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躍躍欲試,手中的長劍如同嗜血的怪物一般蠢蠢欲動,日頭漸漸爬上高空,陽光下,劍刃的寒光顯得刺眼,更為刺眼的是江皖南猩紅的目光,這一刻,她無比自責,看著奄奄一息的韓丹青,便是覺得自己欠他的一切,這輩子,下輩子,甚至是生生世世都償還不玩了。
她本就不是一個願意虧欠別人的人,更何況是這種對自己來說意義非凡的人。
“都退下,放他們走。”司馬翹楚氣息沉穩。
“不行。”拓跋延極聲音決絕,絲毫不顧及司馬翹楚已經下了命令。
“現在就給我殺了他們。”拓跋延極的聲音毋庸置疑,士兵們如同猛獸一般撲向了江皖南,江皖南的眸子寒光一閃,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即便是成群結隊的士兵也沒有辦法靠近她和她身後那個半死不活的廢物。
“給我住手。”司馬翹楚怒聲喊道,可是他的憤怒似乎並不能阻止這些對拓跋延極唯命是從的士兵,他心底的憤怒和隱忍全部消磨殆盡。
“哼。”拓跋延極蔑視的忘了司馬翹楚一眼,嗤之以鼻。對他而言,這不過是一個提醒,告訴他,這個國家到底聽誰的話,他雖然是皇帝,不過是因為他娶了他的寶貝女兒,可是這個天下終究是屬於他拓跋延極的。
司馬翹楚握著長劍的手,指尖泛白,他猛然衝到拓跋延極的麵前,長劍抵在他的脖頸上,微微割開一道口子,鮮血染紅了刀刃,拓跋延極一愣。
司馬翹楚聲音森然,透著一股狠戾道:“朕沒死,南國還輪不到你來做主,讓他們退下。否則,不要怪我六親不認。”
士兵們聽到動靜,都停了下來。拓跋延極氣急敗壞,剛要反抗,司馬翹楚的劍刃又逼近了一寸,這種眼神硬生生的讓人害怕,拓跋延極從小看著他長大,卻從未見過他這般血腥狠戾的眼神,他從未對他如此無所顧忌,若是此時違抗他的命令。怕是真的會死在他的劍下。
拓跋延極一點點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低聲道:“讓開,放他們走。”
士兵們各自散開,江皖南把繩子纏在手上托著韓丹青小心翼翼的在士兵退讓開的道路上前進道。她的心情無比沉重,仿佛前一刻還是高在雲端,這一刻卻墜入了地獄,她看著司馬翹楚,心中疼痛的如同針紮一般。
她原以為司馬翹楚不是這般惡毒的人,她原本以為司馬翹楚會還給她一個活蹦亂跳的韓丹青,她以為他不會對他用刑的。她以為……全部都是她以為。
原來,這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把司馬翹楚想的太好,其實,天下烏鴉一般黑,他也不例外。可是為什麽會這麽難過,她曾經無可救藥的信任他,可是現在這些信任都碎成了一地的破爛瓷片,紮了自己的腳。
每一步,前進的每一步都走的那麽艱辛!
想是碾過每一個跟司馬翹楚相處的片段,她看著他的眼睛,突然陌生的如同看著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
終是最初不相識,最終不相識。
愛,所有的愛,最終都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江皖南的眼睛突然開始模糊起來,淚水順著她的眼眶一滴滴落下,她不想哭,可是身不由己,經過司馬翹楚的身旁。就一步,便是擦身而過……
司馬翹楚不知道自己改說些什麽,才能化解江皖南眼中的怨恨,他不知道究竟法身了什麽韓丹青會變成這副樣子,他明明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韓丹青,他明明從未對他動刑。
可是這些又有什麽好解釋的那?他是南國的皇帝,而韓丹青就被關在南國的天牢之中,除了他下令或者默許,誰能傷他一根汗毛那?
他不該怪江皖南怨恨他,責怪他,這一切要怪就怪拓跋延極,是他讓他喪失了所有的尊嚴,是他奪走了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這個南國根本就不聽他的。這樣的解釋,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那?
司馬翹楚隻能安靜的看著她,看著她一點點走到自己身邊,看著她的眼睛逐漸閃爍出冰冷的淚水,看著她,一點點的跟自己擦肩而過。
不行,還是不能什麽都不說!司馬翹楚突然拉住江皖南的手臂,他皺著眉,欲言又止,還沒來得及說話,江皖南愣怔的望著他微微蹙了蹙眉,突然一用力甩來司馬翹楚的手臂,水袖揚起如同一片大刀,就這樣斬斷了連個人之間的種種牽連,袖子遮住了江皖南的臉,看不見她淚流麵滿,崩潰時撕心裂肺的樣子,看不見她內心的掙紮,驚慌,和害怕……
身後傳來江皖南的聲音,悲痛欲絕卻讓人毛骨悚然:“若是丹青有什麽三長兩短,此生,我絕不會放過你。”
司馬翹楚心中一顫,緩緩的閉上眼睛。
木板拖曳的吱吱啦啦的聲音,仿佛是一陣倒彩,嘲笑他如今的無所適從,他曾經一度以為,他得到了江皖南,他可以把江皖南留在身邊,即便是冒著放虎歸山的風險,也是值得。
誰會想到,才以轉眼的功夫,事情變成了這副樣子,而誰又能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年初一!今日是大年初一,司馬翹楚的劍刃壓得更近,怒目望向拓跋延極,這一切,他所有的不幸都是他害的。
這個人必須死,必須盡快死!
拓跋延極毫不避諱司馬翹楚的目光,像是一場角力,在司馬翹楚跟拓跋延極之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愈演愈烈。司馬翹楚血氣方剛渾然不怕,而拓跋延極則是一生戎馬目如強弩。緊張的氣氛在兩人的對持之下一觸即發,所有人都安靜的等待著即將爆發的大戰,或者是兩敗俱傷的退讓。
“朕累了,先回宮了。”司馬翹楚放下劍刃,徑直走回寢宮。小黑小白迅速的跟了上來,司馬翹楚小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白蹙了蹙眉搖頭道:“回皇上,我也不知道,隻是我去天牢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副樣子了,韓丹青的手筋腳筋都已經被挑斷,身上傷口無數,怕是……”
“什麽?”司馬翹楚猛然停下來腳步,回身驚愕的問道。
小白低著頭,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說:“怕是凶多吉少了,即便是能留下一條命,怕是也隻能是個廢人了。”
司馬翹楚目光頹然,他握緊雙拳,低吼道:“我給你一天時間,給我查清楚究竟是什麽人如此狠毒。”
“可是……”小白頓了頓問道:“若是這個韓丹青真的死了,對我們南國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讓你查就去查,難不成你也想反了?”司馬翹楚怒聲問道。
“是。”小白不敢再多說什麽,司馬翹楚蹙了蹙眉道:“小黑,你去跟著江皖南。不要被她發現,有什麽情況立刻回來稟告。”
“是。”小黑點了點頭立刻出了宮。
江皖南托著木板喁喁前行,在大年初一的夜涼城中顯得格格不入,周圍的人都是一臉喜氣洋洋,隻有她麵如死灰一般,托著一個不知死活滿身傷痕血跡的人,惹得周圍人的嫌惡不已,原本是大喜的日子,撞見這樣的血乎淋拉的人多少有些晦氣。
她不知道自己改怎麽辦,也不知道身在異國他鄉她能找誰幫忙,如同木偶一般,她隻記得帶他離開這裏,去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能去哪裏。淚水不停的流淌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下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韓丹青,在她的印象之中,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人,從來就隻有他照顧她,幫助她,一次次從鬼門關把她拉回來,她卻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他不說,不動,麵色慘白,渾身是血。
她該怎麽辦那?怎麽辦那?
突然,街麵上迎麵走來一個男子,一身青衣,麵容驚愕,他看到江皖南失魂落魄的樣子先是一愣,隨即急速奔赴而來,衝向了江皖南身後的木板,搖晃著木板上的人,聲音顫抖失聲喊道:“丹青?丹青……”
江皖南一蹙眉,愣了一下,如同人偶一般,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她突然看到眼前繁華似錦,那是她第一次南征凱旋而歸的時候,天色極好,伴隨著縷縷清風,她跟韓丹青在山坡上喝酒,突然麵前出現一群狼,它們相識發了瘋一般的猛撲上來,將韓丹青團團圍住,血腥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之中那麽刺鼻,它們撲到韓丹青的身上發了瘋的撕咬,韓丹青慘叫著,喊著:“皖南救我……救我啊皖南……救我……皖南……皖南……”
“丹青!丹青!”江皖南猛然的醒了過來,驚嚇的坐起身來,豆大的汗珠砸在被子上,濕了一片,韓念晨蹙了蹙眉,淡然道:“你醒了?”
“丹青那?丹青在哪?丹青他怎麽樣了?”江皖南立刻從**跳了下來,抓著韓念晨的衣袖如同瘋子一般的問道。
韓念晨歎了一口氣,他那天在街上見到他們的時候嚇壞了,剛要詢問江皖南發生了什麽,她竟然就暈了過去,他托著兩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客棧住了下來,請來了大夫,雖然江皖南隻是驚嚇過度體力不支,才暈厥了過去,可是韓丹青卻沒有這麽幸運。
他的身上傷痕無數,很多都傷及了要害,更為可怕的是,他的手筋腳筋都已經被挑斷,就便是能起死回生,也隻能是廢人一個。大夫反複的叮囑過江皖南短時間內再也不能受到什麽刺激,否則怕是會得了失心瘋。
“你告訴我啊,念晨你實話告訴我,丹青他到底怎麽樣了?你放心,我可以的,我可以挺住的。你告訴我啊……”江皖南痛苦的樣子即便是個陌生人看見都會為之動容,韓丹青心中沉悶,最後也隻能微微點頭回答道:“皖南,你冷靜一點,丹青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