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臨貴地 第五百五十六章 需要辦法

實際上,張居正給拿給李太後的拿到奏折上麵,記載著上百個縣官、知府的名字。這些人全都是如今還在任的,但是也同時都是有問題的。至於有什麽問題,張居正沒有奏折上寫明,而是另外將一摞文書呈給了李太後。在那些文書上麵,事無巨細全都是記載的清清楚楚。

雖然說李太後一個人不可能將每一份文書都詳詳細細地查閱一番,尋找到底有沒有問題。但是張居正為了這一天等待了好久,也準備了好久,他自然是不希望發生任何的意外。所以他和張凡以及馮寶在挑選這些的時候,也是極為認真仔細的,每一個人他們是看的清清楚楚,確認的確是有問題了之後,才會將那人的名字寫上去。

歎了一口氣,李太後這才是問道:“既然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麽張卿家又打算如何處理呢?”

張凡不知道剛才李太後的那一聲歎息到底代表了什麽,或許是認同,又或許是有些悲哀吧。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太後總算是認同了這種情況的真實。或許她之前就心裏明白,但是她一直不肯承認,在她治下的大明王朝居然如此的不堪。現在,總算是將事情擺在了眼前。這才有了最起碼的,可以談論的條件。

“張卿家不會就想這麽彈劾這些人吧!”李太後問道,“要知道,這些人雖然官位不大,但是卻個個是地方上的知縣、知府,與百姓之間的牽連深得很。倘若是有三、五個因為貪贓枉法而被朝廷所治,再找人頂替上他們的官位,這倒也沒什麽。但是如今,這牽涉到上百人之多,若是這麽彈劾下來,上百人被罷官,天下人倒是痛快了,可是朝廷怎麽辦!這事情太過突然了,朝廷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出上百個五品、七品的官員去頂替這些人。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想來兩位卿家比之哀家要更能明白。”

李太後所說的話,沒有人能夠否認。她這番話看似是在為那些人辨別什麽,而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些官員們畢竟是犯了事情的,這點有張凡和馮寶所提供的那些文書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李太後對於張凡和馮寶兩人,或者說是應該對於錦衣衛和東廠的相信。誠然,不論是錦衣衛還是東廠,私底下總是會存在一些不符規矩的小動作,有的甚至是公然違抗皇命的事情。但是在這種時候,這種需要拿出東西來公布於眾的時候,他們也絕對不會做那些事情。

畢竟他們心裏頭清楚,朝廷的官員們對他們的態度一直都不好。就算是最好的時候,也不會怎麽說話的。如今,他們既然要拿出什麽能讓那些人信服的東西,自然是不可能弄虛作假的。而且萬一被李太後知道了,那麻煩可就是更大了,沒有人希望那種事情發生。

所以這些文書上麵所記載的東西,絕對是真實的,而且李太後也願意相信。

但是她越是相信,就越是覺得這件事情棘手無比。正像是剛才所說的那樣,既然是有了真憑實據,而且張居正的走著也呈上來了,那麽一旦彈劾下來,這些人絕對都是跑不了的。丟官那都是小事,弄不好還要有幾個掉腦袋的。

可是重點不是這裏,重點是這人數,實在是太多了一些。倘若是一下子讓這些人全都丟官了,朝廷一時半會之間根本就找不出這麽多的人來頂替這些人的位置,那麽一來,這上百個縣城可就要亂了。這在起義不斷的大明朝,自然是一見十分讓人擔心的事情,沒有人敢對此有任何的疏忽。

當然,還有個辦法,那就是彈劾這些人,卻並不是將他們全都一網打盡,罷官了事。但是張凡等人商量了一番之後,覺得那麽做的話,情況可能會更加糟糕。

誠然,不將這些人全都罷官,的確是可以讓各地在仍然有地方官的情況下,依然正常地運轉。但是,他們不得不擔心一點。

首先,那些明明被彈劾了,卻沒有被罷官的人並非蠢材,他們心裏頭明白自己為何犯了如此大過卻任然能夠穿著官服、戴著烏紗帽的原因。而且他們心裏頭也同樣明白,現在不將他們罷官,並不代表著朝廷會忘記他們。相反,這種事情,特別是牽連到政事的時候,那是絕對沒有人會忘記什麽的。將來,或許等到時局平穩的時候,朝廷自然是會翻出舊賬。甚至於,以後若是有了什麽需要的時候,就會有人翻出他們的事情,針對個別人來再次彈劾他們。

如此一來的話,既然這些人知道自己的官位是不得長久的,那麽他們依然在其位,自然是要為自己留好後路了。偷偷地逃跑有可能,自暴自棄地開始公開地大肆貪贓更是肯定的,為將來做打算。

這麽一來的話,更是遠遠比撤掉這些人的危害要來的更大。畢竟就算是用上一個沒有什麽才能的人,在張居正如今當政的情況下,這些人最起碼的品行還是不錯的。但是留著原來的人,並且開始肆無忌憚之後,那傷害可就不僅僅如此了,百姓必然會更加地深惡痛絕,到時候會引起什麽樣的情況也就無人敢預料了。

而且還有一點,想要留下一批也是不可能的。都說官官相護,很多官員之間都是有關係的,特別是這些底層的官員。雖然說這些人,人人都想要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但是他們畢竟勢單力薄,需要相互聯合起來才能夠“共同進步”。將來其中若是有一人能夠上位,憑借著他們之間的關係,以及其他人所拿住他的把柄,自然是也要提攜一番的。

要是有的人被罷官了,有的人去沒有。那些被罷官的人必然是會心生嫉恨。不要說張居正的奏折中彈不彈劾其他的人了,即便是奏折中沒有其他人的名字,那些被罷官的人也會招供出來。要是那樣的話,朝廷根本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微臣心中明白這其中的利害。”張居正開口說道,“微臣如今也並不是要彈劾這些人。”

“那卿家你……”聽張居正這麽一說,李太後更加迷惑了。既然張居正不想要彈劾這些人,如今又為何會將這道奏折呈上來!再說了,如今奏折已經是到了李太後的手中,她也看過了。既然已經看了,那就不能當成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

“微臣之所以要跟太後說這些,是想要對太後說……”張居正解釋道,“如今重要的並不是這些犯錯的官員,而是朝廷中對於他們的約束有問題。”

“約束?”李太後聽張居正這麽一說,過了會才想明白,“卿家的意思是,朝廷的‘京察’和‘大計’有問題?”

“回太後的話,微臣並非那個意思。”張居正說道,“‘京察’和‘大計’乃是本朝開國之時就定下的,其本意就是為了考核官員,怎麽會有錯誤。”

“那你的意思是……”李太後對於張居正的話更加迷惑起來了。

“微臣的意思是,這本身並無錯誤,畢竟是為了朝廷好。”張居正解釋道,“但是這麽多年下來,這‘京察’與‘大計’已成製度。京官的‘京察’每六年一次,地方官吏的‘大計’沒三年一次,太過固定了,讓那些官吏們沒到這個時候都會有所準備。就像昨年那般,據說年關剛過的時候,這些地方上的知縣和知府就已經開始準備,應付朝廷拍下去的監察之人了。等到完畢之時,出了查出來五十餘人有問題,辦了二十餘人之外,其他的人卻是一點點的問題都沒有。微臣查過卷宗,別說是貪贓枉法了,其他的幾百縣官,就是連一文錢都沒有貪瀆過。太後覺得,這能信嗎?”

張居正的這番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人都是輕聲笑了起來,就連朱翊鈞也不例外。這倒不是他們缺乏緊張感,或者覺得此事無關緊要,實在是張居正說的話有些好笑了。

不管是誰都知道一句話,“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當然,這句話可能有所誇張,也有可能力度不夠,但是有一條,它所說的卻是實話。別說是縣官、知府了,就連再往下麵的縣臣、捕頭不快,甚至是看棺驗屍的杵作都會有些灰色收入。倘若說一個人做官幾年下來,一文錢都沒有收過的話,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

不過,雖然麵對張居正的話,幾人都是笑了起來,但是這也沒什麽,沒什麽好歎息的,也沒什麽好悲哀的。畢竟收受賄賂這種事情,無論是這泱泱天朝、還是西域別國,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這種情況都是無法杜絕的。

既然貪汙不過是本朝厲害一點,卻不是本朝獨有的,那麽眾人還有什麽好悲哀和羞愧的呢。

“既然如此,不知道張卿家可有何良策否?”李太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