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有些奇怪,她甚少見到自家姨娘有這樣驚慌失措的時候,忙停下手中的動作。
“姨娘說的是哪條帕子?若是不要緊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
“不,與帕子無關。關鍵是它丟到什麽地方了。”
柳姨娘心虛攥緊衣袖,轉首朝嬤嬤問道。
“咱們府中會雙麵繡的有幾個?”
嬤嬤一聽這話就驕傲起來,得意恭維道。
“府中會繡雙麵繡的估計也就姨娘一個。別說是府中了,就是京城之中,能比得過姨娘手藝的也少之又少。”
“壞了,那是真的壞了。”
柳姨娘更難受了,她從沒想過自己最為滿意的繡藝竟成了此刻的催命符。
如今也隻能祈求那萬分之一的可能,祈求那帕子沒有落在繡樓外,或是溫二老爺他們沒有找到自己的帕子。再差一點的結果,就是他們即使找到了那帕子,也不知道那帕子是她的。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柳姨娘心中不斷安慰著自己,暗暗下了決心日後幾天都不拿著雙麵繡的帕子出門了。
嬤嬤不知柳姨娘在擔心什麽,還以為她是因丟了帕子而惋惜呢,忙安慰道。
“姨娘若是真喜歡那帕子,明日再繡一個就是了。總歸都是姨娘的手藝,也差不了哪裏去的。”
嬤嬤猶豫半晌,又提醒說道。
“還有王夫人那邊……王夫人上個月要的襪子和寢衣,這個月咱們就得交上去了。若是耽擱了什麽,那邊定是又要生氣了。”
柳姨娘麵色有些不好,卻還是耐著性子點點頭。
“知道了,隻差一點就能完成了。定不會耽誤了功夫。”
嬤嬤看了眼逆來順受的主子,又是怒其不爭又是心疼的歎了口氣,替她打抱不平道。
“府中明明有繡娘,王夫人還偏偏每月都要為難您來做這些事。天底下哪有這般小氣的主母。不就是因從前老爺在您屋裏過了個中秋麽,她竟記恨您如此之久,每日每月的都要折磨您。”
“姨娘您也是的,老爺從前對您如此寵愛,您又有著這樣一副如花似玉的模樣,怎能三番兩次的趕老爺走呢。若是能再生下個少爺來,您還用得著怕那王夫人?”
嬤嬤話說的有些久,此刻被口水嗆著,咳了兩聲停下來。
柳姨娘就一直靜靜聽著她說話,也沒有反駁。
她搖頭歎道,“哎,要那些虛無縹緲的寵愛有什麽用,平安活在這世上才是最好的。像是那趙姨娘,即使僥幸生下昌盛,不還是接著就撒手人寰了。連孩子的一麵都沒見到。”
說到這裏,柳姨娘下意識放低了聲音,膽怯望了望四周,這才謹慎說道。
“且那趙姨娘死的原因,府中老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未關緊的窗戶吹來一陣邪風,將桌上的燭火吹的搖曳不停,柳姨娘隻覺得心中也涼颼颼的。
她越看越覺得趙姨娘的冤魂定還在這府中遊**,滲人的情緒彌漫全身。她雙手合十,又忙說了幾句“阿彌陀佛”才安定下來。
嬤嬤看著柳姨娘這副模樣,有些失笑說道,“姨娘何必害怕,冤有頭債有主,趙姨娘想找人報仇,也該找那位才是。”
“再說都這麽多年了,趙姨娘恐怕早就魂飛魄散了。”
“是啊,魂飛魄散。”
柳姨娘將燈罩蓋在蠟燭上,歎氣說道。
“可憐了昌盛那孩子,從小沒人疼不說,私下裏還總要被克扣些東西。”
“是啊。可這世間誰都不容易,咱們屋裏也常常缺三少四的呢,也顧不上他了。過好自己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姨娘,這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該歇息了。”
柳姨娘點點頭,滿懷心事的上了床。
因著到了開春,溫家也開始掃去過年時留下的煙火氣,整個家都開始各種打掃歸正。
花園裏,花匠們也忙著栽種上更多新鮮好看的花,讓溫家都添些新鮮氣。
柳姨娘一早伺候王夫人梳頭起身,又要因她的一時興起來花園吹冷風。
王夫人悠閑的在千鯉池喂魚,添魚食的小丫鬟手中東西一時沒有拿穩,魚食撒在王夫人手上幾分,星星點點,看著礙眼至極。
王夫人幾乎一瞬間就皺起眉來。
“怎麽做事的,如此不穩重。”
那小丫鬟害怕忙伸手去擦,連連告罪求饒,“夫人恕罪,奴婢知錯了。”
王夫人頭皺的愈發厲害,甩開她的手厭惡說道。
“誰讓你用手擦的,沒規矩。”
“奴婢帕子被嬤嬤拿去了,所以這才用手……”
丫鬟語氣委屈,怯懦的望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李嬤嬤。
柳姨娘望向李嬤嬤,正巧看到她又向幾個丫鬟要了帕子,隨後全都塞入自己懷中。
做完這些動作後,李嬤嬤才不慌不忙的朝這裏走來。
柳姨娘當然知道李嬤嬤是二房中的人,又見她的動作,立刻就想到了那晚丟失的手帕,心中心煩意亂。
一轉頭,柳姨娘又看出王夫人即將發怒,於是忙拿出自己的帕子為王夫人細細擦拭起來。
柳姨娘做慣了伺候人這種下人做的事,此時也是輕車熟路的仔細伺候。甚至於表情都謙卑起來。
“夫人息怒,妾身替您擦拭幹淨。”
王夫人冷哼一聲,臉上表情滿是倨傲。
李嬤嬤走來看到這一幕,隻是麵露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行禮問好道。
“見過夫人,夫人可真是會馭下,能讓姨娘這樣貼心的伺候您。”
王夫人冷哼一聲,隨口說道,“碰巧自己沒帶帕子罷了。”
柳姨娘低頭垂目,眼中透露著看不出的情緒,像是討好般說道。
“夫人可還需要帕子?上次給您的梅花樣式的帕子可還喜歡,若是您喜歡的話,妾身便再給您多繡幾條。”
王夫人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但最終還是應聲。
“既然你有這份心,那便多繡些吧。我記得你的手藝很是不俗。”
李嬤嬤來了興趣,奇怪望向柳姨娘譏誚問道。
“呦,姨娘的手藝很好?還真是沒看出來。瞧這嬌滴滴的樣子,不像是個會做針線活的呀。”
王夫人微微嗤笑一聲,“她就一個雙麵繡的手藝還算稀奇,其餘的與府中繡娘也沒什麽差別。”
聽了這話,李嬤嬤那一雙銳利的眼神頓時便直直紮向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