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那個家夥今兒個早上不是很不願意?怎麽突然轉性子愛幹淨啦?
“讓他動靜小一點,其他的由他去!”楚一憂微微地打了個嗬欠,坐到燈下,又翻起了桌上的賬本。
錦衣坊明明應該盈利很大的,卻一直是出入相抵的狀況,賬本上寫的是因為采絲、進布以及工人工錢等成本極高而賣出去的成衣和布匹卻極少的緣故。但是她今日去看了,擺在櫃裏的衣物都很普通,布匹的顏色也很陳舊,這些東西,想要賣出去根本就是困難得很。
而織布坊、大染坊和繡坊的工作有條不紊,做出來的東西又怎會差?那原因隻有一個--有人偷梁換柱,以次充好了!
而那個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大夫人無疑了!
絲綢業可是天商的一大產業,每年錦衣坊的利潤就有好幾百萬,而大夫人當家也有十幾年,那她前前後後掏空了國公府多少銀子?而這銀子應該是到了忠順王府裏頭,年鎮北已經功高蓋主了,他還要這麽多錢幹嘛?
前世的自己是因為楚琉年造反而被牽連,而種種跡象看來,這要造反的人應該是年鎮北才對?
不過這些還是一年以後的事,自己也不用太過擔心,目前主要還是要振興錢舫。
今晚她命胡不歸帶錢舫的人將錦衣坊大小分店的庫房都一劫而空,反投到天衣之坊處,相信衣娘一定有辦法重振天衣之坊。
錦衣坊的庫房明顯是剛搬動的樣子,從易彩雲得來的消息是最近錦衣坊並沒有什麽大交易,她就猜想那些庫存一定是被運到分店了。
她的這一把火,一定要將大夫人在國公府的勢力燒得一幹二淨,相信明日楚琉年一定會大怒,而她則要抓住機會將內幕抖出來,還有那個狡猾至極的劉管家,也是時候一並除去了!
國公府和天衣之坊的事解決後,還有畢老先生手下被迫關閉的畢氏商行和路揚威的揚威鏢局,這兩個生意都被忠順王府壓得緊,要想解決的話恐怕得和宗正清明好好參謀一番。
思緒繁多,壓在她身上的東西越來越多了,但是隻要想到和宗正清明的那一盤棋,又有忍不住的興奮。
和宗正清明合作,既有因為錢舫的不得已,又有她自己的私心,她想利用宗正清明去打擊上官且行!
而宗正清明,是否也是一樣?要利用她的勢力打擊天商朝呢?還有那首曲子,總覺得他知道點母親的事情,但是又不能問,她害怕知道些不想知道的事情……
盤膝打坐,閉目冥神間,竟然看到了一個桃花若水的笑容!
他,可還好?
不知為什麽,她做什麽事都不想將他牽扯進去,就如她要振興錢舫本可以借他的勢力的,卻要舍近求遠和宗正清明一起。
她不願算計他,是因為他也從未曾算計她吧!
“小姐,你睡了嗎?”門外響起了胡不歸的聲音。
“進!”楚一憂起身,今日又練了一遍心法,功力好像又長了不少,就是還沒有和琴音相融,不知到時會有怎樣的效果。
沉香嫋嫋,氤氳一室,燈下那人長發未綰,珠釵不飾,隻一襲青衣,一個背影,便讓人沉醉。
“胡不歸,你過來!”楚一憂沒有回頭,聲音低回。
“好!”胡不歸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緩緩走到她身後。
“你!”的一聲,胡不歸暗歎美色誤人,竟然這麽容易就被點穴了。
楚一憂纖手撫上胡不歸的粗腕上的脈搏,許久,眉頭緊湊了起來。
她的手又摸上他的左右眼皮,而後端起他的後腦勺,手指劃過他粗粗的頭發直至頭皮處,胡不歸隻覺身上心上都在發癢。
許久,楚一憂才放開她的手,眉毛都快皺成山丘了,她歎了一口氣,而後抬手,點開了他的穴道。
“你應該中過毒,腦部還受過傷,所以失去了不少記憶!”楚一憂回身說道。
“怎麽可能?”
“你放心,你體內的毒似乎已經清除,隻是還有餘毒未清罷了,應該過不了不久就能恢複了!”楚一憂麵色平靜,說道。
原本以為胡不歸對自己隱瞞許多,想不到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之前的事。但是從他的言談舉止,並非普通武夫,留他在身邊,不知是對是錯?
“好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楚一憂坐到桌前,問道。
“我……我……”被楚一憂這麽一說,再看她清冷的模樣,原本的一腔熱情突然被澆沒了,到後麵隻剩下一句:“今天那個男人不是好人!”
他有獵人的直覺,宗正清明看楚一憂的眼神就是那種獵人看獵物的眼神,隻不過掩藏地很深罷了!
“嗬……”楚一憂不禁笑得一點也不拘束,自然而好看,而後她也回了一句:“他不是善類,可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胡不歸看著楚一憂的笑,突然有些發愣,明明是燦爛如花的笑,為何會帶著大片的滄桑,明明是光如月華的笑,為何他卻看到了大片的黑暗……
她說她不是好人,可她給他的感覺並非如此,他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但為何她的心思會如此深沉?
“好了!我的事你不用操煩,我自會處理得當!在你未恢複記憶前,就安心待在國公府,聽我安排!”楚一憂淡淡地說道:“時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雖然不知道胡不歸的真實身份,但是他對她的計劃無疑是個得力幫手,那不妨先將他留下。直覺告訴自己,他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就算恢複了記憶,也不會背叛她的。
“好!”胡不歸回道,默默轉身,在房門前又停下,回身看了一眼,微微一個歎息,出了房門。
從他進來到他出去,楚一憂根本就沒注意到他那剃光了胡子的下巴,也沒看到他梳得光亮的綰好的頭發,甚至,連他新換下的黑色錦袍也沒注意過……
第二日,楚一憂起得很晚。
這幾日實在是太過勞累了,不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說她接下來要麵對的風霜雪雨,她就必須養精蓄銳。雖然練了武功,但是她的身子卻總是很虛弱的樣子。她自認醫術比一般大夫高明了幾分,卻也看不出究竟。
胡不歸倒是起得夠早,等她起了之後才敢在院子裏練刀。昨日晚霞已經提醒過他,不得打擾到她的休息,他就不明白,她隻是一個閨閣小姐,為何要謀劃那麽多?
不過她不說,他就不必問,隻要靜靜地守護在她身邊就是了!
就像現在,他在院子裏練刀,可以透過窗戶看見她那恬靜的臉龐,任時光靜靜流淌,這就夠了……
楚一憂坐在桌前,手裏捧著的是《戰法策》,桌前擺著的是《武經七書》《葉氏醫學》《商戰要略》等,她要成事,就必須多學一些謀略,諸子百家的學說最是精華,所以她一定要深入研學。
不出她所料,過一會就會有人請她去大廳,而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她且好好享受這悠閑的暇時……
未至晌午時分,果然有人來請楚一憂,這人,是劉管家。
“三小姐,老國公吩咐,請您去大廳一趟!”劉管家的臉色鐵青,氣喘籲籲,步履狼狽,和一旁步履沉穩的胡不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有說是什麽事嗎?”楚一憂微抬頭瞥了他一眼,繼續看向手中的書,問道。
“這……您去去就知道了!”劉管家顯
然很是著急。
“這樣啊!那我換件衣裳再走吧!”楚一憂終於放下手中的書,笑道:“管家您的臉色可不大好,身體不舒服嗎?”
“這……三小姐,老國公吩咐了,請您立即前去大廳,一刻也不能耽擱!”劉管家急得兩隻手搓來搓去。
“哦?是嗎?爺爺向來有午間小憩的習慣。這個時候他從不讓人打擾,又怎麽會派人來請我去大廳呢?”楚一憂猛的一拍桌子,臉色嚴肅地問道:“莫不是劉管家你假傳爺爺的話,意圖不軌?”
說到不軌這兩個字,胡不歸的刀已然從劉管家的背後架到了他的脖子。
“三小姐誤會了,實在是大廳裏出了事,小人……”劉管家隻覺脖子上的刀寒冷至極,令他不禁冷汗直冒。
楚琉年確實沒有命他來請楚一憂,但眼下除了楚一憂,他還能請誰出來呢?
“國公府前頭出了什麽事?”楚一憂以目示意胡不歸放下刀,劉管家便一個發軟,跪了下來。
“昨夜……昨夜錦衣坊庫房失火了,所有布匹衣物盡皆燒毀,其中有一部分還是要進貢宮裏的,老國公大怒,本想從府中撥出一些銀兩來補救的,誰曾想府內竟已虧空許久,根本沒有能力填補損失。”劉管家被楚一憂這一動作給嚇著了,連忙和盤托出,眼下,也隻有她能救大夫人了。
“接著說!”楚一憂眉眼清冷,語氣不容人拒絕。
劉管家被她淩銳的雙眸給攝了不輕,連忙繼續說道:“這些事情之前都是大夫人管的,如今出了事,老國公自然會去質問大夫人,而大夫人……”
話說到這裏,正常人就知道事態如何發展的了,何況楚一憂早已將來龍去脈理清,她緩緩起身,淡淡笑道:“這些事情我從未插過手,你現在找我,又有何用呢?”
“現在整個國公府也就三小姐您能在老國公麵前說的上話,而且以三小姐的本事,為大夫人解決這個困難並不是難事!”劉管家望著楚一憂的背影,說道。
“是年蘭芝要你來找我的吧!”楚一憂唇際綻開一朵花,要讓她楚一憂救急,怎麽著也得拿出籌碼來吧!
“大夫人要小人托給三小姐一句話,她說她知道三小姐最想知道的事!”跪於地上的劉管家望著那個白色的仿若置於雲顛無法企及的身影,原本大夫人要他來找楚一憂相助他還不相信楚一憂的本事,但現在看來,他錯了,楚一憂的能力,恐怕不隻隻拘泥在國公府這一方天地!
楚一憂扯出一個冷笑,薑的還是老的辣,好一個年蘭芝啊,這麽會玩心理戰術!
她楚一憂最想知道的,自然是她娘親的生死!
但是年蘭芝出身忠順王府,與宮內關係也極其密切,也許她真知道什麽也不一定!
“好,我就再和她做一個交易!”楚一憂緩緩回身,說道:“你現在就去忠順王府,要他們把這次錦衣坊的損失都補上,那這些年他們從國公府掏空的錢本小姐就不計較了!”
“這……三小姐您怎麽會知道那麽多!”劉管家怎麽也沒想到楚一憂竟然知道大夫人和忠順王府做的事,那些賬目明明做得很高明的!
“恐怕年王爺不會答應!”就算楚一憂知道那麽多也沒有用,年王爺早就把大夫人吃得緊緊的,如今大夫人有難,對他更沒有什麽用處,否則大夫人也不會向楚一憂求救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楚一憂輕聲笑道:“你告訴年王爺,想要大牢裏的年世子平安無事被皇上放出來的話,就趕快把銀兩準備好,然後送到國公府賠罪!”
“這……”劉管家還是有些擔心,一雙老眼裏滿是不解。就憑這一句話,年王爺會答應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