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迷離而又淺澈。

尖銳的耳朵無形中為她添了份迷蒙出塵的氣質,描繪出那一抹細膩,妖精獨有的魅惑。

不需轉身,不需回首,她已知曉他的存在。

纖瑟迷惘地輕搖了搖頭,臉上的懼色去了不少。或許從進入這個鏡夕閣起,他便明白了什麽吧。

沒有察覺到身後少年的異樣,女子隻是低婉幽然地輕述道:“那一天,我帶著他逃亡。不知到了哪裏……竟碰上一隻粗俗無禮的藥術師,因他的特殊體質想用他來煉藥。

可是,我怎會應允?

淺曳……淺曳是我最重要的弟弟啊……”

他是我最重要的弟弟啊……

她喃喃地低語,思緒已然悠遠。妖顏上,是難以勘破的悲痛之色,也是,不屬於之明的神色……

任由醇酒再次劃入她的腹中,她才繼續道:“所以,我殺了那個藥術師!那是我的手第一次,染上血垢。看著他倒下,我也驚愕住了。但我從未後悔過……我隻擔心……淺曳會嚇得跑走,會嫌我的手髒。

但他隻是像平常一樣和我回我們暫時住的地方,行為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麽不同。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不見了他。我以為,他真的是怕我了……

我慌了,找了很多地方,終於循著他的嬉笑聲找到了他。他正在和一個女孩玩……突然,什麽都變了!那個前一刻還在嬉笑的女孩倒下了。出手的,是淺曳……

那個孩子驚愕的樣子,我再無法忘記。

他隻是轉過身,看著門後的我,笑得妖嬈而**。

他說:既然姐姐的手沾上了汙塵,那麽,我便將手伸入沼澤……”

清淚,自她的臉上滑落。

痛,核靈深處,令她難以呼吸的痛!

朦朧間,她似乎又看見……

那個妖嬈傾世的少年站在前方,唇邊,巧笑嫣然,繾綣著致命的**。天真,無邪……

淺澈的妖眸閃爍著靈動清盈,他用尚帶著稚氣的聲音,軟軟地說道:“姐姐,你看,我也殺了方才還在同我一起嬉戲的玩伴呢。姐姐,即使你注定跌入地獄……我也,絕不讓你孤單!”

女子不覺間已伏在了那冰冷的玉石桌上,眼尾,是流不盡的傷。

纖瑟卻已經僵滯,胸口,痛楚難耐。頭中,似乎有什麽在叫囂著!

“我將你命名為纖瑟,將你送入滄璉王城。

終有一天,你會來到她的身邊,去完成我無法完成的事……”

淡,淡的無絲毫波瀾的聲音回**在他的耳邊,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仿佛,永遠都揮之不去……

幽暗。

足尖輕點,漣漪頓時如水紋般向四麵擴散開。直至,消於無形。

下麵是水,上麵是天。蔚藍清澈,如同那些高貴花妖獨有的藍水晶似的核靈,無塵亦無垢。

四麵,剔透晶瑩的琉璃牆閃爍著淡淡的熒

光,旋轉。在這略微陰暗的環境中,如同一首旋律,緩緩地追尋著自己的步調。悄無聲息,鳴奏著唯屬於它的異彩。隱約,透過那閃動的光芒,可以看見上麵精細明澈的浮雕,卻並不明晰。縈繞著如霧一般的朦朧之意。

那牆分明近得訝然,卻是你永遠都無法達到的虛無。

諾大的空間內,空無一物。

不知是琉璃牆圍出了這一方水天之地,還是天地涵蓋了它。

這臨淵樓的入口處,三隻妖呆滯地看著‘地’麵。神色,是震驚、是錯愕、是不願相信。

平靜無瀾的水麵中心,赫然是四個詭魅的圖案。

外麵一排,是三朵肆意綻開的暗黑永玲花。

那是他們以往到臨淵樓來麵見夕主時所站的位置。但今天,在那三朵永玲花的前麵,卻多出了一個冷絕邪魅的字體。

鏡!

自他們三絕一百年前來到這裏,便從未見過這象征著殺手巔峰的鏡字出現。縱使他們不斷地努力,不斷地修煉,也隻不過得到了這臨淵樓內的暗黑永靈玲花罷了。

盡管,臨淵樓隻有鏡夕閣最頂尖的殺手才能進入!

究竟是誰,在他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越過他們,直達那個他們苦苦追趕了一百年的‘鏡’?

“進去吧。辰時一刻了!”

有著灰黑狼耳的冷峻男子淡淡地提醒道。

聞言,三道身影即刻從原地躍起,瞬間便準確無誤地落到了三朵暗黑永玲花上。眼中,是難掩的驚慌!

他們本該在辰時一刻就位。剛剛卻因那個鏡字亂了心神,不覺間竟在入口處滯留了整整一刻!夕主,最厭惡的便是遲到!

帶著餘悸,三絕紛紛地垂下了頭,惶恐地等待著夕主懲罰的降臨。

然後……

靜……

漫無邊界的靜……

半晌,那道冷厲的聲音都未曾響起。耳側,隻有同伴因慌亂而稍顯粗重的呼吸聲。

叮叮……

清脆的鈴音打破了著一片沉寂。

他們依舊不敢向聲源看去,甚至暗疑這是否是夕主對他們的試探。

然而……

叮鈴叮……

鈴音繼續接近,清脆的水晶般的撞擊聲。那樣的自然,無絲毫的術力夾雜其中,反倒是格外的悅耳。

終於,站於中間的綠衫女子小心翼翼地向身後,聲音的來源處瞥去……

入目,華美繁複而又妖嬈雅致的血紅色露肩長袍,錦繡的絲線細致地縈繞出袍上精美的刺繡。玉肌透骨,玲瓏出塵。罕見的灰色發絲以一根絲帶輕縛於肩後,容魅不可方物。發絲下隱約的尖銳耳朵,無聲地昭示著她的族類。

空蒙飄渺,隨著鈴音不斷地變化,她這才注意到:這名女子,竟不曾穿鞋!

蓮步而來,白皙的玉足在袍底若隱若現。每一刹那的駐足,都在其身後留下圈圈精致的漣漪。而鈴音的聲源,

正是她腳踝處的那串紅色腳鏈。

腳鏈以上等晶石所製,剔透的紅,不見絲毫的不純,宛如嫣紅的鮮血在冰冷的劍緣處綻放,一刹的美麗,空靈、玄妙。

相較他們的慌亂,女子卻是一片淡漠,邁著優雅的蓮步,不見絲毫的慌、絲毫的亂。

她,是誰?竟連狠戾無情的夕主也不怕!

疑惑間,女子已越過他們,在即將踏上鏡字時,駐足。

“兩百年了,我以為,我已經不配了……”

“……是啊,兩百年了……”

淡淡的歎息憑空響起,清晰卻也模糊,辨不清聲位。

這樣尋常的一聲歎息,在三絕的耳中,卻比平地驚雷更為恐怖!

這是,他們的夕主?

她的遲來,他沒有責備懲罰!

她的不恭敬,他也沒有動手取她的性命!

甚至還歎息?

一向冷漠無情的夕主,會這樣惋惜一般的說話?

仿佛是證實他們的驚恐一般,那有起伏波瀾的聲音再次響起:“之明,你終是太過執著。”

被喚作之明的女子莞爾一笑,容裔傾華,帶著些許的蒼白,病態的蒼白。

“彼此罷了,你又何嚐不是執著的。你在這臨淵樓的時日,早已不止兩百年了吧,你靠的,難道不是這執著嗎?”

從她兩百年前命懸一線,被迦璃抱進這臨淵樓內時,他便已在這兒了吧。

說她執著,難道他就不倔強嗎?

“嗬,兩百年不曾有人這般跟我談話了!”

平淡的聲音內,終是潛進了幾分釋然。

“說吧,有什麽任務?”

之明淡淡地切入了正題,眉宇間,淺笑如初。

那道無形的男音卻瞬間陷入了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才再次響起,冷漠不再帶有絲毫情感:“滄璉王城,傾雅公子。明日清晨,蕕姹會和你一起動身。”

“嗯。”

甚至不想知道蕕姹是誰,之明便施展術力消失在裏臨淵樓內。

身著綠衫的蕕姹終是忍不住!

何時,她竟成了一隻裝飾的花瓶?

“夕主……”

“好了,你們退下。蕕姹,這裏有傾雅公子的資料!謹記:任務完成之前,不可以讓之明看到資料!”

隨著淡漠的聲音響起,一枚菱形的玉石從下麵的水中浮起,緩緩地落入了蕕姹的手中。

“是!”

縱然帶著滿腹疑問,她還是靜靜地隨著其他兩人一起,化為光影離開了臨淵樓。

通體血紅的光劍,周身燃燒著紅豔駭人的魅火,映得那執劍的手益發的白皙邪魅。清靈通澈,仿似一觸即溶般,卻不知,是沾了多少同族異類的鮮血。

血璃劍,兩百年了,你也是孤寂到了極致吧……

似在回應她一般,那血色迷魅的劍竟輕聲地低鳴了起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