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王牌女諜

民國二十二年一月下旬,南京。

通達旅館位於寧海路附近,周圍多是有錢人家的小公館,環境幽境,價格自然也昂貴。

薛美琴已經在這裏住了半年了,五樓的一間套房被她長年包用,房錢當然不是薛小姐自掏腰包,在南京,有的是有頭有臉的男人爭先恐後的為她買單。

她並非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也不是出身名門的千金名媛,更早就過了少艾之年。但是難得是她長得白淨水靈,清秀怡人,更帶了幾分小家碧玉的婉約,又說的一口吳儂軟語,在這爭香鬥豔的百花叢裏,她就像一朵含羞帶嬌的玉蘭花格外引人垂誕,這南京城本就是高官雲集的地方,而薛美琴的入幕之賓雖然不是太多,但個個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今天,她打扮得格外精心,淡色的繡花旗袍,外麵是白色呢子大衣,烏黑的秀發輕輕挽起,鬢邊是一朵精巧的珠花。

晚上六點鍾,她拎上小挎包來到位於同一條街道的孟公館,這裏是孟翁的一處別館,近半年來,他大多時候都是在這裏的。

孟翁還有一些公事要處理,她隻好坐到會客廳裏獨自等著,茶幾上有幾份報紙,她隨手拿起,一張照片映入眼簾,照片上男人高大英俊,身邊的女子豔光四射,她看著這張照片,目光越來越冷,寒氣逼人。

“小薛,讓你等急了吧?”孟翁從書房出來,他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但身體卻仍然硬朗。

她馬上迎上去,湊上紅唇,輕吻著他的麵頰:“人家一直在等你,等得好心焦啊。”

……

孟翁畢竟是老人了。很快便在她的臂彎中沉沉睡去。

看他睡熟,她輕輕的從**披衣下床,躡手躡腳的走進書房,打開台燈,摘下頭上的珠花,取出藏在裏麵的微型照像機,把抽屜中的文件逐頁拍照……

少頃,她又回到**,像隻小綿羊一樣,睡在男人身邊。

清晨。她離開意猶未盡的男人,坐到黃包車上,向著她居住的通達旅館來去。

忽然。她感到似乎有些不對,這是一種本能,一種在刀鋒上練就的能力。

她讓車夫在前麵的一家藥店停下,然後她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中藥店,各種藥材的味道充斥其中。

店夥計迎上來。殷勤的問道:“小姐需要點什麽?”

她輕啟朱唇:“告訴掌櫃,收不收上好珍珠?”

夥計臉色一變,閃身進屋,過不多時,藥店掌櫃親自迎了出來。

這是個中年男人,五短身材。看到她,連忙問道:“小姐可是有珍珠要脫手嗎?”

她微微一笑:“可以定神壓驚的上好珍珠。”

掌櫃麵色嚴肅:“要看過貨才知道。”

她從頭發上摘下那朵珠花,小心翼翼的交到他手上。

掌櫃又問:“您是隻賣一兩顆珍珠。還是整朵珠花都賣?”

她回答:“現在兵花馬亂的不太平,珠花先押給您,等我手頭寬鬆了再贖回來。”

掌櫃拿起珠花,轉身進屋,片刻後。從裏麵走出來,衝她點點頭。

她沒有再說話。撩開後麵的布簾,從藥店後門走了出去。

一天之後,藏在珠花裏的膠卷被輾轉送出,最終送到了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

司令官昌本縱聲大笑:“這就是土肥原君的女弟子嗎?果然曆害,難怪他一直稱讚。”

曼妙的音樂聲中,一對對儷影翩翩起舞,一個略顯肥胖的老年男人正在和舞伴竊竊私語,他說了幾句笑話,舞伴在他的懷抱裏笑得花枝亂顫。這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相貌清麗,氣質文靜,一看便知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學生。

在舞廳的一角,兩個男子正在注視著他們這一對。

“那個女人叫薛美琴,資料上顯示她今年25歲,江蘇鹽城人,曾經上過一年大學,因為家庭條件不好,失學後出來工作,半年前由上海來到南京,經常周旋在各個舞廳,人緣很好。”穿西裝的青年人低身對旁邊的人說著。

“嗯,那個男的是不是那位孟院長啊?”坐在旁邊的男子看似不經心的問道,他約三十出頭,個子不高,五官平凡,但一雙不大的眼睛卻閃爍著睿智的光茫。

“對,他可是大人物,想不到臨老入花叢。”青年點頭。

旁邊的平凡男人名叫吳昊,他看上去普普通通,如同一滴水,甚至見過他的人也不多,但是對於南京政府的大小官員來說,吳昊這個名字代表著神秘、可怕。

沒有人能說清他是什麽官職、什麽身份,也沒有人能和他攀上關係,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他盯上的人,那就是死人。

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死死盯著那個正在巧笑憐兮的麗人,對身邊的屬下說:“不要讓她離開我們的視線。”

次日早晨,一份有關孟院長的神秘文件放到南京國民政府某一人的麵前。

那人看了一眼,對身邊垂手而立的吳昊說:“做得很好。孟翁德高望重,那個女人你看著辦吧,但是必須慎重。”

然後他拿起桌上的電話,口音中帶著濃重的寧波腔:“明天的會議名單上,把孟翁的名字去掉吧。”

次日,薛美琴從通達旅館出來,剛走進一條小巷,忽然被人從後麵捂住口鼻,她馬上意識到不好,大力掙紮,但是大腦很快便一片混沌,沒有了知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三天後的深夜,日本海軍陸戰隊,對上海當地駐軍發動突襲!上海閘北一帶硝煙四起。

餘真真在睡夢中被槍炮聲驚醒,她嚇了一跳,那一瞬間,她以為又回到了天津.

她披衣下床,來到廊下,卻見家裏眾人都已經醒了,全都走了出來.

“好像是閘北方向,有炮聲,這是在打仗啊.”老汪側耳傾聽。

“今年是民國二十二年?”真真問道,她有一些恍忽,這陣子因為駱駿的事,搞得她心思不寧,竟然忘了這件大事,當年這場仗打了兩三個月呢。

“是日本人在攻打吳淞口。”她恨恨的說道。

“那……那少帥……”老汪大驚,“那一定很多日本人,少帥不會有事吧?”

真真歎口氣,走到隔壁的房間打電話,前一陣因為軟禁駱駿,她把臥室的電話都掐斷了。

“九哥,吵醒你了?”她問道。

“不用你吵,已經醒了好一會兒了。”他的聲音比平時多了些波動。

“那是日本軍隊在攻打吳淞口,九哥,我擔心駱駿,他已經離開幾天了,我怕他會出事。”真真覺得自己很丟人,在這種國難當頭的時候,她想到的卻隻有她的男人。

“你放心,他不會有事,上床睡覺,聽話。”他溫柔的命令著她。

放下電話,真真的心裏踏實了許多,忽然覺得有人在拉她的衣角,一低頭,看到嘉睿正在抬頭看著她。

她連忙蹲下身子,問他:“你怎麽跑出來了,冷嗎?”

“媽媽,爸爸回來過嗎?”他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電話。

“嗯,爸爸回來過,他現在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所以暫時離開了,不久就會回來陪著我們的。”她親親兒子,給他裹好身上的衣服。

“那,媽媽,爸爸回來了,你是不是就不要阿爹了?”嘉睿輕聲問道。

真真笑了,龍滄海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收服所有人的心。

她看著兒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爸爸是媽媽最愛的人,但阿爹是媽媽最重要的人,嘉睿是爸爸媽媽還有阿爹最疼的孩子,永遠都是。”

嘉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這時外麵的槍炮聲更加響了,真真抱緊兒子:“怕嗎?”

嘉睿搖搖頭,挺起了小小的胸膛:“嘉睿不怕,爸爸和阿爹都不在,但是有嘉睿在,媽媽也不要怕,嘉睿是家裏的男子漢,保護你。”

真真自豪的看著兒子,雖然這半年來她都不在他的身邊,但是龍滄海把他教育得很好。

這一場惡戰,閘北一帶槍聲大做,炮聲喧天,一時間民不聊生,一向遠離戰火的上海灘接受了血的洗禮。

龍滄海坐不住了,他騰出名下一間公司做為籌款委員會的辦公場所,集合上海的名流、士紳、各界領袖,為拚死抵抗日軍的駐軍籌集資金。

餘真真拿出兩萬大洋,交給龍滄海:“九哥,這是我的。”

龍滄海微笑,他當然知道餘真真出了名的一毛不拔,雖然兩萬元對她來說隻是九牛一毛,但是能讓她掏出來卻是很難很難。

“不用了,我幫你出錢就行了。”他寵溺的看著她。

她抽抽鼻子,咬了咬牙,說道:“這是我的心意,阿拉上海人。等我沒錢花了,再找你借吧。”

他笑著親親她,接過了她的錢。

龍滄海一呼百應,不到三天,便籌集到一百萬捐款,他不顧危險,親自開車押送,把錢和物並資送到作戰司令部。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