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對手下四個遊擊隊員規定，每隔五天後的下午便來他家裏開個短會，一是核查大家在其他地方鏟地皮買來的物件，再補足花去的錢款，並登記上冊，計算出提成獎金；二是將這些物品對大家做個點評，對其中價值很高的物品給予經手收購者以額外獎勵。

這一次的短會讓霍海格外高興，雖然收購來的物品中有一個價值以十萬計的羊脂玉筆架一隻滿翠貔貅，但這不是他高興的理由。他麵前的桌麵上擺著一塊攤開的青布，青布上擺著四十多塊灰白褐黃色澤駁雜的骨片，若細細辨認，有十幾塊很像是殘破的烏龜殼，上麵還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符號。

甲骨啊！三千年前的甲骨啊！

霍海輕輕捏起一塊，看著袁德誌問道：“袁老叔，這是你在泉安鄉收來的？知道這叫什麽東西嗎？”

“嗬嗬，知道，叫甲骨文，我兒子的曆史課本上有呢！嗬嗬，是在泉安鄉清水村收來的，貨主是個老頭子，自稱他父親曾經在老北京拉過黃包車，在車上撿到一包銀元和這些甲骨，起了貪財之念，怕人追查，便偷偷回了老家。”

“貪銀元可以理解，但他父親為什麽不把這些玩意丟掉？”

“他說他父親雖然是個拉黃包車的，卻能識幾個字，還喜歡經常撿報紙看，知道這東西叫甲骨，比較值錢，便藏了起來，而且很有意思的是他父親對所有寫了字的紙都很珍惜，當年從老北京逃回老家，被褥都丟了，除了銀元和這包甲骨，剩下的就是一大皮箱廢報紙舊書。回家後買了幾畝地，建了房子，一門心思送他兩個哥哥讀書。

兩哥哥很爭氣，全都考上黃埔分校，當了帶兵軍官，一個在打小日本時死了，另一個在內戰中死了，他父親也在解放前死了，臨死前交代他家產可以變賣，甲骨不能賣。他那時才十五歲。”

霍海點點頭：“這老人家願意讓兒子為國當兵打仗，雖然有點貪財，倒也值得尊敬。你費了不少口水才說服他賣這些甲骨吧？”

袁德昌笑道：“老人家不肯賣，奈何他兩個兒子逼著他賣，大兒子賭博欠了三千塊，債主在逼還錢，二兒子要娶老婆，對方要五千塊彩禮。我天天纏著他，他實在沒辦法了，最後答應買了，要我給一個讓他滿意的價格。當時我打電話向您請示了，您說最高價

是八百塊一片，嗬嗬，昨天下午花四百塊一塊甲骨全部買了下來，連同他家那些老書，全部一起一萬八。”

章老頭邊搖頭邊說：“貴了太貴了，要是我，最多出十塊錢一塊！”

袁德昌道：“章老哥，這不一樣的，老板說過，如果貨主知道家藏物品的價值，那麽就得給一個讓貨主同意出讓的價格。你想啊，如果他不是知道這甲骨稀罕值錢的話，誰會在家裏當寶貝一樣地藏著這玩意？還不早當豬骨頭牛骨頭賣給收破爛的了？再說了，這甲骨可是在初中曆史課本都有圖片的好東西！有三千年曆史了呢，還是封神演義薑子牙那個時代的東西！”

朱建田和郭大山也仔細查看著甲骨，朱建田問道：“老板，這上麵的字你認識嗎？”

霍海搖搖頭：“這是我們的老祖宗最早成體係的文字，一百年前才被清末一個進士出身的國子監祭酒官員王懿榮確認為殷商古物，才開始收藏研究。最後確定甲骨出土於河南安陽小屯村，而這小村子正是三千年前的殷都。結果甲骨文的發現引發了當地民間對甲骨的私掘熱潮，各地古董商人、藏家學者紛至遝來，大量收買。據統計，到民國十七年（1928年），已有數萬片甲骨流散各地。

同年民國政府也組織專家對殷墟進行了科學發掘，直到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抗戰爆發前夕，前後共進行十五次發掘，獲得有字甲骨24918片，尤其是其中民國二十五年的第十三次挖掘，獲得極重要的巨量甲骨一萬六千餘版，震驚海內外學術界。”

霍海說到這裏歎口氣，道，“可惜當時華夏半壁江山都被日軍占領，小鬼子在當地瘋狂發掘甲骨及其他寶貝文物，運回日本據為己有。”

啪！一旁的譚大誌氣壞了，猛拍一掌，怒道：“天殺的小鬼子，把寶貝還回來！”

袁德誌也憤怒地道：“是啊，為什麽咱們國家不找日本人要回來呢？”

霍海的聲音蒼幽而冰冷：“從明朝倭寇劫掠海疆到日軍侵華八年抗戰，數百年來我們華夏民族直接和間接死在小日本手裏的人不可計數。光是14年抗日戰爭我國軍民傷亡數字為3500萬，拿槍的軍人死了590萬，剩下的2910萬是死亡的平民百姓。如果是借助蘇聯和美國的力量，恐怕我們還要死更多的人

。燒殺劫掠，屍山血海，砍下無數人頭，搶走無數寶貝金銀，咱們那些大老爺連向日本的戰爭賠償都主動不要了，又怎麽會向日本追討這些身外之物？”

譚大誌嗵地站起來，眼珠子血紅，瞪著霍海：“小老板，這口氣我咽不下去！當年來侵略我們的小鬼子現在肯定還有活著的，我要去殺幾個！砍下他們的人頭，挖出他們的心肝！”

霍海冷冷一笑：“你能把那些沾過華夏人的血的鬼子全殺掉嗎？你能討回那些被搶走的寶貝嗎？沒用的，大誌哥，你這是匹夫之怒。耐心點等著我今後演好戲給你看，會把這口惡氣出掉一些的。再說了，也並不隻有小鬼子才幹這事，從1840年鴉片戰爭再到1860年火燒圓明園到1945年抗戰結束，八十多年時間裏，英、俄、法、美、日等外國人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從咱們中國挖走、搶走、偷走、私人手裏低價買走的寶貝不可計數。一想到這就恨得牙癢癢，可你真要全部計較的話，這輩子別再想吃頓舒心的飯。”

譚大誌鼓著勇氣道：“小老板，我想知道這些事情，你告訴我，該去看哪些書。我差不多已經可以看書讀報了，就算有不認識的字，也知道查字典。”

霍海咧嘴笑道：“好吧，沒問題。”話鋒一轉，“這次袁老叔收來的東西雖然非金非銀非玉，但是最有價值。除了該得的提成獎金外，再額外獎勵三千塊和一部南方摩托車。哈哈！”

袁德誌頓時喜得眉開眼笑，連忙向霍海道謝，其他三人也開玩笑要他請客。霍海接著道：“其他人也有份啊，章老伯額外獎勵一千二百塊，朱大伯和郭大叔額外獎勵八百塊。嗯我給你們統計了一下，迄今為止，章老伯的提成加獎勵6850，袁老叔7350，朱大伯5740，郭大叔少點，3840。

這個把月來，大家每天走街串巷，不辭辛勞，工作很努力，也很敬業，而且都很守規矩，本來按規定，要到十一月才發放八月份扣下來的那一半提成款，今天我破個例，把八月份的那一半提成款和獎金發給你們，希望各位再用心點去收購好東西。”

正在霍海挨個兒發放提成款的當口，李木憨打電話來了，報稱那個胖子又來錄像廳了，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兩個陌生人跟著他，看樣子有點像是國家幹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