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需要證據
聽到李太後這麽說,張居正這才是停下了剛才就一直不停的嘴巴。
“你和哀家所說的這些事情,雖說哀家平日裏並不過問朝政,但是有些事情哀家卻也是知道的。”李太後見張居正停下了,這才是開口說道,“那些事情,哀家不敢說全都知道,但是大都也是聽說過的。這些不都是已經有了定論的事情嗎,朝廷中下了斷絕,這些個貪贓枉法的官吏也都已經得到了報應。可是現在,你又再一次提起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太後。”張居正說道,“剛才微臣所說的那些事情,雖然說已經有了定論,但是此中的關係重大,實在是不能不問啊。
“太後可曾試想,雖然這喜人不過是一些知縣、知府官職的官吏,最大也不過是一個從四品而已。所說這官職不大,但是其算關係到的卻是不小。試想,一個正七品的知縣,雖然官職低微,但是其轄下卻是有幾百戶的百姓人家,所治理的百姓更是成千之多。一旦這個知縣有了什麽私心的話,這千餘百姓全都要受到牽連。倘若這知縣一心為民,那到也是好;但若是此人一心隻顧著自己,這問題可就大了,很多百姓都會因此而遭受不公。更不要說是一州府的知府或是同知之類的官員,倘若為惡的話,百姓所受到的傷害更是無法想象。”
“這些事情哀家也是明白。”李太後點了點頭,認同了張居正所說的話,“所以無論是先皇在位之時,還是如今,朝廷都絕對不會允許那些貪官汙吏禍害朝廷百姓,危害我大明江山的。再說了,卿家方才所說的那些事情,朝廷不都已經是查明了,有了定論了,也懲治了那些人的嗎。如今怎麽卿家又要舊事重提?”
“太後,微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張居正沒有回答,而是如此說道。
張居正這麽一說,李太後也的確是有了興趣,再加上她如今對於張居正的信任,並沒有讓她有阻止的打算:“有什麽話盡管說。”
“且不說這些是朝廷已經查出來的,光是那些沒有查到的人,卻還是不知道有多少。”張居正說道,“我大明疆域廣大,治下百姓也是繁多,因此所需的官吏也是不少。可是太後請看,微臣剛才的確是說了不少,不過也沒有幾個。實際上,去年是朝廷每六年一次的‘京察’和每三年一次的‘大計’同年,但是真正查出來有問題的官員隻不過五十餘人,且三品以上無一人有問題。而真正辦了的人,不過二十餘人,還不到一半而已。”
“這些哀家也知道。”李太後聽張居正這麽一說,有些不可奈何地說道,“雖然有查到了卻沒有辦的,或許那些官隻是得罪了朝廷拍下去徹查的官員,又或者是他們所犯的事情當真就不是太過重要也說不定。再說了,被查到的人少一些,不是正說明我大明的官員都是忠君體國之臣嗎。”雖然李太後的話是這麽說,但是在場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也聽得出來,她說到最後,也是語氣降了下去,很顯然,這就連她自己也都無法相信。
麵對李太後的這番話,張居正隻能是歎了一口氣,用一副非常無奈的口氣對李太後說道:“太後,還請恕微臣鬥膽。想來太後心中太後剛才所說的話。”
張居正的話的確是非常大膽,他這麽說就跟指著李太後說她撒謊了一樣沒有分別。
即便是李太後對於張居正十分的信任,但是張居正的這番話也的確是觸怒了她。想來也是,即便兩人之間的關係再怎麽樣,李太後說到底乃是先皇的貴妃,當今皇帝的生母,乃是堂堂的皇太後;而張居正不管怎麽說,不論他的官位有多麽的高,手中的權力有多麽的大,就算他是官吏中的霸主,到頭來還是個官吏。不管怎麽樣,張居正的這番話都絕對是觸怒了李太後。
麵帶怒容,李太後看著張居正,第一次用不善的口氣對他說:“張愛卿,莫非你不相信哀家的話?”
“微臣怎敢不信太後之言。”張居正趕緊拜下身去,說道,“微臣隻是怕太後被奸人蒙蔽,無法看清事實罷了。”
張居正何等的心思。他明白一點,對於這幫子皇族來說,絕對不能夠用出什麽對峙的模樣來麵對,那樣的話,隻會讓自己陷於不利之地。所以張居正從來都沒有打算指責過上麵的這幾位什麽。且不說當年的隆慶了,即便是對於如今的兒皇帝朱翊鈞來說,張居正除了在經筵上表現的威嚴,從而能夠讓朱翊鈞形成一種聽從他的情緒之外,也絕對沒有對他表現過任何的不敬之心。
張居正之所以要這麽說,除了為平息李太後此刻心中的怒火之外,最重要的是要讓李太後換個角度來思考問題。
的確,不隻是張居正,在場的人包括張凡和馮寶在內,可能就除了朱翊鈞之外,全都明白剛才張居正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大明的朝廷,自從開國的那一刻起,一直就是汙穢不堪的。貪贓枉法、結黨營私、弄虛作假等等,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停止過,也不可能停下來。身在朝中的,無論是官員還是皇家,全都明白這麽個道理。
李太後剛才之所以那麽說,那是因為她作為大明當今的太後,如今的掌權者,她不可能出言貶低自己,說在自己的治下,貪官汙吏遍地都是。所以剛才張居正的那番話是讓她感到惱怒了,也說明那番話是直指要害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李太後她就不想要改變這種狀況,畢竟掌權之人,沒有一個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清明忠誠的。所以說,張居正如今給了她一個台階,讓她覺得自己會這麽說全都是因為來自下麵的人的蒙騙。如此一來,台階有了,而且對於張居正,李太後也是需要他為自己辦事的。
“你是說,哀家被下麵的人蒙騙了?”李太後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至少旁邊的人就算是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仍然沒有看出任何的破綻,“這幫好賊子,居然敢蒙騙哀家。倘若讓哀家找出是誰,定要嚴懲不貸。”
既然台階都找了,李太後自然是要順勢而下了。當然,她最後的那番話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當真過。不過既然下了台階,也就好說話了。
“不過即便如此……”“平靜”了一番心情,李太後繼續說道,“就算下麵的人對哀家有所隱瞞,但是沒有查到東西,朝廷也沒有辦法下什麽定論。再說了,此事關係重大,不能隻是妄靠臆斷來下定論。”
“太後心思縝密,所言極是。”張居正繼續說道,“正因為如此,微臣這裏還有本要奏。”說著話,張居正從懷中再次掏出了一道折子,由一旁的馮寶親自上前叫到了李太後的手中。
李太後拿過奏折,正是有所疑惑,但是隨著她翻閱下來,臉色也是變得奇差無比。
奏折還沒有看完,李太後就抬起頭來,盯著張居正,問道:“張愛卿,這事情不可胡說。你這道奏折,一下子就彈劾了六個省,二十個州府,五十多個州縣的上百知府和知縣。雖然這些人官職不大,但是這人數實在是太多了。更不用提他們的治下還有無數的百姓了。這種事情空口五品,愛卿可萬萬要有真憑實據才行啊。”
“回太後的話。”張居正馬上說道,“這些事情正如太後方才所說的那樣,不僅事關上百的朝廷命官,更是事關無數的百姓。微臣若不是有真憑實據,豈能向太後說這些。”說著話,張居正拿出了早就已經準備了的一摞厚厚的文書,再次呈到了李太後的麵前。
李太後並沒有逐一翻閱,隻是隨便抽出了幾份看了看,麵上剛才還有些的疑惑如今是全然消失了,隻剩下憤怒了。不過,她還是有一些事情要問問張居正。
“愛卿是從何處弄到這些的。”李太後問道,“莫怪哀家打聽這些事情,實在是此事關係重大,倘若這些不是真的,張愛卿也是受了他人的蒙騙,那可就不好辦了。”
“回太後的話。”這個時候,張凡站出來了,“這些是張大人拜托微臣前去查探得來的。”
張凡這個時候站出來,自然是幫著張居正說明的。畢竟有他這個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出麵作證這些東西是他所提供的,那麽這真實性也就上升了不少了。
不過這一次,張凡搶著站出來,卻也不是為了搶馮寶的風頭,雖然裏麵有一半東西是馮寶找來的。不過,三人都明白,馮寶站出去顯然是不合適的。畢竟馮寶是個太監,如今的馮寶出了待在朱翊鈞的身邊之外,最長的就是在李太後的身邊了。倘若李太後問起他為何不將事情早些告訴他,那就會有些麻煩了。
不管怎麽說,如今是開了個好頭。最重要的是,李太後終於相信,朝廷裏的確是有問題,而且是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