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念晨在房間中走來走去,看著窗子外瞬息萬變的天氣變化,又看了看氣定神閑喝著茶的穀睿先生,剛要要求情。穀睿先生便淡然道:“若是你開口,就出去跟她一起跪著。”
“師傅,皖南姑娘畢竟是一介女流,這麽折騰,怕是她撐不住啊,師傅無論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皖南也是身不由己,這一切都是命,他們躲不過的,您老人家又何必枉做小人那?”韓念晨蹙眉道。
穀睿先生微微蹙眉,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念晨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凡是跟這個命運扯上關係,又有幾個人能躲過那所謂的死劫那,都是要自己經曆,自求多福,對他們這些研究命數的人來說,死劫本就是躲不過的。
窗外寒風暴雨,江皖南在狂風之中左搖右晃,她的臉色早就已經慘白,若是真的這樣的下去,怕是會體力不支暈過去。
穀睿先生兀長一聲歎息道:“罷了。”
他負手一揮,隻見窗外電閃雷鳴,風馳電掣的暴雨天氣瞬間風平浪靜下來,太陽從烏雲中爬出來,就連天邊的殘雲都變的潔白,鳥兒從樹木中飛了出來,一切又恢複成春暖花開遍地暖的樣子。
江皖南凍得直哆嗦,意識十分昏沉,她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死,不能死,我不能死,這樣的話她不知道對自己說了多少次,隻是一想到韓丹青的樣子,她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她的命不重要,可是她不能生生世世都虧欠這個男人。
“咳咳……”穀睿先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在江皖南麵前的,如同一陣風一般站在她的麵前,江皖南一激靈疲憊的抬起眼皮,視線中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穀睿先生睥睨這江皖南,挑眉道:“為了救他,你真的什麽都願意做?”
“我願意,我願意,我什麽都願意做。”江皖南連忙點頭,她的聲音癱軟無力,聽起來十分模糊道:“隻要前輩能治好他,我什麽都願意做。”
“好,既然如此。隻要你答應我,三日後戴白紗赴靜心寺於寺門前取下麵紗,嫁給你所見的第一個男人,我便出手救他。還有,你此生不得在見丹青。你願意嗎?”穀睿先生皺眉問道。
江皖南一愣,她越是疲憊越是難以思考,雖然穀睿先生的話每一個字都十分清晰,可是她卻聽不懂他的意思。
“不願意?”穀睿先生挑眉問道。
“不是……我……”江皖南搖了搖頭。意識開始模糊。
“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穀睿先生蹙眉道:“你考慮清楚,若是你答應了做不到,所種下的一切惡果都會報應在韓丹青的身上,這是你債,終究也是他的債。”
“我願意,我願意,你救救他,救救他。”江皖南來不及思考連忙點頭,她的聲音越來約微弱,最後消糜不見。暈了過去。
穀睿先生無奈的歎了一聲氣。自言自語道:“萬般皆是命,但求一生平。都是命啊,都是命。若是見到人不是他,也好。是他,也就隻能認命了。”
這三生三世的糾纏和苦難,終究需要一個結果,或是虧欠,或是不甘,最後都填滿鋪平,下一世,無恩無怨,再無牽連。終究是不會再遇見了。
穀睿先生也是十分忐忑,他從來沒有為人改變過命運,隻是他這麽自私的改變江皖南的命運來保護韓丹青,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若是惡果是所有人都無力承擔的,那麽也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皖南,這對你太不公平了。”夜色蒼涼,韓念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掙紮,他原本就是個正直的人即便是那般冷血,也是明白,對一個女子而言,隨隨便便的所托非人,究竟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更何況作為韓丹青的兄弟,他也明白,有朝一日,他若是知道了江皖南為了救他答應了師傅這麽無理的要求,一定會痛心疾首生不如死,甚至不惜更恩師反目,這樣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不公平。
江皖南仰頭看著天空中的月亮,笑了笑說:“這麽美的月亮,我隻有在小時候才見過,蓬萊果然是人間仙境,也隻有這樣的仙境才能讓丹青生的那麽善良。”
“皖南……其實你可以離開蓬萊就躲起來,不要去靜心寺。”韓念晨皺眉道
江皖南轉過頭看著月色嚇得韓念晨,笑道:“念晨,你也是個善良的人,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我既然答應了穀睿先生,我就不能食言,我以後不會再見丹青了。”
江皖南目光一頓,表情變得如同月色一般落寞,她一低頭的樣子,看著人硬生生的心痛,淚水在眼中打轉,不能再見他了,不能再看著他一點點好起來,真是遺憾啊。
可是,隻要想著他活著,好好地活著,也就覺得自己怎麽樣都值得。江皖南緩緩的閉上眼睛,心中默念,丹青,你好快些好起來,然後好好地活下去,如果還有來生,不要再遇見我了。
心猛然一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言不由衷的話,不過無論如何,她明日就要離開蓬萊,趕往靜心寺了,她不知道自己會遇見什麽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究竟是什麽樣子,她隻是知道,為了韓丹青,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這不過是滄海一粟,不足掛齒……
即便如此,在江皖南心中,她對於這個叫做韓丹青的人還一直存在虧欠,興許永遠都償還不完。
她也曾經想過,如果她的生命中沒有一個叫做韓丹青的人視她勝過自己的生命,成全她所有的希冀和願望,鞍前馬後為她遮風擋雨,她是否還會那麽任性,任性的追逐這自己想要的愛情,深刻的愛著自己鍾愛的情人。浪費了一生……
“皖南姑娘……”韓念晨說不出再煽情的話,隻是看著淚眼婆娑的江皖南,她心中的說有滋味感受他都明白。
因為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看著睚眥,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直到韓丹青提起那個跟睚眥長得一摸一樣叫做蘇芷的姑娘,她便是知道了,那一夜,是睚眥最後的告別。
他不知道自己能埋怨誰,也不知道自己能改變什麽,他隻知道,他的心中會永遠記著有一個姑娘,笑靨如花勝過萬紫千紅。
而她,已經是他此生最愛的姑娘。
“好了,我想再去見丹青最後一麵。”江皖南緩緩起身,淚水悄然滑落,滴在她的裙擺上,她沉重的步伐像是被灌了鉛,每一步,都是那麽艱難,她明明是去奔赴,卻像是在一步步遠離。時間長的像是一個世紀,而她如同浮遊在其中微不足道的塵埃。
站在韓丹青的門口,她的手指顫抖著伏在門栓上,卻沒有力氣推開,如同被抽空了力氣一般癱軟在門口,跌坐地上,痛哭起來,她的淚水越發的洶湧,一發不可收拾,害怕驚醒了睡夢中的人,江皖南把頭埋在臂彎,用力的哭喊著,用力的壓抑著,她難過的快要死掉,可是她沒有選擇。
她曾經想過,好好的過完這一生,放下恩怨和仇恨,去完成那些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像個平常人一般,男耕女織,再一起慢慢變老,她曾想,若是對這個世界溫柔一些,是否世界也會回贈她溫柔以待的人,可是這些美夢都如同幻影一般戳破,擺在麵前的事實依舊如此殘忍猙獰,而她卻隻能如同魚肉一般,被宰割,被欺淩。
為什麽不能放過她,為什麽為什麽?江皖南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時間才冷靜下來,她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走進去,韓丹青躺在**,他的手腳被綁著厚重的竹條,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憔悴,還在昏迷之中。
她走到他的窗邊,看著病**安靜沉睡的韓丹青,輕聲道:“丹青……”
江皖南的聲音那麽顫抖,幾乎每個字都不清晰,略帶哽咽:“丹青,你要快點好起來,像以前一樣身手矯健,我會從你的世界消失,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人克你了。你會遇到更好的姑娘,她會珍惜你的一切。你的好。你的壞,你的貪杯,你的懶散,她會把你當成自己的生命一般珍愛。”
江皖南哽咽起來,她顫抖和抬起手來,想要觸摸韓丹青那冷漠的臉龐,多少話如鯁在喉,多少話,看著這張臉就是說不出,那些過往的日子,那些過去的回憶,如同在生命中剔除屬於自己的一部分,她咬著唇,最後還是放下了手。深呼吸,柔聲道:“好好地,沒有我的日子,你要好好的……”
像是做了個夢,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終是悲傷的說不出話來,韓丹青沉睡的臉龐上淚痕斑斑,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哭,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少了一塊,少了最重要的那一塊……
江皖南像是逃命一般的跑出房間,這是此生,最後一次的相見,每每想起,心中便多了一道傷疤。
蓬萊山穀是個讓人忘卻悲傷的地方,丹青也會好起來的,也會忘掉她的對吧?
直到這個時候,江皖南才知道自己是一個多麽自私的人,她不願讓韓丹青忘記她,如同失去了疼愛她的哥哥一般。可是,人不能一直自私,也沒有誰該一直嬌慣著誰。
此日一早,馬匹已經準備好,蓬萊山穀的出口打開,無人相送。
江皖南牽著白馬,三步一回頭,走出蓬萊,此生再無丹青……
她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也不想做這種心如刀割的選擇。山穀中飄來穀睿先生空曠的聲音:“江皖南。你要記住,若是你違背諾言,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而所有你該承擔的厄運都會應報在韓丹青身上,此生,你二人雖不想見,你卻掌握著他的命運,未來一切決定,望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