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四月九日，南京，議事堂。
“還是沒有京師的消息嗎？”
史可法一走入議事堂，就急聲問道。
自從上個月的三月十五日，逆賊李自成部拿下號稱天險的居庸關，京師“北門鎖鑰”陷落後，京師就再無天險可守，直接暴露在了李自成部的兵鋒下。時至今日，已經整整二十六天音訊全無。
“哎——”戶部尚書高弘圖一聲歎息，可是看著焦急不已的史可法，卻安慰道:“憲之不必太過憂慮，京師乃天下第一雄城，當今聖上又是順應天命的真龍天子。外有雄城，內有聖君。一定可以沒事的！”
高弘圖還不知道，他口中的天下第一雄城，上個月三月十九日就已經易主。李自成這個當年的驛站馬夫，已經成為了紫禁城的主人。
聽了高弘圖的話，史可法隻能報之以苦笑。他心中明白，雖然京城是天下第一雄城，又經過二百多年經營，易守難攻。
可是如今逆賊勢大，城內人心動**，城外無勤王之兵，能不能守住當真很難說！而京城一旦被攻破，對於大明就是一場滅頂之災。要知道當今聖上，太子，二位皇子，都被困在京師……
正在史可法心亂如麻之際，從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吏，手裏高舉著一封塘報道：“報請二位大人，京師緊急塘報——”
“快快拿來——”
還沒等小吏站穩，史可法劈手就奪了過來。塘報是淮安巡撫路振飛緊急送來的，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上月十九日，賊已經攻破京師，聖上於城破當日自縊！另太子在內的永王，定王三位皇子都未能逃脫賊手，俱都被俘……’
史可法還沒看完，就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隨後“撲通——”一聲，栽倒倒地！
“快去傳禦醫——”意識最後消散之際，傳來了高弘圖焦急的喊聲。
………………………………………
“老爺，醒醒啊——”
聽見耳邊似乎有人焦急的呼喚，聲音很是熟悉。史可法努力睜開了眼，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龐，正是在史家服侍了44年的老管家史忠。再看看房間內那熟悉的擺設，認出是在自己家中。隻是，先前夢境中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卻又是曆曆在目……
原來昏迷之後的史可法，竟然做了一個神奇的夢。在夢中，史可法回到了三百多年的後世，成為了一名華中理工大學的大學生，四載寒窗苦讀之後，學成畢業。就在畢業的那一刻，他從夢中醒來，腦海中也多出了無數雜學，天文、地理、心理學、曆史等知識。
“百年夢華，真耶？幻耶？”
感受著兩個時空的差距，史可法喃喃自語道。而一旁的老管家史忠，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史忠已經侍奉史可法44年，不過遇到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過史可法很快就清醒過來，管他是真是幻，蝴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蝴蝶？重要的是現在。
“我被送回來有多久了？”史可法問道。
“已經一天半了——”史忠接著道：“老爺您出事以來，薑詹事，錢侍郎都來探望過三回了。見您一直昏迷不醒，都急得直轉圈呢……”
史可法聽罷點了點頭，這二人前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薑日廣是他的知交好友。錢謙益是如今的東林黨領袖，（早年做過侍郎，後被革職）他一心想著東山再起，借此機會來探望他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他們為什麽一日三登門，來的如此頻繁，史可法也能理解。如今形勢確實危急！
放眼天下，內有李自成部尾大不掉，不僅占據了大明半壁江山，更是連京師都被攻下，而京師被攻占的政治意義遠遠大於軍事意義。隨著京師的易手，原本在世人眼中難成大事的流寇，已經有了開創新朝的氣象！
而在關外，則有建奴虎視眈眈，隨時可以叩關而入。大明帝國經營了百年的遼東防線，已是無力抵擋。所以如今的形勢已經危急萬分！
不過事情有輕重緩急，史可法雖然對天下形勢洞若觀火，卻不急著做出應對。他這次新得了許多信息，其中就有很多和眼下的時局有關，需要好好整理一下。磨刀不誤砍柴工，隻有理清思路之後，才能在這錯綜複雜的局麵中，做出最正確的應對步驟。
當然，在這之前，天地君親師，史可法要先盡一下為人子的孝道。就對著史忠吩咐道：“其他事情先稍緩片刻，我先去給母親大人請安。哎，我這次出事，母親大人都不知道急成什麽樣了！”
史忠連忙道：“老爺且慢——太夫人出門去了，不在府內。”
“呃——”
史可法不解的停住了腳步。知母莫若子，在他的印象中，母親大人一直修身養性，從不外出。更不要說是在他出事的這當口，她怎麽會出門去呢？
“太夫人去求佛了！”史忠感慨的道：“老爺您被送回來之後，一直昏迷不醒。太夫人急的火燒火燎，請了好些名醫前來診治，也是不見起色。最後沒有法子，太夫人才去求的佛！還是幾十裏外的棲霞寺！”
“母親大人啊——”
史可法一聲大呼，隻感到鼻子陣陣發酸。以母親大人六十有二的高齡，又是那種小腳，平日裏走路都不方便，這一次卻是走那麽遠的路，舔犢之情，如海之深啊……
“為了守護這一切，我也要努力！”史可法忽然大聲喊道。
待到心情平靜之後，史可法想到了那些雜學，這些雜學內容極其廣泛，某些內容看起來又是太過匪夷所思，所以在正式拿來使用之前，史可法決定親自驗證一下真偽。
雖然這需要消耗時間，不過磨刀不誤砍柴工，這些雜學事關重大，史可法相信，為此花上再多的時間也是值得的。
史可法看了看侍立站在一旁的史忠，道：“史伯，我現在需要三塊冰塊，另外再找一個做靉靆（老花鏡）的匠人來。”
“呃——”史忠
聽著就是一愣，此時的南京城裏，很多有錢人家都自家建有冰窖，儲存了冰塊到了夏季拿出來消暑。不過眼下才是四月份，老爺要冰塊做什麽？再說老爺從來不用這些費錢的東西啊！
至於找一個做靉靆的匠人，史忠更是搞不明白史可法的用意。難道要做靉靆嗎？可老爺的眼神好得很呢，哪裏需要什麽靉靆！不過史忠雖然心中疑惑，卻依舊忠實的去執行。
“老奴這就去辦——”史忠應了一聲之後，就快步出門了。南京城這樣的繁華之地，要辦到這二樣不難。
沒多久，史忠回來了，手裏捧著一大塊物事，用厚厚的麻布裹得嚴嚴實實的。而在他身後，則是跟著一個須發蒼白的老工匠，手裏拎著一個小巧的木箱。
正所謂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按照這一行匠人的規矩，是不會出店鋪幹活的。可那也要看具體情形，等到史忠找到他之後，說明是史可法相召，那就沒說的，召之即來！
“老爺，冰塊和人都帶來了——”說著史忠解開了麻布，露出了裏麵三大塊冰塊，接著又用手指了指那名老匠人。
此時那名老匠人正激動著呢，本來他還沒搞清眼前的這個人什麽身份，因為此刻史可法穿著家居常服。而像他這種平頭百姓，雖然久聞史可法大名，卻是從來都無緣得見真容的。
而等到他聽到史忠稱呼眼前這人為老爺時，老匠人確認無疑了，眼前這位相貌不凡的中年男子就是史可法，市井傳誦，孺子婦人無不見公之真，勇夫悍卒無不懷公之德的史可法！
“小老兒給大人磕頭了——”
老匠人雙膝一曲的就要給史可法行磕頭。對於這種老實巴交的手藝人來說，唯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心中的敬仰之情。
“老人家不可——”老匠人剛想跪下去，史可法已經迅速出手，伸手扶住了他。老匠人的動作不慢，可史可法的動作更快。別看史可法隻是一介文弱書生，可是在這方麵反應和動作都是迅速無比。原因倒也簡單，因為這樣的經曆太多，都練熟了。
“老人家，且不要說你無須向我跪拜，單是你比我年長，史某人就承受不起啊！”史可法微笑著道。
可那名老匠人太過崇敬史可法，還想屈膝再拜。在感受到肩上雙手的力度後，這才作罷。
冰塊暴露在外時間久了容易融化，史可法直奔主題道：“老人家，這裏有三塊冰，我想做出一塊靉靆來，能做到嗎？”
“能——”老匠人打量了一下那三塊冰，肯定的點了點頭。他是做靉靆的老手藝了，這三塊冰能不能做靉靆，他看一眼就知道。眼下雖然材料換了，可這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隻是以往做靉靆都是用水晶或者玻璃，現在居然用冰塊做靉靆，這最後做好了，不也是要化為流水的嗎！所以老匠人就十分期待，如此‘與眾不同’的靉靆做好之後，會用來做什麽？
Ps鴛鴦我來了，書友們，你們來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