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所謂皇帝

“怎麽,連錦衣衛都問不出來?”朱翊鈞說道,麵色有些古怪。很顯然,下麵的那些大臣們在想些什麽,朱翊鈞自然也是想到了。而且,朱翊鈞也是一副抱著看好戲的模樣在看待這件事情的。不過,不論是坐在龍椅上等著看好戲的小皇帝,還是站在下麵等著看好戲的大臣們,全都明白一點,這件事情到最後不管怎麽樣,或許會讓馮寶是大大地丟臉,但是絕對不能實質上傷害到馮寶什麽。

不過,到這裏,朱翊鈞此刻所懷有的心思又跟那些大臣不同了。大臣當中,又站在馮寶那一邊的,有中立的,當然自然是也有跟馮寶作對的。可以說,在百官們看來,馮寶會有什麽事情,實際上跟他們也沒有太大的關聯,畢竟他們明白馮寶不會因此而有什麽損失。不同的隻是,站在馮寶那一邊的跟中立的一方,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而跟馮寶站在對立麵的那些人,完全也就是一種看好戲的模樣了。隻不過這些人並不覺得這會有什麽幫助。

而朱翊鈞就不同了。他做了一年多的皇帝,卻同時也算是被馮寶看管了一年多。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早就是讓朱翊鈞非常地不滿了。而現在有個能夠讓馮寶大丟顏麵的幾乎,朱翊鈞自然是開心無比的了。就算是馮寶不可能因此而受損,但是隻要看到馮寶不爽,這對於朱翊鈞來說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總的來說,朱翊鈞的這種想法更加接近於小孩子玩鬧的心態。不過這也沒什麽,畢竟他是一個皇帝的同時,卻也隻是一個剛剛才過了外傅之年沒有多久的十一歲孩童罷了。他的這種心理,說到底,實際上還是惡作劇的心態多了不少。不過沒有人回去怪他什麽,反正現在整個朝廷上下,幾乎都是在等著看馮寶的笑話,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回陛下的話。”張凡雖然也能猜到一些朱翊鈞在想什麽,不過既然皇帝問話了,他自然是要回答的,“那幾個人,嘴巴硬得很。而且因為此事事關重大,微臣又不能讓人動大刑,隻不過讓他們多上幾處皮肉傷罷了。這麽一來的話,他們還以為微臣不敢動他們,不由得更是有恃無恐起來了。這麽一來,弄得昨天審了好久,卻是什麽也沒有問出來。”

“這樣啊。”朱翊鈞說著這番話,那粉嫩的眉頭也是輕輕地皺了起來。?不過隻要一看就能明白,他那肯定是裝出來的,眼神中的笑意以及那根本就停不下來向上微微翹動著的嘴角都已經出賣了他。不過現在,沒有人回去在意這些事情了。

“陛下莫急,他們什麽都沒有說,卻也是告訴了微臣一件事情。”張凡說道。

“哦?”聽到張凡的話,朱翊鈞顯得很是感興趣,趕緊問道,“剛才太傅不是說,那幾個人什麽都不肯說,嘴巴硬得很嗎?既然不開口,太傅所知道的事情又是從哪裏知曉的呢?”

“陛下,請想想。”張凡說道,“倘若這幾個人隻不過是唯恐不亂的人,或者貪小便宜,覺得如果攪亂了場麵,就能渾水摸魚什麽的話,陛下覺得他們能經得住這麽長時間都不說話嗎?”張凡沒有提經過審問,不過話說到這裏,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而且這個問題,實際上之前很多人心裏買呢就已經想到過了,隻不過沒有說出來而已。張凡現在這麽說,完全就是為了給朱翊鈞解釋的。

“朕覺得,應該不會吧。”朱翊鈞說道,話語之中雖然略帶了不少不確定的意思,不過顯然,他已經是同意了張凡的話。

“陛下所言正是。”張凡說道,“倘若這幾個隻是一般人,想要鬧些事端,或者占一點小便宜的話,別說了陛下的錦衣衛了,恐怕就連普通衙門的審問都經受不住,就會開口說話了。”張凡這麽說著,而且這番話裏麵還有一些弦外之音。他特意說了“陛下的錦衣衛”這件事情,表明,自己並不站在任何一邊,自己所做的以前,隻不過是在給皇家打工罷了。當然,雖然說如今實際的掌權者是李太後,但是李太後的名字在這朝堂之上是不可能以這種方式被說出來的,所以張凡換了種方式。但是即便是如此,所有人也都已經是明白了。

當然,張凡這麽做最主要的目的還並不僅僅是表明自己的立場,更加重要的是,他這番話其實是說給馮寶聽的。

雖然說之前的那些都是張凡自己心中所猜測的,不過這件事情顯然是給了他很深的印象。雖然說不知道馮寶有沒有這麽去想,不過張凡還是覺得說一下比較好。畢竟,現在的張凡,還沒有到需要跟馮寶翻臉的時候,一切隻要是能夠穩妥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嗯,太傅所言極是。”朱翊鈞點了點頭,說道,“隻不過這麽一來的話,那些人不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嗎,太傅到底知道了什麽?”

“陛下,一般人,而且還是百姓,最是害怕官府問話。”張凡說道,“有的人被這麽一嚇,就什麽事情都說出來了。而有的人則是會因為心裏有鬼,幹過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進而編造一大段對他自己有利的假話。不過不論是哪一種,都斷然是沒有閉口不談的道理。隻有那種身懷目的,而且被人收買、相逼、或者指使的人,才會如此。這些人要麽就是將事情推在對方的頭上,要麽就是閉口不開,什麽也不說。”

“這……”朱翊鈞畢竟是個孩子,就算是書讀的不少,故事也聽張凡說過不少,但是他畢竟沒有親曆過這種事情。如今張凡這麽說起來,他也不是太明白。但是,好在朱翊鈞是個很聰明的人,而且張凡的這番話,說的又是非常地淺顯。雖然是第一次聽到,但是他馬上也就明白了,“太傅的意思是說,有人在背後操縱這件事情,指使那些人來鬧事不成?”

“雖然說如今微臣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張凡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微臣覺得,事情應該就是這樣了。”

“這……”雖然聽明白了張凡話語的意思,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朱翊鈞就能想得明白,“究竟是何人,為了什麽目的?”

“這……還請陛下贖罪,微臣現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張凡躬身說道,“就連這件事情,如今也隻不過是微臣的猜測罷了。至於到底是何人所為,究竟是為了幹什麽,微臣如今更是一無所知。”

“哼。”朱翊鈞冷哼一聲,雖然孩童的語氣頗重,但是卻也讓人覺得有些寒顫,“若是讓朕知道是何人,竟然不惜擾亂京城,不顧百姓私活就敢幹出這件事情的話,朕定要請示太後,將這些人斬首示眾。”

朱翊鈞的這番話說到最後,實際上是一番會引人發笑的話語。試想,一個皇帝,整個天下都是他的。而擁有這個天下的皇帝,如今隻不過是個坐在皇帝寶座上的孩童,而且,他的帝位隻是名義上的,根本就沒有任何實際的權利。

所以當他說出來,一個皇帝要處死幾個既沒有身份也沒有什麽權勢和錢財,而且還是犯了這等大罪的人,卻是需要去請示太後的時候,實際上這是一件有些好笑的事情的。

然而,在這偌大的皇極殿上,文武百官們,不論是誰,甚至是一直都沒有將朱翊鈞放在眼裏過的馮寶,卻沒有一個敢發笑的,甚至於就是在心裏麵笑的人都沒有一個。

朱翊鈞說這番話的時候,那語氣和氣勢,讓很多人都是心頭一震,看著他的表情仿佛是第一次遇見他一般。再說的準確一點,這些人看著朱翊鈞的表情,簡直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第一次見到皇帝時候的表情一般。震驚,而且還帶著害怕和惶恐。

就連張凡也不例外。

人們常說,做皇帝的人自然會有一種氣勢。張凡經曆過兩朝天子,而朱載垕身上的這種氣勢是最為清晰的,張凡接觸的也很多,所以他的感受也是非常的清楚。但是即便如此,張凡卻也並不這麽看。在他看來,朱載垕的身上會有這種氣勢,原因不過是在他自身罷了。

而且之後,他接觸了還是太子的朱翊鈞,一個孩子而已,自然是沒有那種氣勢了。

而直到朱翊鈞做了皇帝之後,張凡也不這麽看,還是覺得朱翊鈞雖然身份變化了,可是實際上他還是以前的那個朱翊鈞。

而現在,朱翊鈞的樣子,讓他有了新的看法。或許,自己不應該抱著那種天真的想法。皇帝就是皇帝,而且皇帝必然會有著皇帝才又的樣子。

張凡的心中這麽想著,其他人的想法他不知道,但是張凡卻是非常地在意馮寶。

此刻的馮寶,麵上仍然是一片的平靜,仿佛根本就不為所動。但是,張凡還是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眼神之中,還微微地帶著一絲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