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回憶篇
師舜夜看著躺在**的自家弟弟,深深蹙起了眉頭。周圍的醫生們大氣不敢喘一聲，作為師家的醫生，他們每天承受的壓力可不是旁人可以想象的。還好有蘇澤大人頂在他們前麵,否則光是這股嗖嗖的寒氣他們就要跪了！
“你認為他昏迷不醒的原因是什麽？”師舜夜看向了身邊的蘇澤。
“腦波和身體上的檢查都沒問題。”蘇澤難得沒有調侃自己的友人，而是相當專業的簡答道：“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他自身的意識讓他不願醒來。”
“自身的意識……”師舜夜聞言，眸色暗了暗。
“當然也存在別的可能。”蘇澤聳了聳肩道：“你也知道我對你們家老爺子傳承的禁術不太了解，不過據我所知，阿禁練的應該是五感之滅。如果我沒猜錯,五感之滅應該是泯滅感情的神技吧？”
“隻是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師舜夜不置可否。
“例如戰鬥的時候？”蘇澤的眼裏充滿了嘲諷,“老爺子的想法不錯,可他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人不是機器,你認為一個平時可以感受到微弱情緒,但是在戰鬥中卻什麽也感受不到的人會怎麽樣？”
“你想說什麽？”師舜夜眯起了眼睛。
“不要用這麽可怕的眼神看我,我也把阿禁當做弟弟好嗎，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沒有出生在師家。”蘇澤輕歎了口氣道：“如果從一開始就什麽也感受不到，反而無所謂，可是一旦感受過，就會產生比較。”
“什麽也感受不到的人生是很無趣的，例如阿夜你……一開始是有味覺的吧？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師家的秘術，你的味覺被漸漸剝奪了，現在的你吃什麽都味同嚼蠟，即使是你，偶爾也懷念過以前有味覺的日子吧？”
師舜夜的嘴角下意識的上揚，“我的事不重要。”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是個弟控。”蘇澤攤了攤手，無奈的繼續道：“阿禁和你的感受應該是一樣的，長期處於這種偶爾有感覺和完全感覺不到的狀態下，很容易失去心理上的平衡。”
“比起什麽也感覺不到，而是有感覺的時候比較好，一旦產生了這種想法，那就很危險了。”蘇澤加重了語氣道：“假設五感之滅的最終目的是徹底剝奪人類該有的所有感情，讓人登上絕對理智的巔峰，那麽這種追求無疑與五感之滅相矛盾。”
“精神與秘術的矛盾……你認為會發生什麽？”蘇澤看向了師舜夜。
“有一方會因此滅亡。”師舜夜的語氣有些沉重。
“賓果，但這隻是最好的一種結果。”蘇澤雖然不想打擊師舜夜，可他還是必須說出全部的推測，好讓對方有所準備，“還有可能兩敗俱傷，簡單來說，目前阿禁的狀況就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樣，如果他無法靠自己走出這個局，那麽等待他的……隻有一個結果……”
“是嗎？”輕描淡寫的話語，就好像師舜夜對這件事並沒有多大的感觸一樣，他吩咐手下的人照看好師禁之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你……”蘇澤有些訝異，他急匆匆的追了上去。如果他不是師舜夜的摯友，恐怕也會被對方這冷漠的態度所蒙蔽，隻可惜他很清楚的知道……對方的弟控指數已經到了突破天際的程度。
“難道你不擔心阿禁嗎？”
“擔心？”師舜夜停下了腳步，他就好像聽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話，尾音上揚了幾分，“不，沒有什麽好擔心的，因為他是我的弟弟，所以不會輸給那麽無聊的東西，充其量不過是某個臭老頭死後還不甘心的複仇罷了。”
“但……”蘇澤表示他完全無法理解這對兄弟的思考回路！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好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師舜夜打斷了蘇澤，像是回憶起什麽美好的畫麵，臉上的笑容有種近乎詭異的幸福和偏執，“阿禁承諾過我……總有一天他會打敗我……”
“我期待著這個結局，在完成它之前，禁是不會……離開我的。”師舜夜說完，重新邁開了腳步，“當然，我也不允許。”
“……”蘇澤傻傻的站在原地，尼瑪為什麽他覺得有股涼意止不住的往他腦門躥？大哥啊……你已經弟控到心裏扭曲的程度了你造嗎？總感覺心好累……他再也不想摻和進這對兄弟間的破事了！麻麻酷愛來接我回家！
一周後，默的傷勢幾乎痊愈，他不知道師舜夜救他的原因，出於禮貌，他還是在電話裏向對方表達了謝意。
枯燥又乏味的客套話，默在寒暄了幾句後，馬上就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理智告訴他應該結束這個電話，可是他握住話筒的手卻遲遲沒有放下。
“嗬嗬。”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類似於‘果然如此’的笑聲，“是不是還想問些別的事，例如我為什麽要救你，又例如我的弟弟現在怎麽樣？”
“……”默握住電話的手微微晃動了一下，可馬上就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看來你確實很想知道。”也不知師舜夜究竟從對方的沉默中聽出了怎樣的答案，他自顧自的繼續道：“不用想得太多，我救你隻不過是因為你還有用。”
“……”
“看來你最在意的不是這個問題。”師舜夜似乎又從對方的沉默中迅速理解了某種意思，他輕輕笑了起來，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笑聲，可是默卻從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
仿佛為了印證這一點，師舜夜接下來的話語讓默如置冰窖。
“托你的福，我的弟弟至今昏迷不醒。”師舜夜的語氣很平緩，甚至可以說是溫柔，仿佛他半點也不為自己的弟弟感到擔憂，“我相信你應該有所耳聞，師家的五感之滅是通過剝奪五感來增強實力的禁術。”
“比起其他的禁術，這個禁術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他隻剝奪人在戰鬥中的感情。其餘的時候，這個禁術隻是大幅度的削弱感情，而不是完全剝奪。”
“不過這個禁術卻有一個可怕的弊端，那就是修煉他的人不能在戰鬥中有強烈的感情波動。一旦這個人的感情超過了某種界限，五感之滅就會開始吞噬這個人的精神。”
“你明白這意味什麽嗎？”異常溫柔的語調，就仿佛情人間的低語，但是其中卻隱藏著深不見底的惡意，“在和你的戰鬥中，我的弟弟明明應該在五感之滅的作用下被剝奪了感情，可是當他發現自己快殺死你的時候，卻又突然清醒了。”
“你認為是什麽喚醒了他？”
電話的另一頭依舊沉默，可是沉重的呼吸聲卻讓師舜夜的嘴角再次上揚，“不錯，是對你強烈的感情。”
“我知道你心裏有很多猜測，例如禁為什麽要離開師家，又為什麽要加入你的家族。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並沒有指使他做任何事情。如果你真的愛過他，那麽就應該明白，以他的性格，是不會聽任何人命令的。”
“他之所以會離開師家，隻不過是想逃脫自己的宿命罷了。他在戰鬥中總是止不住的殺人，他已經殺了太多太多師家的人，他害怕繼續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在戰鬥中殺死我，所以他逃了。”
“你不過是正好在這個時機出現在他麵前的人罷了，而且還是個他無法輕易殺死的人，即使不是你，隻要有任何人符合這兩項，禁都會選擇他們。”
“不錯，你並不是特殊的。或許你會認為禁和你在一起是喜歡你，可這並不是喜歡，更不是愛。”
“你是個枯燥而乏味，被王者的宿命所桎梏的可憐人，禁會選擇你，不過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仔細回想一下，在你們相處的時候，他對你說過些什麽？”
幾乎是下意識的，默的腦海中回響起了那句仿佛是歎息般的話語……
【不要忘記正視自己的內心。】
【如果連自己真正的心情也要否定，那麽你就隻是一具沒有意義的傀儡。】
【就像我一樣。】
無法反駁……甚至連否認這一點都做不到……默的表情緊繃，緊握電話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起了白。
“看來你是默認了。”師舜夜就如同深淵的惡魔，繼續用溫柔的聲線低吟道：“禁想拯救你，可是他失敗了。他從你的地方逃跑，隻不過是不想看到重新被王的職責所桎梏的你。”
“可是你做了些什麽？不信任、質疑，當然，這是每個王必須做的猜測，作為王，你隻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你選擇了抓捕禁，甚至不惜親自和他戰鬥，是你自己選擇了最後的結局。”
“禁恐怕和你相處以來，最想避免的一件事，就是和你認真戰鬥，可是就連這一點都被你打破了。”
“對了，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了，我的弟弟啊……估計是想在戰鬥中被你殺死，可是……你卻又再一次辜負了他的期望，身為王的你，實力位於巔峰的你……竟然輸給了他。”
“你……”默打斷了師舜夜的敘述，他盡力用平穩的聲線道：“你說過，他沒有殺死我是因為他的心中懷有某種強烈的感情。”
理智告訴默他不該去糾結如此無聊的問題，可是他的心底深處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衝擊著他最後的那根神經。
“默，終究你也隻不過是個凡人罷了。”師舜夜再次輕輕笑了起來，“不錯，禁確實對你懷有某種強烈的感情，可那不是愛，隻是一種憐憫罷了。”
“憐憫？”默告訴自己應該冷靜，可是他的手卻止不住的發抖。
“不錯，他無法殺死你，因為在你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蒼白而又無力的自己。我的弟弟雖然臉上很冷漠，可其實是個異常脆弱的人。”
“他無法殺死自己，無法親手扼殺那個追求自由和感情的自己，在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痛苦，這才是他真正感受到的強烈情緒。”
“從頭至尾，他根本沒有愛過你，比起無法拯救你，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無法拯救自己。同時，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他真正愛的隻有自己。”
良久的沉默，久到仿佛令人產生一種時間靜止般的錯覺。直到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沉悶而又壓抑的語調。
“這隻是你自己的猜測。”
“嗬嗬。”近乎嗤笑般的回應，師舜夜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沒有那麽好對付，可那又怎麽樣呢？既定的事實不會改變，最後的贏家依舊是他。
“你知道我和禁相處多少年了嗎？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是我，隻有我和他流著相同的血脈，隻有我能體會這被詛咒血脈的痛苦。”
“……”短暫的沉默後，電話另一頭的男人壓低聲線道：“你所說的話在我聽來……不過是一種毫無意義的炫耀。”
“炫耀？或許吧，至少我有值得可以炫耀的地方。”師舜夜用溫柔的語調不痛不癢的又戳了對方一下，“好了，私事談完了，現在該談談公事了，關於你和夜炎之間的糾紛……”
一周後，荊家和炎家的紛爭以兩敗俱傷拉下了帷幕。就如業內大多數人的推斷一樣，師家沒有放過這次漁翁得利的機會。不過荊家和炎家也不是笨蛋，兩家這次的交手不過是互相試探罷了，誰都沒有用出真正的實力。
炎家隻是為了有個說法，給外界的輿論一個交代，荊家則是顧忌背後虎視眈眈的師家，可即便如此，兩家的試探之爭還是給了師家可趁之機。兩家分別丟失了一小塊區域，值得慶幸的是比起炎家丟失的重要小塊區域，荊家隻是丟失了不痛不癢的小塊區域，總體來說，損失最慘重的還是炎家。
當一切都風平浪靜，這座城市又恢複了以往的秩序時，一直昏迷不醒的師禁終於睜開了眼睛。師舜夜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立刻趕去了自家弟弟所在的私人病房。
“禁，你終於醒了，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師舜夜彎下腰，用那雙淺色的眸子溫柔的注視著病**的師禁。
“……”師禁的眼神有些潰散，就仿佛找不到焦點一般，過了很久，他才好像回過了神，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師舜夜身上，緩緩開口道：“我怎麽會在這裏？”
師舜夜微怔了一下，“你忘了嗎？你和默在決鬥之後……”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被師禁打斷了，“默是誰？”
師舜夜的瞳孔猛然驟縮，不過下一秒，他立刻恢複了原本的笑臉，嘴角甚至還微微上揚了一些，“不，是我記錯了。你是在和我切磋的時候不小心暈倒了，估計是五感之滅還不穩定。”
“是嗎？”拙劣的謊話……師禁很輕易的就看穿了師舜夜的偽裝，就像對方了解他一樣，他也一樣了解對方。不過他印象中確實沒有默這個人，估計是件無關緊要的事。
“算了，也無所謂。”師禁拔掉了手上的針頭，翻身下床道：“我要回家，我討厭白色的布置。”
“當然，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趟，我開車送你？”師舜夜雖然是詢問的語氣，可明顯態度強硬的已經決定了這件事，他帶著師禁去了停車庫，並笑眯眯的為對方打開了車門。
坐在副駕駛上的師禁沉默了幾秒後，麵無表情的開口問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你笑的很惡心？”
“可能是……今天心情好的緣故。”師舜夜發動了汽車，在發動機轟隆轟隆的聲音中，兩旁的風景迅速在師禁的視野中掠過，就如同他的記憶……永遠被留在了最初的地方。
兩個月後，默站在師家位於頂樓的辦公室中，看著座位上那個背對著他的那人。
“我說過總有一天你會來求我，而我卻不會答應你的請求。”師舜夜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即使你是他的哥哥，也沒有阻止我見他的權利。”默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他，經過這次的事情，他變得比以往更成熟，同時也更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王的職責和自己的感情，這本身就是無解的選擇。他並不是想要祈求師禁原諒他，也並不奢望能夠重新和對方在一起，他隻是想再見對方一麵……然後……
然後什麽呢……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他必須再見師禁一次，否則這件事將會永遠成為他的心魔。
“確實，如果他想見你，我當然不會阻止他，隻可惜……”師舜夜轉過了身，薄唇微揚，明明臉上帶著笑，可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溫度，“你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禁完全不記得你的事情，對於他來說，你隻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師舜夜一邊說，一邊用極其緩慢的速度走到了默的身邊，他彎下腰，在某個一臉嚴肅認真的男人耳邊輕輕說道：“是你殺死他的。”
那是極其溫柔的語調，但話語中卻充滿了深深的惡意，“你認為我會讓一個殺人凶手去見被害者嗎？”
“我相信你應該明白，如果你真的在意他，那麽就不該去見他。現在這樣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一旦你刺激了他的記憶，引起他記憶的第二次崩壞，你認為會發生些什麽？”
“……”默緊緊握住了拳頭，可他終究沒有再說些什麽，而是選擇離開了師家大廈。
等在門口的石路見自家老大臉色不好，明智的什麽都沒有多問。
或許是命運使然，兩人走出大廈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默的身邊擦肩而過，依舊是銀色的短發，冰冷的氣息，還有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BOSS，你沒事吧？”石路見自家BOSS在原地站了好幾秒，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不，什麽事也沒有。”默重新邁開了腳步，他忘不了師禁剛剛的眼神。不，應該說對方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就好像……他是個完全不相幹的陌生人。
這一刻他終於理解了師舜夜口中那句話的意思……
【是你殺死了他。】
沒錯……是他親手扼殺了這一切，不論是他們兩人的感情……還是那份微小而又脆弱的信任……
他仿佛又聽到了溫泉旅行時，師禁所對他說的那句話……
【或許……我意外的喜歡你也不一定。】
當時，他不過覺得這是對方心血**的戲弄罷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對於一個幾乎感受不到情緒的人，這句話是有多麽珍貴和難得。
可他卻在重重枷鎖的桎梏下，看不清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是他輸了，就像師舜夜在電話裏的宣言一樣，他們之間比起所謂的喜歡和愛情，淩駕於這之上的是救贖。他無法給予所愛之人想要的答案，他拯救不了對方，而對方也無法拯救他，這才是他們最大的悲哀。
默把緊握的拳頭放在了胸前，如果他們之間……還有再相見的機會……到那時，他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他想要給對方一個答案，一個即使不那麽美好，但是卻能拯救對方的答案。
他希望對方……能夠永遠幸福的生活……
隻要這樣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CJ：關於失憶，這是五感之滅的後遺症，在戰鬥中情緒波動過於強烈就會這樣。這也是主角會想不起過去事情，並且因為後遺症又想起前世記憶的原因。總之這個禁術就是在能力大幅度提升的同時，麵臨著不斷失憶的風險的悲催金手指。
CJJ：關於默，這裏也應該很明顯了，即使想起了過去的記憶，也不會和他在一起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
CJJJ：回憶篇到這裏就完全結束了，下一章就是想起過去記憶的小禁各種叼~炸~天~（才怪！）
BY：又是隔了很長時間才更新的叔，這次跪搓衣還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