啊!那麽大一筆錢,就為了換一個消息,隨隨便就給了!她的後台還很硬,她背後可是中國夢城的季家,她的祖父是季函臨。就這一點,就足以讓人臣服了!

可真是完美的女人!

這樣的男人,怎麽能配得上這樣的女人!?

要配也是我來配啊!我哪裏不如這個病癆鬼?我比他強健,在當地的勢力也比他強大!某些事情,我肯定也比他強!

真是看不過去啊!季小姐是這麽護著他!要知道,我愛慕這位季小姐,可是有好多年了!從她剛剛成名開始,一直到現在,我都想著她呢!

要不然……今天就把她搶回去?他們也就三個人,一個女人,穿著高跟鞋跑都跑不掉。一個病人,我用一根指頭就能把他撂翻。還有一個司機,看起來能打兩下,但是頂不住我人多呀!

我這邊這麽多人,還會拿不下他們三個人?

不,等一下。人和錢財,我為什麽不都拿到手呢?

今天擺在自己麵前的,是那麽大一筆巨款。就這麽放掉了多可惜?對,人和財都要!

想明白這個道理,老大後退了一步,算作示弱。他無所謂的樣子,聳聳肩,目光終於從羽嘉言身上挪開,朝著季雁芸看過去。

“你的助理什麽時候過來?”

季雁芸鬆了一口氣,覺得這件事算是解決了。但是被她拉住的羽嘉言,手臂上的肌肉還是繃得很緊,可見他渾身的戒備狀態還沒解除,內心依然是憤怒的。

季雁芸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下,有點警告的意思,也有安撫的意思。總之這是個很親密的動作,落在羽嘉言的身上,看在那個老大的眼中,有些不同的意味。

羽嘉言原本緊繃的肌肉突然就放鬆了下來,像是被春風拂過,帶著青草的香氣和和煦,微濕,卻清新爽快。但是這種感覺隻是那麽一瞬間的事情,羽嘉言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其中的緣由,就消散不見了。很快很快,什麽都沒有抓到。

然後,他剛剛莫名放鬆下來的肌肉,突然就更緊繃了,硬邦邦的。被季雁芸拍過的地方,像是被烙鐵印過,燙得要命。溫度從那個地方擴散開,一直蔓延到全身都變得熱起來。

臉也很燙。

這是怎麽回事!?好奇怪啊!又發燒了嗎?可能是,最近一直在生病,低燒很難退下去,反反複複的,特別折磨人。

隻是,這個時候怎麽會突然發燒啊……難道是吹了冷風?有可能。現在的天氣是在回暖,但是溫度還是很低的,自己最近都是臥床養病,連房間都很少出來,活動範圍小得驚人。

驟然到外邊來,剛剛情緒起伏也大,精神也很緊張。突然之間,發燒也能理解得過去。

但是……我為什麽要緊張?我在起伏個什麽勁兒?

羽嘉言越想越覺得臉上發燙,連耳垂都跟著熱了起來。發熱的症狀越來越明顯了,他覺得胸膛之中,心髒也不是太舒服。

好像比平時跳得快了一點。有點發慌,心悸的感覺。

羽嘉言去摸自己的口袋,他身體不好之後,就會隨身帶著強心劑,以備不時之需。結果今天他摸了半天,什麽都沒有。口袋裏是空的。

然後他才想起來,自己出門的時候太著急了,隨便拿了一件外套穿上,也沒檢查口袋裏有沒有備用的藥。這會兒覺得心髒不舒服了,才發現自己穿錯了外套,這是剛清洗過的衣服,裏邊什麽都沒有。

沒有辦法了,隻能自己忍耐一下。羽嘉言抬手按著自己的心口,緩緩呼吸,想緩解一下心悸的症狀、

而對麵,老大的表情也是很古怪。

他看到季雁芸在羽嘉言背上拍了一下,總感覺心裏不太舒服。季雁芸的那個動作,看起來是那麽的……熟稔,又親密。這種拍背的動作和神情,太自然了,簡直像是一起生活很久的人才會做出來的。

是很親密了,是很熟悉了,是沒有距離的。

他們是在同居了嗎?季小姐和那個瘦瘦的男人,他們已經同居子啊一起了嗎?

這麽想的時候,好像就能聞到他們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沐浴乳,是一樣的洗發水。都是一樣的,好像他們的衣服是從同一個櫃子裏拿出來的,於是他們的氣息是一致的。

這可真是讓人……嫉妒啊!

老大一臉陰沉,轉身回到酒店裏邊,在剛剛準備吃飯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季雁芸和羽嘉言在外邊,隻剩幾個手下看著他們。

一看那個男人走開了,季雁芸忙扶住羽嘉言的手臂,關切地問道:“不舒服?心髒難受!?“

羽嘉言揮開她的手,麵無表情地往旁邊挪了一下,保持和她的距離。好像剛剛的親密都是假相,現在破碎了,兩個人又回到生疏的狀態之中。

不,並不是回到以前的狀態,反倒是更疏遠了。他好像是在生氣,但是季雁芸並不知道他在生什麽氣。

這個男人真是……被自己給寵壞了!脾氣越來越壞了!

真是糟心!

季雁芸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不要在這裏和他吵架。難為他特地拖著病體來這裏找我,自己要心存感激,要平和一些。這個理由勸服不了自己,那也要想他身體不好,站在這外邊吹了半天的冷風,最是危險的時候。

不能再氣他,不能再讓他情緒波動,不然肯定要發病。

再者,剛剛看到他揉胸口來著,是不舒服了吧?就衝著這一點,也不能再讓他生氣了。不然一定會生病的,肯定會的。不,應該說,他現在一直在病著,沒有好。自己要是在這裏再氣他一次,他會病得更重的。

季雁芸實在是太了解他了。也是最近在一起生活了那麽長時間,他身上的這些嬌氣的毛病,自己比誰都清楚。

季雁芸壓下胸口一陣悶氣,努力讓自己排解這股憋悶,不因為他對自己的疏遠而感到生氣。但是沒有辦法,這是在是太難控製了。試想一下,最在意的那個人,最愛的人,在自己麵前刻意表現出生分和疏遠,這種滋味,算得上人間最慘烈了。

季雁芸從來不是脾氣多好的人,忍耐性也不夠。如果是樸小菱,可能還會覺得是自己錯了,做了什麽讓對方不開心的事情,才會出現這種結果。那個傻丫頭是會先自責的那種。但是季雁芸可就不同了。

季雁芸轉身朝酒店正門走去。隻有避開一下才行了,不然自己一定會和他吵起來了。自己會忍不住質問他的,問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明明是他主動來自己的,明明剛剛是他稍微有點不一樣的關懷和保護。

怎麽突然之間就又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是耍我玩兒嗎?給一個希望,讓我看到陽光,嚐到一點點甜頭。但是轉眼又把摔落到泥土之中,讓我淪為悲哀的蜉蝣!?

這樣很有趣嗎?

季雁芸簡直怒火中燒,心底憋著一股氣,越想越覺得不舒坦。

結果她剛邁出腳步,羽嘉言在她身後叫道:“你做什麽?”

季雁芸沒理會他。

羽嘉言又追著問道:“你去哪裏!?”

去哪裏跟他有關嗎?他不是要和我保持距離嗎?他不是不願意靠近我嗎?那我去哪裏,他憑什麽來管我!?

季雁芸還是沒說話,隻管往裏邊走。

按照平時的話,羽嘉言這麽說的話,季雁芸一定會轉回去給個回應的。不管是說些什麽,更有甚者,她會直接回到羽嘉言身邊。畢竟羽嘉言的口氣很明顯,是不想讓她走開的。

但是放在今天,什麽都不管用了。

羽嘉言還從來沒超過兩次沒得到回應的。連他自己都愣住了,心想季雁芸今天是怎麽了?為什麽不理我?她沒聽到我說話嗎?

肯定不是的!

這麽近的距離,就算我聲音沒多大,但是也不至於就聽不到了吧!那她為什麽不回話!?

太奇怪了!今天實在是太奇怪了!

叫她沒反應,那隻能采用硬措施了。羽嘉言跟著疾走幾步,追上季雁芸,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定在原地,皺著眉問道:“我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季雁芸嘴角勾起一個笑:“你跟我說話,我就要聽?我就得回?為什麽?”

羽嘉言的眉心越皺越深,到最後,擰成了一個川字。說實話,平時季雁芸對他的態度不算多好,隻有在事關他身體狀況的時候,才會顯得慌張忍讓,並且親力親為,自己照顧他。但是其他時候,她都是冷漠又理智的。

正因為此,羽嘉言才會覺得季雁芸對待自己的態度,是包養男人的態度。因為沒有平等和尊重。她很多時候都是在滿足自己,即使是付出,是對羽嘉言很好,那也是在滿足自己的欲望。她並不是完全地希望羽嘉言好,而是享受自己付出的過程。

歸根結底,她還是愛自己。

但是總覺得……她今天的狀態,跟平時還是有點區別的。以前她是冷漠的那種,這會兒倒更像是……

賭氣?

羽嘉言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驚到了,順便還有點心理不適。開什麽玩笑!賭氣?怎麽可能呢!季雁芸那種人,那麽強勢,那麽霸道,根本不給別人可乘之機。這種人會賭氣?

賭氣都是小女孩才會做的事情!不是她能做出來的!

羽嘉言搖搖頭,打算暫時放下這個問題,先解決眼前最關鍵的。也不管季雁芸給出什麽態度和回應,他拉著季雁芸的手一直不放開:“不要去裏邊。”

季雁芸挑著眉反問:“為什麽!?”

羽嘉言緩緩呼出一口氣:“你自己不明白嗎?”

季雁芸掙紮了一下,沒掙脫,隻能任由著他繼續拉自己的手臂。他的手指是真長,幾乎要把自己的上臂給環住了。力道有點重,卻讓人覺得可靠。帶著溫度,隔著衣服,能一直傳遞到心尖上。

然後,季雁芸內心的火焰就偃旗息鼓了。

這麽想可能是太沒出息了,但是事實卻是如此。季雁芸被他握在手裏,感受著來自他的力道和溫度,什麽氣都沒有了。

算了算了,就這樣吧。自己也不是沒有忍讓過。他自從在爭奪家產的事件中落敗,又遭逢身體重創,這些年一直過著非人的生活,如今他的性格是有一點怪。

這些應該是可以理解的部分。

再說了,他現在好起來呀!他剛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性格才更是奇怪!喜怒無常,隨隨便便就發火,一旦生起氣來,什麽都不管不顧,連自己的身體也不在乎了。

到現在,他越發平靜,雖然性格還是不怎麽和善,但有進步就是好的。

隻要是在往積極的方向發展,那總有一天,他會回到最原始的那個他。他還會是個和煦溫柔的紳士,是自己的嘉言哥哥。

所以其他的那些事情……算了吧。都是暫時的,稍微忍耐一下算了。

再說了,他現在不是又走過來了嗎?走都我的身邊,拉住我的手臂,讓我同他說話。這是主動的,是他自己自願的。

嗯,我現在就是這麽容易滿足。就是這樣的。

季雁芸渾身的氣勢放鬆下來,整個人也跟著柔和了許多。羽嘉言也察覺出來這些,跟著鬆懈了些。他不讓季雁芸進去,自己也不進去,沒有說理由,但是態度很堅決。

一直等到助理趕到,把支票擺在麵前,那個老大說出了樸小菱的線索,他們兩個人轉身朝車子走去。動作很一致,幾乎是同時進行的。並沒有商量好,但是彼此都想著——

回家。

之前站在酒店外的那段時間,每個人內心都經曆了幾次巨大的起伏。有興奮過,有感動過,有生氣,有懊惱。到最後,什麽都平靜下來,生活恢複正常。

季雁芸沒有問,他為什麽突然出現,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怕自己被那個男人傷害嗎?季雁芸也沒有問,他在麵對那個男人的時候,生氣什麽,是因為那個男人差點對自己做出些什麽事情嗎?季雁芸也咩有問,他不讓自己進去,是不想讓自己和那個男人同處一室嗎?

同樣,季雁芸也沒有問,他內心深處是不是,已經把自己裝進去了。

什麽都沒有問,問不出口。如果是肯定的答案,那又怎樣?現在這個時候,他對自己的情能有多深?不會有多深的,沒有幾分。隻有那麽一點點,有點可憐。

如果是否定的答案,那……自己就更可憐。

這種可憐的事情,還是不要去做了。所以現在什麽都偶不要提,把所有的疑惑都放在心裏,總會有一天,自己能得到解答的。

眼前最關鍵的,還是小菱的下落。季雁芸在車上就迫不及待打開老大給她的紙條,匆匆瀏覽到一半,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了。

如果真如這紙條上顯示的,那小菱現在……

季雁芸腦袋裏一團亂糟糟的線頭,根本捋不順了。她握著紙條,思考著自己該怎麽辦,很長時間都沒有出聲。

羽嘉言是真有點不舒服了,一上車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他聽身邊沒有動靜了,才睜開眼睛看過去。一件季雁芸的姿態,他大概猜出了樸小菱的狀況不太妙。

羽嘉言隨口問道:“怎麽了?”

很難說,樸小菱現在的狀況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畢竟這完全……超出了所有的預料。連帶季雁芸在內,這些人想的最多的,就是樸小菱被什麽人給綁架了,這會是很糟糕的情況。但是沒有人想過,樸小菱會……

主動進了一扇門。

這在他們的猜想之外,如今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根本不知道該去做出什麽樣的評價。甚至,季雁芸不是完全相信這張紙條上寫的內容。

羽嘉言也跟著震驚了起來,皺眉搖頭:“你會,樸小菱的性格我了解,她不會去找那個人的。”

季雁芸因為這句話,心裏有一點點不是太舒暢的地方。隻是礙於現在的場合不對,找樸小菱是關鍵的,自己要是在這裏斤斤計較這些小事,那就太不應該了。

她沒有說,也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結果羽嘉言頓了一下,突然補充一句:“我給她當過一年的老師,私下也幫過她其他的忙。有過接觸。”

這是……在解釋?為了說明他和樸小菱沒有什麽關係,也不是很親密的關係,所以才說是師生嗎?

季雁芸本能地跟出來一句:“你不用解釋,你的過去,那是你的事情。”

羽嘉言沉默了下來。

車廂內一陣詭異的安靜,沒有人說話,各人想著自己的心事,對方都不懂。司機感受到這陣不同尋常的沉默,從後視鏡裏悄悄往後看了一眼,發現這兩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對,好像是有點什麽事情。

司機嚇得趕快把目光收回去了。季小姐好像好點消沉的樣子,情緒正是不好的時候,讓她找出點毛病來,那自己免不了要挨一頓罵。

還有羽先生,好像有點憤怒。憤怒什麽事情呢?

司機回想了一下,他們最後說的那句話……哦對,是小姐說的,說是羽先生的過去和她沒有關係。羽先生因為這句話生氣了嗎?當然是會生氣的呀!被人這樣明確又肯定地擺明關係,這麽生疏,這麽陌生,怎麽不生氣!?

小姐也真是奇怪,看起來好像是很喜歡這位羽先生,可是每次說話都要氣到這位羽先生。喜歡就好好說出來嘛!想知道他的過去就問才對呀!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你的過去,我也想知道。我一點都不像錯過你的人生。

這才是標準的情話啊!

小姐真是,唉,沒辦法,平時太強勢了,一點破綻都不想給別人留下,不讓人拿捏到她的把柄。所以她很少會說自己真正的想法,很多話都藏在心裏,從來不往外說。

這兩個人啊……

反正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情。司機有點無奈,暗自歎了口氣,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路麵上,專心開車。

沉默了好半天之後,羽嘉言先開了口,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季雁芸跟著緩緩呼出一口氣,也吹活了車廂內的氣氛,剛剛的僵持和尷尬都散開,恢複了正常。

季雁芸說道:“我不太清楚……我想,先去找一下她,看她是不是真得在那個人那裏。”

羽嘉言頓了一下,給出自己的建議:“顧家的人也在找她,把消息給顧家。”

季雁芸皺眉:“為什麽。”

羽嘉言沒說話。

季雁芸旋即明白過來,這個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也就不知道背後藏著什麽陰謀或者秘密。貿然前去,說不定會有些危險。讓顧家的人去試,這是最好的方式。

季雁芸點點頭:“他們人多,也有這方麵的經驗。嘉言,你——”

“什麽?”

“算了,沒什麽。以後再說吧。”

說了一半,剩下的話還是沒能問出來。季雁芸還是沒勇氣問那一句,你是不是在擔心我。你是不是怕我出事,你是不是,已經把我裝在心裏了?

多想問出口啊!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還要繼續等,再等等!

季雁芸收斂了情緒,拿手機和顧承宣聯絡。之前是顧承宣的助理來找她的,不過現在有了一點線索,再轉述過去,容易出現偏差。還是直接找顧承宣比較快速。

結果顧承宣的手機一直不通。季雁芸打了好多個,都沒有接聽。

沒有辦法了,她隻好打給那個叫莫森的助理。莫森倒是接得很快,幾乎是瞬間的時候,接起來之後立刻恭敬地叫了一聲:“季小姐,您好。”

季雁芸奇怪地問道:“你們顧少呢?”

“顧少他……”

莫森的口氣有點猶豫,吞吐不定,沒往下說下去。季雁芸心下了然,知道顧家這是出了狀況了。出於保密的原則,他們不能讓外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現在他們和季雁芸是合作關係,找樸小菱很大一部分程度都依賴於季雁芸,他們也不能對季雁芸撒謊。

兩廂權衡,隻能這樣表示了。

季雁芸也是明理的人,知道這些世家家族之間的做派,往往都是很講究的。現在對方不方便透露太多,那自己肯定是不能追問的,不然就太失禮了。

那樣反倒是自己失了大家的教養。

季雁芸沒有繞彎子,直接了當地把話題接過來,說道:“我這裏有一個消息,但是不能確定真假。”

莫森立刻叫道:“我叫人去試試真假!”

季雁芸就是這樣想的,把地址報了過去。這下,連莫森自己都有點驚訝,先反問了一句:“不會吧?”

季雁芸:“所以我才懷疑真假。”

莫森的語氣立刻變得森然,很鄭重地說道:“我現在就讓人去查出入境記錄,請季小姐稍等片刻。”

季雁芸說道:“我這邊無所謂,你不用那麽客氣。重要的是小菱,你趕快去,我等你的消息。”

掛了電話,季雁芸的心懸得更厲害了,一直卡在半空中,落不下來。而另一側,莫森掛了電話,一臉凝重。

三三先飛奔過來,也不管顧家的那些規矩了,在家中能不能奔跑和疾走。現在是什麽時刻?哪裏還會講究那些事情?再說了,顧少又不在這裏,誰還管那麽多呀!?

三三抓著莫森的手臂,仰著頭問道:“怎麽樣?”

莫森抿了下嘴唇,艱難地開口:“季小姐找黑道的人查了,說是……”

三三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是什麽呀!?你倒是趕快說呀!”

莫森跟著說道:“是去了安珍那裏。”

三三愣了一下:“安珍是誰?”

話剛出口,尾音還沒落,三三低呼一聲,反問道:“餘家的那個?”

她也隻能想到是餘家那個太太,再多的內情,她是不知道的。她後來才跟了樸小菱,那個時候他們都已經到了X城,對於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三三根本沒有機會去接觸過。

因此也就不知道。

但是阿蘭是顧承宣的貼身保鏢,對於顧承宣身上發生過的事情,和別人的對話,他都了如指掌,十分清楚。莫森同樣也知道一些,不是太清晰,但是也知道當年顧少在X城手術的時候,餘家的餘斯博來找顧少。

他們當時談了些什麽,顧少堅決不同意。餘斯博這個人也是夠煩的,像隻蒼蠅一樣,一連來了好幾次,顧少被他給氣得不清。記得當時原定的手術時間還要往後的,就是因為在和餘斯博交談的時候,顧少情緒激動,引起了危險,才會臨時加手術。

說來當時……餘斯博是想讓樸小菱回到餘家的?

莫森稍微推測了一點內情,但是也不敢想的太多,畢竟這事關boss的家事,是很多年前的辛秘,不足以為外人道。索性後來餘斯博也消停了,沒有再出現過,這件事就算是揭過去了。

怎麽這個時候,安珍又突然冒出來了!?

如果安珍在X城,那……餘宛珊呢!?

三三同樣也很關心這個問題,她不知道幾十年前的恩怨糾紛,但是她知道幾年前的解除婚約風波。當時顧少堅決要退掉自己和餘宛珊的婚約,餘宛珊在顧家大鬧了一場,傷到了樸小姐,還毀壞了一把絕世名琴。

餘宛珊一定恨透了樸小姐。隻不過這麽多年都沒有再見過她,大家都以為她已經偃旗息鼓,不知道跑到哪個角落裏去過自己的餘生了。

所以根本沒有人去關注她現在到底在哪裏,是在做些什麽。

現在安珍出現了,那餘宛珊……不會是和安珍在一起的?

假如她們兩個是在一起的,季小姐拿來的情報也是真的,那……也就是說,現在樸小姐是和安珍在一起的。

那後果會是什麽樣子的!?根本不敢想啊!

這麽多年了,她還卷土重來,可見她心中的恨意有多深,根本不是時間可以磨平的,反倒是會隨著時間沉澱,越發凝重的那種。當年她就會拿小提琴是打小姐,那她到了現在,會對小姐做些什麽!?

三三後背出了一層冷汗,拉著莫森的手臂:“你趕快去查!小姐要真是在安珍手裏,那可就危險了!重點查餘宛珊,看看有沒有餘宛珊的出入境記錄!”

她說出這些話,莫森才反應過來,她是不知道幾十年前顧家發生的事故的。

莫森猶豫了一下,在心裏權衡一番,覺得三三現在也算是顧家核心的人物,很多事情她都有參與,地位已經定了下來。將來樸小菱和顧少結婚,那三三就會是管家,是統領這個家的人。她也確實表現出了這個能力,統籌決策,很有大局風範。

就連念念小公子都是交給她直接照顧的,這就相當於幾十年前福伯親自照顧顧少一樣。是把三三的位置給提了上來,隻能福伯退休,她就要補上福伯的位置。

有些事情,讓她知道也是應該的。

三三推莫森一把:“你想什麽呢?趕快去呀!”

莫森反手拉住她,把她定在原地,低頭看她:“有些事情,你大概不知道。我粗略地跟你說一下。”

三三皺眉:“什麽事?一定要現在說?”

莫森點點頭:“細節你不要問我,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隻是知道個大概。”

三三不耐煩的樣子:“知道啦!你快說!”

莫森:“樸小菱,可能是餘家的孩子。”

三三愣在原地,思維慢了半拍,慢吞吞地問道:“孩子是什麽意思?”

莫森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個問題,哭笑不得,想了半天隻好說:“字麵意思。就像念念小公子和顧家的關係,樸小菱和餘家就是這樣的關係。”

三三“嗷”地叫了一聲,看樣子大有受不了驚嚇昏倒的樣子。莫森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晃了晃她,無奈地說道:“冷靜點。以後再感慨,現在不是時候。”

三三弱弱地舉手:“我就先問一句,那樸小姐的媽媽是誰?”

莫森呼出一口氣,表情凝重:“安珍。”

三三繼續問:“那餘宛珊,是安珍親生的嗎?”

莫森沒想到她會問起餘宛珊,哽了一下,才說道:“這個沒有查過,應該是的吧。”

三三更糾結了:“那也就說,小姐是餘宛珊的姐姐!?”

莫森糾正:“大概是同母異父的。”

三三擺手:“不管是同父異母還是同母異父還是什麽的,所以現在變成,姐妹兩個人搶顧少!?”

莫森一頭黑線:“不是現在變成,是曾經有過。不,也不能這麽說,是餘宛珊單方麵來搶的。當然,她是搶不走顧少的、”

說著說著,莫森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下:“我跟你討論這些八卦幹什麽!?我先去查出入境,派人去安珍那裏試試口風。”

三三又攔住他,。

莫森一臉無奈:“又怎麽了?”

三三有點猶豫,聲音都變得很小了,小心地問莫森:“這件事……我們不告訴顧少嗎?”

莫森也想到這個問題了,隻是沒辦法,這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他歎了口氣,對三三說道:“按理說是該向顧少匯報的,但是他不願意聽……這樣,你試著聯絡他看看,如果能聯絡上的話,就告訴他。”

三三點點頭:“我些簡訊和郵件給他吧。總會看到的,不是嗎?”

莫森應了一聲、

三三又叫道:“叫阿蘭回來,別亂找了。劇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我覺得這條線比較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