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的青島,料峭春寒還沒有完全散去,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有絲絲涼風從海上而來,月暗星稀,昏黃的路燈下,燕淩風已經快要崩潰了,從郊區的機場,一路走到海邊,途中有無數輛出租車滿懷希望地停在他們的身邊,可是每一次都被江月擺手拒絕。
“姐,親姐,姑奶奶,親姑奶奶……”燕淩風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跟在江月的身後懇求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江月微蹙秀眉,停下腳扭過頭得意地瞟了燕淩風一眼,然後狡黠的笑了笑道:“那你說哪裏錯了?”
“我……”燕淩風一時語塞,他隻是隨口一說,本以為江月也隻會隨口一聽,卻沒有想到這丫頭還給個棒槌當真了,無奈之下燕淩風隻得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你說我哪裏錯了我就哪裏錯了還不行麽?隻要你現在允許我吃東西,再給我一張大床,你就是讓我趴在地上裝小狗我也沒意見。”
這句話剛一出口,燕淩風就後悔了,江月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魔女又豈能放過他這句話中的漏洞?
果不其然,江月笑得更加開心了,眉飛色舞地點了點燕淩風的額頭,“那你趴下來叫兩聲啊,叫兩聲我就帶你去吃飯。”
男兒膝下有黃金,燕淩風是個有骨氣的男人,他當然不會為了一頓飯低眉順眼了,冷哼一橫轉身就走,他和江月非親非故的,隻是因為心裏麵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點的愧疚,才一直堅持著陪她走了這麽遠。既然江月踩著鼻子上臉,那他又何必給他提供梯子呢?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江月自然不肯放燕淩風離開了,小跑幾步擋在他的麵前皺著可愛的小瓊鼻質問燕淩風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一個人仍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管不問?”
燕淩風心裏麵的確是這麽想的,當然有個前提是江月不能餓死,否則的話燕淩風自己心裏過意不去不說,江月的那位“一個電話就能夠封鎖機場”的老爺子可一定不能輕饒了自己。
想到黑洞洞的槍口指在自己的腦袋上,燕淩風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停下腳步轉過頭一臉無奈地看著江月,“你到底要哪樣啊?”
“你可不要忘了,我現在可是在你的地盤上。任你魚肉,任你宰割,我還能哪樣啊?”江月撅著嘴抓著燕淩風的袖子嘿嘿笑了一聲道:“我餓了。”
這可是自從下午比賽結束之後,一直到現在燕淩風聽到的最美妙的聲音,二話不說,拉著江月就站在了路中間,他當然不是要拉著江月生不同床死同穴化蝶去的,他是擔心江月又改變主意,所以當機立斷先把她拉到車上再說。
好在青島的出租車司機師傅都是久經考驗的,路中間站了兩個人也是不慌不忙,迎麵駛來一輛出租車一個飄逸的過彎之後,穩穩地停在了兩人的身邊。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大圓臉盤子來,一笑起來和彌勒佛一般的司機師傅嗬嗬笑了一聲道:“小兄弟,坐車?”
燕淩風拉開後車門就把江月半推半請地送了進去,那架勢就像是綁架一般,駭的司機師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來低聲道:“小兄弟,這車,這車……”
“大叔你別誤會,這小曼和我鬧別扭的,她是我對象!”水雲和青島的直線距離不超過100公裏,兩地的口音也很相近,因此燕淩風也沒有說普通話,張嘴就是一口家鄉土話。
“你說什麽呢?”江月自然是聽不懂的,瞪著一雙大眼睛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哦。”司機大叔顯然也不是個純潔的鳥,側著身子用餘光打量了江月一眼,微微頷首咂舌道:“這小曼,不冷麽?”
江月雖然能說兩句青島話,但這並不代表她就能夠聽得懂所有的青島話,尤其是司機大叔的語速還挺快,江月雖然很努力,但還是不能避免的成為了耳朵好使的聾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和我鬧別扭的,嗬嗬。”燕淩風吃定了江月聽不懂他說的什麽,因此一點也沒給她留麵子。
“說的沒錯。”司機大叔很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這女人啊,捧著哄著都可以,就是不能慣著,要不然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出事。”
十多分鍾之後,出租車“嘎吱”一聲停在了臨海的一家小飯館門口,這是一幢德占期建築的二層小樓改建,也算是久經風雨而不倒了,牆漆已經斑駁了,但在昏黃的燈光下,卻顯得別有一番古韻古香。
付錢下車,燕淩風看著江月嗬嗬笑道:“窮人一個,吃不起大魚大肉山珍海味,隻能請你來這裏品嚐一下最正宗的青島海鮮了。”
燕淩風說話的時候,還特意留意著江月的表情,如果江月稍微露出一點嫌惡的表情,那麽燕淩風會立即拉著她離開這裏去一家上檔次的餐廳吃飯。當然,那會是他們第一次坐在一塊吃飯,也會是最後一次。
“客隨主便,我不挑,能吃飽了就行!”江月倒是沒有感覺在這裏吃飯會有失她的身份,滿不在乎地扯著燕淩風的袖子嗔道:“到地了不進去,你站在這兒發傻啊?”
推門走進去,一股熱氣迎麵而來,頓時讓一直瑟瑟發抖的江月無比的溫暖,倍感舒坦的長舒了一口氣,江月扭頭就瞪了燕淩風一眼,要不是這家夥蠻不講理不管不顧地拉著自己上飛機,自己會像個傻子一樣穿著短裙在寒風中穿行麽?
看起來,一會兒吃完了飯,還要去商場逛一圈啊,這家夥雖然看上去並不像是個有錢人,但該讓他放血的時候就一定不要手軟!江月在心裏麵想到,可是她一抬頭,卻有點傻眼了。
不大的店麵裏,卻滿滿當當坐滿了就餐的人,睜大眼睛努力想找到一張空桌,可是眼睛都疼了江月仍舊沒有一點收獲。
“別找了,等吧!”燕淩風對於這個情況倒是一點也不意外,這家名叫“街角海鮮火鍋”的小店,自然上不了陽春白雪的台麵,可是在廣大青島市民這一類下裏巴人眼中,“街角火鍋”那可是走遍了青島也找不出第二家的美味來。
去收銀台打了聲招呼,燕淩風就和江月一起站在了角落裏開始苦苦等待。江月不耐心等下去,本想要打個電話使用一下自己的特權,畢竟這年頭每一個飯店的包廂都不可能全都用上的,萬一哪位大人物,或者大人物的親戚心血**走進來了怎麽辦?難不成要讓他們和燕淩風這樣傻等麽?這個時候,預留出來的包廂就會閃亮登場。對於這個“潛規則”,燕淩風自然心知肚明,他也沒有故作清高地阻止江月“濫用特權”,而是很遺憾地告訴了她一個事實,街角火鍋,是沒有包廂的。
電話已經拿在了手裏,可是聽到了燕淩風的這句話,江月頓時無力地耷拉下了腦袋來。特權也不是萬能的,畢竟你總不能讓人家搭磚疊瓦現建出一間包廂來吧?
好在他們兩個人走進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晚飯的飯點已經接近了尾聲,又不到宵夜的時間段,因此他們並沒有等待太長的時間,就等到了一張空桌。燕淩風前世每次來青島,都必定會來這裏饕餮一番,因此駕輕就熟地點了一個中鍋,幾碟配菜之後,就把菜單交給了江月,然後拍著胸脯很有一副暴發戶的氣質大聲道:“想吃什麽,盡管點!哥有錢!”
江月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臉上的麵具已經足夠多了,可是和燕淩風一比,才知道什麽叫做小巫見大巫。深沉,陰狠,狡詐,果敢,大智如愚,大愚若智……江月實在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燕淩風了。有那麽一瞬間,江月甚至想要建議燕淩風去演藝圈闖**一番,能闖出一番事業來也說不定。人是長的醜了一點不假,可是一個配角也不需要長得太好看不是,就憑借著他的這一手“變臉”的絕活,弄個“最佳大反派”還不跟玩一樣?
南方人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很少像北方人這樣“洗洗剁剁”直接就下鍋,精雕細琢固然會讓食物更加的精致可口,但也難免會失去很多原汁原味。
火鍋端上來,鍋底臥著一隻差不多小一斤的大螃蟹,中間鋪著一層個大肥美的對蝦,再加上海參,鮑魚,蛤蜊等一些時令海鮮,湯還沒有沸,微微帶著一點海腥味的鮮氣就撲鼻而來,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胃口大開。
“坊間傳聞,街角火鍋的配方是從宮廷中流傳出來的,味美,色濃,湯鮮,影響豐富,而且還能夠美容養顏,滋潤肌膚……”燕淩風一邊拿著調羹調配自己的配料,一邊信口開河道。
“切,少吹牛皮了。”江月顯然是不信的,可是很快,她就顧不上和燕淩風抬杠了,因為她的嘴已經騰不出空間和時間來了。
吃到過癮處,江月居然隨手一拉,就把那個很亮眼也很嚇人的鼻環給拉了下來隨手放到了一邊。
燕淩風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在他的印象中,所謂的鼻環,那都是和牛環一樣,穿上去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江月怎麽就這麽容易就拿下來了呢?為什麽他的鼻子沒有流血呢?
意識到了燕淩風的疑惑,江月嘿嘿一笑,也沒有開口解釋,隻是拿起鼻環來扔給了燕淩風。
燕淩風接過來仔細一看,不禁哭笑不得,這哪裏是什麽鼻環?隻是一個塑料仿製品罷了,難怪江月不會感到疼呢?
燕淩風還沒有來得及表達自己的驚訝,卻見江月又是伸手一拉,滿頭卷發燙發就變成了烏黑的短直發,原來之前江月頭上頂的那隻是一個爆炸頭的頭套而已。
一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江月,燕淩風努力咽了一口唾液,然後結結巴巴地看著江月問道:“你身上,有真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