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過年，難得團圓
早餐很豐盛，若非彭曉真那張肉痛到不行的晚娘臉，顧芸初的胃口估計還會更好~吃完了早餐，沈外公帶著顧芸初跟沈璐瑤，開始貼春聯；沈外婆、沈川舅舅跟舅媽在廚房負責晚上的年夜飯；顧爸爸跟顧媽媽則將家裏裏裏外外再打掃一遍，順便將垃圾給倒了。要知道初五前，就算掃地也不能將垃圾掃出大門，要不就是把下一年的財運都掃出門了~
大年三十的午飯就簡單好多，每人一大碗的湯圓，有豆沙餡兒和芝麻餡兒的。到了下午五點多，沈外公就帶著小輩們開始簡單的祭祖：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擺著一隻完整的叼了一根碧綠香蔥的白斬雞、一海碗蜜汁東坡肉、一整條魚、一盤四個裝的紅富士大蘋果、一盤四個裝的冰糖橙、一盤各式小糕點外帶三小碗白米飯~按理說，顧媽媽作為外嫁女是不能跟沈外公沈川舅舅一起祭拜了。按著規矩要祭拜也得跟著顧爺爺那邊，不過這會兒也沒那麽講究了~
沈外公領著眾人簡單地祭拜了一番後，顧爸爸在樓梯口的窗戶那兒點燃了一串600響的鞭炮。在劈劈啪啪的鞭炮聲中，年夜飯終於開席了~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顧媽媽三口人沈川舅舅三口人陪著沈外公沈外婆一起過年。沈外公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八十年代末，物資相對貧乏的年代而言，一家子團團圓圓地聚在一起過個好年，絕對是國人心心念念的事兒。尤其是對小孩子而言，過年不僅僅意味著有各種各樣美食，有漂亮的新衣服，更主要的還有壓歲紅包。
顧芸初畢竟不是如假包換的小孩子，對於過年早沒了特別期望的情緒。不過看著其他人臉上洋溢的幸福的笑容，她心裏也很高興。
年夜飯相當的豐盛。四個冷碟：蜜汁糖藕、鹵鴨胗、五香花生米、白斬雞。熱菜：糖醋鯉魚、蜜汁東坡肉、蘿卜燜牛腩、宮保雞丁、油燜大蝦、椒鹽茄夾、青菜炒皮卷、香菇菜心。湯羹：西施豆腐羹和魚丸蛋餃如意湯（就是黃豆芽魚丸跟蛋餃湯）。甜點是拔絲老南瓜和八寶飯。
滿滿的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地享受著團圓帶來的快樂。酒過三巡，顧芸初端起手中的椰子汁，站起了身：
“外公、外婆。小芸兒敬你們一杯~祝外公外婆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好，好~”沈家二老很高興地和顧芸初碰了杯。沈外公低頭允了口杯中的自家釀的葡萄酒後，從口袋裏翻出一個紅包，交給了顧芸初。
“拿著，這是外公給你的。”
沈外婆乘機也將紅包給了顧芸初。
“謝謝外公外婆~”
彭曉真見顧芸初拿到了壓歲紅包，趕緊用手肘碰了碰一旁忙著啃雞腿的女兒沈璐瑤。沈璐瑤不曾提防，手裏的雞腿直接掉落在了桌子上。
還未回過神的沈璐瑤一抬頭正好看到顧芸初從自家老爹那裏拿到紅包，立馬嚷了起來：“我也要！”
“璐璐，你得先給外公外婆敬酒~”
“敬酒？”沈璐瑤歪著腦袋想了想，端起了她麵前的椰子汁，奶聲奶氣地說道：“爺爺婆婆，璐璐給你們敬酒了。祝你們萬事如意~”
“恩，乖~”
“姑姑姑爹，璐璐給你們敬酒了，祝你們萬事如意~”
“……”
看來彭曉真有做過功課，教沈璐瑤如何在年夜飯上如何敬酒拿壓歲紅包。隻不過沈璐瑤忙著消滅美食，先前教的那些吉祥話全部就著美食給吞進了肚子裏。好在長輩們也沒太計較，畢竟也就是個隻有四歲多點的小孩子。若非有顧芸初這個妖孽的太早熟品種在一旁襯托著，沈璐瑤這點小問題還真算不上什麽。
年夜飯一直從五點半吃到了近七點~吃完了年夜飯，顧爸爸燃放了第二串600響鞭炮。燃放完了鞭炮，天已經完全擦黑，這意味著可以放煙花了~
1989年的春節，因為沈川舅舅一家三口都過來過年，加上顧芸初家裏經濟條件也很是寬裕，顧爸爸買了將近兩百塊錢的煙花。像二踢腳雙響炮這類比較危險的煙花爆竹，顧爸爸並沒有買。
顧芸初所在的居民樓前正好有塊不小的空地，後來修建了一排小車庫。這兩年，附近兩幢樓裏的居民誰家要曬個豆子晾個衣服什麽的，都跑到這車庫房頂的平台上。而每年過年期間更是燃放煙花的固定點。
等天完全黑了下來，大家像是事先約好了一般，吃完了年夜飯後就陸陸續續地將各家的煙花抱到這車庫平台上。點火什麽的自然是家中男人們負責的事，至於老人孩子跟女人們，隻需要從各自的窗台上探出腦袋，觀看就行。
你家放完我家登場，這場煙花盛宴從晚上七點一直持續到八點春節聯歡晚會開始。
今年顧爸爸買了不少噴花式的煙花，這也是目前最受歡迎的。點燃後沒幾秒鍾，五彩繽紛的煙花噴泉伴隨著點點星光噴灑而出，最高的一種火花噴泉能達到兩米多高。
除了噴花式的煙花，顧爸爸還買了禮花彈。禮花彈據說是今年的新款，四四方方一個盒子，點燃後煙花會直衝雲霄，在半空中綻放出各種各樣花型跟色彩。瞧著跟龍吐珠（煙花品種）差不多，無論是顏色、花型、圖案都比長棍式的吐珠煙花漂亮很多。
“老顧，行啊。看來今年你家的煙花又要獨占鼇頭了。”隔壁單元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見顧爸爸放完煙花後慢悠悠地從車庫平台上走了下來，就隨口說了一句，引得四周不少人頻頻側目。
常在場麵上溜達的顧爸爸已非昨日吳下阿蒙，一邊將已經燃放好的煙花廢紙歸置到一旁，一邊笑著說道：“也就是幾個噴泉煙花，我家丫頭最喜歡這個~至於這個……”
顧爸爸用腳踢了踢禮花彈的外包裝，“賣煙花的跟我說是今年最新研究出來的。說是比七龍吐珠（煙花品種）好看，我就嚐試著買了一個回來。”
顧爸爸的話剛說完，他身後又是新的一輪煙花盛宴。不管是煙花的種類、質量還是數量都遠遠超過顧爸爸所燃放的。顧爸爸留意到先前頻頻打量自己的那幫人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正在放煙花的那人身上，不由地鬆了口氣。
還是自家女兒說得對，做人還是低調一些的好。要不然，指不定什麽時候，那些眼紅的人就在背後捅自己一刀。更何況自家那點家底，又沒有個強悍的後台。
煙花盛宴八點剛過，就匆匆結束了。因為春節晚會開始了~
89年的春節晚會，無論演員的服裝，舞台的布置，音響影視效果都沒辦法跟之後的春節晚會比。顧芸初前世就看過，可這會兒重溫依舊覺得比之後幾年的春節晚會有意思多了~尤其語言類節目，陳佩斯跟朱時茂的啞劇小品《胡椒麵》還有薑昆跟唐傑忠的相聲《捕風捉影》，都是很不錯的節目。
一家人圍坐在電視機前，一邊吃著花生瓜子，一邊聊著天，一邊看著春節晚會。顧芸初突然想起，前一世的記憶裏，好像根本就沒有這一幕。每年過年，顧爸爸都會跑到鄉下去，十之八九會帶上她，而顧媽媽因為要陪著沈外公沈外婆，所以一直都不曾在一起過過團圓年。
或許這可能就是外嫁女跟兒子的區別吧~
而這種區別，等跨世紀後，將有質的變化~他家的兒子誘拐成了上門女婿這也就算了，好多兒女們因為外出打工沒辦法返鄉過年，留下空巢的老人獨自在家……古語有雲，父母在不遠行。在前世，顧芸初並不是一個孝順的人。獨自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拚，平日裏根本沒辦法回家陪陪老人。這一世……她不想在這樣。
“媽媽~”顧芸初將腦袋靠在顧媽媽身上，輕輕地叫喚道。
“怎麽了，這是？”
“沒事~”顧芸初抬起了頭，露出淡淡的微笑。濕潤的大眼睛瞧著比原來更水靈了。
顧媽媽輕輕地拍著顧芸初的後背。雖然女兒平日裏也很安靜，可這會兒顧媽媽還是察覺到女兒不太對勁。
一旁的沈川舅舅見了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顧芸初胖嘟嘟的小臉頰，笑著說道：“姐，明天是小滑頭的生日吧。”
顧芸初的生日非常大，大年初一。原本還未出生時，顧爺爺曾給顧芸初取名芸卿。哪曾想大年初一就著急得跑出來了。於是就改了個字，變成了芸初。
“是啊，一眨眼，小芸兒七歲了。”顧媽媽將顧芸初摟在懷裏，感慨這時間過得真的好快。也幸虧顧媽媽並不知道其實顧芸初一直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折騰半天她得過了明天才滿七歲~人小，什麽事兒都做不成。這，太讓人著急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晚上九點多了。沈家二老向來遵循早睡早起的作息習慣，也沒怎麽堅持，便回房休息去了。守夜什麽的有兒女們，也不用太操心。至於小孩子，自然也是不可以太晚睡的。
於是顧芸初和沈璐瑤就被要求趕緊**睡覺。重生後的顧芸初生活相當有規律，不等長輩多說什麽，乖乖地洗洗就睡了。而沈璐瑤許是晚上看煙花興奮著了，九點多了還上蹦下跳著。不過也沒堅持太久，最多不過遲了半來個鍾頭，便打起了瞌睡。彭曉真隻能先將沈璐瑤抱回客房，哄睡了再說。
轉眼間，會客廳隻留下顧爸爸顧媽媽和沈川舅舅三個人。
“娃娃，我聽媽媽說，過完年你打算辭職離開廠子？”顧媽媽見沈外公沒在，便悄悄地問自家弟弟。
“恩。”沈川舅舅點了點頭，從上衣口袋裏翻出一包煙，兩個小鬼在他可不敢抽煙，這會兒終於可以過把煙癮了。
沈川舅舅隨手便遞了一根香煙給顧爸爸，顧爸爸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用。沈川舅舅驚訝地隨口說了一句：“姐夫，你還真把煙給戒了？”
“呃，小芸兒說抽煙對身體不好。這幾年我那嗓子也確實不行。剛開始難受得緊，忍忍也就習慣了。”顧爸爸的煙癮其實並不大，也就三四天一包煙的樣子。
“我可不行。”對於抽煙問題，彭曉真不止一次跟沈川舅舅鬧別扭了，架都吵了好幾回。最終妥協的結果就是沈川舅舅保證少抽點，不當著孩子的麵抽~不過這對於一個長期抽煙的人來說，真的很難做到。
顧爸爸笑了笑，也沒在說什麽。
“姐，這事你怎麽看？”
“爸爸絕對不會同意的。”顧媽媽雖然沒發表自己的看法，但還是稱述了一下沈外公的觀點。
“其實，我覺得娃娃出來單幹也挺好的。”顧爸爸一邊幫顧媽媽削蘋果，一邊說道，“對了，娃娃你有具體打算沒？”
“沒~”沈川舅舅搖了搖頭。在沈川舅舅心裏初步的設想也就是辭職出來，打算開個店什麽的，要說具體的計劃還真沒有。
“這事也不急。”顧爸爸將削好的蘋果遞給顧媽媽，顧媽媽搖了搖示意太多了。沒辦法顧爸爸隻好將蘋果一分為二，一大一小，小頭給顧媽媽，大頭歸自己。這點自家老婆跟女兒小芸兒還真的好像，母女倆都不怎麽喜歡吃蘋果。
“實在不行，你就跟我幹。過完年，我正好要建兩棟住宅樓。就在市一中的背後。”
聽顧爸爸如此說的顧媽媽插嘴道：“家明你真要建那兩棟住宅樓？”
“恩，就差年後簽合同了。”
“那買地的事……”
顧爸爸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說道：“不急，也得等那兩幢住宅樓蓋好了再說。怎麽樣，娃娃？跟著姐夫幹如何？”
顧爸爸話音剛落，好不容易將沈璐瑤哄睡著的彭曉真走了進來。聽到顧爸爸如此說，彭曉真的臉上露出很是高興的表情。隻可惜沈川舅舅並沒打算跟著顧爸爸一起建房子，他並不懂這些。
“再說吧。”沈川舅舅將熄滅了手裏的煙頭，回過頭看了眼時間，快十點半了。
其實回到房的沈家二老並沒有睡著。躺在（廣木chuang）上的沈外公開門見山直接問身旁的沈外婆道：“娃娃是不是打算辭職，出來單幹？”
“這事，娃娃來的第二天就跟我提了一下，他就是有那麽個念想。”
“有念想也不行！”沈外公從沈外婆嘴裏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後，立馬提高了嗓門。
“哎，你這是幹什麽？好端端的突然發那麽大的火。”沈外婆慢悠悠地說道，“現在孩子們都大了，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了。何況，現在廠子的效益確實不怎麽好。”
“再有想法也不能丟了鐵飯碗！”
“瞧你這話說的，當初家明還不是……”
“那怎麽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隻不過家明那廠子倒閉了，娃娃現在那工廠隻是停產。我估摸著離倒閉也不遠了。”
“……”
盡管有沈外婆在一旁勸著，沈外公這心裏依舊很不是個滋味。自己幹了大半輩子的工廠怎麽可能說倒閉就倒閉了？自家兒子怎麽會有辭職的念頭？其實並不難理解。像沈外公沈外婆這樣的老一輩，可以說是在計劃經濟下吃了大半輩子的大鍋飯了。
躺在（廣木chuang）上的沈外公轉輾反側，折騰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著。感覺也沒睡太久，就覺得窗外的天好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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