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老虎有淚
“來吧。”曹天衣緩緩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隨手扔在一邊,然後目光炯炯地盯著燕淩風擺開了架勢。
燕淩風表情木然地搖了搖頭,“對於許忠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遺憾,你們走吧,我不想再對你動手了。”
曹天衣固執地搖了搖頭,很緩慢但也很堅定,“拋開許忠不談,你傷了我的兄弟,我就一定要討回這筆賬來,就算我不是你的對手被你打趴下,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一人做事一人當!許忠是因為我受傷的,他的所有醫療費我都會負責,你們盡可以來找我的麻煩,不管多麻煩我都擔著,但是燕淩風和這件事情沒關係,他不肯動手那我和你打!”
王翰博大步上前,站在了燕淩風的身邊大聲道。燕淩風剛才出手的速度太快,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戰鬥就已經結束了,所以他也錯過了和燕淩風並肩作戰的機會。
“你?”曹天衣再次搖頭,嘴角帶著一絲輕蔑,“你還不夠資格!你隻會暗箭傷人,真刀真槍的你不行。”
“誰都不用動手了!”遠處快步走來一個人影,孫飛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了,他也站在了燕淩風的身邊微笑道:“曹隊長,我好心勸你,聰明一點趕緊離開這裏,不然的話一會兒可就麻煩了。”
看著孫飛英那篤定的笑容,曹天衣隱隱有點慌張,強打精神問道:“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孫飛英緩緩道:“有困難找警察,我聽說有人持械闖入校園意圖尋釁,我當然就要報警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現在盡職盡責的警察叔叔已經在路上了吧!”
“你!”曹天衣指著燕淩風緩緩點了點頭,然後咬牙跺了跺腳道:“王八蛋!算你狠!我們走!”
汪敬東還在昏迷著,曹天衣大步上前把他背在身上,然後看都不看燕淩風等人一眼,扭頭就走下了天橋。至於剩下的那幾個人,傷勢沒有汪敬東那麽重,勉強也可以站起來自行離開,雖說步履維艱,但在警察的威懾下還是堅持著離開了。畢竟他們雖然是受害的一方,但是主動挑釁在先,再加上以前或多或少的都在公安局有點案底,因此自然是不敢和警察打交道。
看著曹天衣等人離開的背影,燕淩風輕輕歎了一口氣,他雖然和許忠素昧平生,但是卻忍不住為他感到可惜,就像當年的朱遙一樣,本來前途無量的一顆籃壇新星,很可能會就此墮落了。
曹天衣等人一口氣走出老遠才在路邊停下,秦偉恨恨地跺了跺腳咬牙切齒道:“這幫卑鄙無恥的王八蛋,龜孫子,膽小鬼,報警算什麽本事?”
曹天衣默然無語,他雖然執意要和燕淩風一戰,但他心裏清楚,即便他身經百戰,打架經驗豐富,但也絕對不是燕淩風的對手。孫飛英的報警看上去是救了燕淩風,實際上卻是救了他。
心中五味陳雜,曹天衣閉上眼睛輕輕歎了一口氣,也幸虧孫飛英不打算趕盡殺絕,提醒了他們一句,不然的話一旦被警察抓了現行,恐怕他們幾個都要在少管所過年了。
病房外的秋風蕭瑟,病房裏的許忠心情同樣很蕭瑟,粉碎性骨折,這是一個讓人聽上去就很恐怖的傷勢,可是這傷勢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疼痛沒什麽,再疼許忠也忍得住,可是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醫生的那句話,在接下來的人生中,他想都不要想再去籃球場上拚殺了,他的右腳已經成為了一顆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炸他一個體無完膚。
他受傷之後,除了校隊的那幫兄弟,以及焦教練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來探望他,包括當時拉著他的手殷殷叮囑的學校校長。許忠心裏明白,他沒有幫校隊拿到冠軍,現在又成為了一個廢人,在校長眼裏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日理萬機的校長大人又怎麽會為了一個廢人浪費時間呢?
他是為了學校的榮譽而受傷的,可是焦教練告訴他,學校不會承擔他的醫療費用,這讓許忠很受傷,右腳的傷勢也許會痊愈,但他的心傷卻永遠都不會愈合了。過河拆橋的事情他見過,但是連橋墩一起拆的事情卻發生在了他的身上。想到這裏,許忠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可是眼睛剛一閉上,辛勤勞作的父母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他們兩個人辛苦了一輩子,也為了自己操了一輩子的心。
以前自己不懂事的時候,動輒就和別人打架,一言不合就能打人一個腦震**,為此他的父母甚至都給傷者下跪過,直到許忠被帶進少管所的那一刻,看著父母鬢邊花白的頭發,他才幡然醒悟過來,他雖然是個人,但做的卻是豬狗不如的事情,那一刻他很想哭,也很想給父母跪下,但他沒有,他默默地跟著管教走進了那扇大鐵門。
鐵門內“從頭做人”這四個字的標語被他當成了座右銘,他期待著人生的新起點,也盼望著出去的那一天,他要用實際行動向他的父母證明,他們的兒子長大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混球了,他要讓父母以他為榮,以他為傲,所以他才會在球場上拚命,所以他在全部人都放棄的時候還在咬牙堅持,所以他在所有隊友都拔拳的時候還保持著冷靜。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武力,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他把自己受傷的消息隱瞞了起來,因為他不想自己的父母再擔心,可是焦教練帶來的消息卻如同一個噩耗一般,他隻是一個學生,一個剛剛從少管所出來的問題少年,這麽昂貴的一筆費用讓他一時之間陷入了絕望。
他的眼睛呆傻傻地看著天花板,眼角隱隱有淚光閃現,在這一時間,他想到了死,死亡有時候並不是那麽痛苦,反而是解決痛苦的好辦法。有一句話叫做是一死萬事休,許忠卻苦笑了一聲,真的能夠一死萬事休麽?他死了,毫無疑問這筆費用會轉到父母的頭上,那樣一來,他即便死了又怎麽會不痛苦呢?
汪敬東帶著隊友們去一中替他討還公道的事情他知道,他沒有反對,但也不讚成,他當然清楚王翰博是故意的,但是隻要對方咬死了不認,誰都拿他沒有辦法的,即便把他揍的比自己還慘也於事無補。一場傷病,讓許忠看清楚了很多事情,他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請問這裏住的是許忠同學麽?”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把許忠從胡思亂想中喊醒,他緩緩地轉過頭去,是個有點眼熟的陌生人,他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回答道:“我是許忠。”
門口站了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對夫妻,年紀看上去都在40歲上下,聽到許忠應答之後,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走了進來。
“你們是?”許忠的傷痛在腳,在心,所以他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並沒有展現出自己虛弱的一麵,他不斷提醒自己要堅強,懦夫隻會被生活淘汰,所以他不要做一個懦弱的人。
“哦,我是王翰博的父親,她是王翰博的母親。翰博給我們講過,說他因為一時不小心導致了你受傷,心裏麵一直特別的愧疚。可是他的課業緊張,抽不出時間來看望你,所以我們就代表他過來了。”
很明顯王父是一個成功人士,西裝革履,金絲眼鏡,一舉一動無不透露著強烈的自信,搬過來一把椅子在床邊坐下回答道。
“哦。”許忠茫然地點了點頭,王翰博應該就是那個10號了,難怪他剛才感覺這個中年男人有點眼熟,原來是因為王翰博的緣故,子肖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長的再不像,眉眼間總會有點相似的地方。
“我剛才問過主治醫師了,他說你的傷勢很嚴重,對此我代表翰博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
許忠緩緩搖了搖頭,“謝謝叔叔,請你轉告翰博,我理解他的做法,所以我不怪他。”
王父和王母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目光裏感受到了一絲驚訝,他們本來以為許忠一定會順杆往上爬,借機敲詐他們一筆,卻沒想到許忠會這樣的大度。
許忠並沒有多深的心機,他這話也不是說著好聽的,他心裏麵的確沒有怪罪王翰博,他知道王翰博這樣做是為了球隊的勝利,他伸腳之前肯定也不會想到,他的一腳廢掉了自己的運動生涯。
“許忠同學你通情達理,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所以請許忠同學你安心養病,至於你的醫療費用,我們會一力承擔的!”
寶貝兒子的囑托,王父自然不會拒絕,所以他剛才其實已經結清了許忠拖欠的醫療費用,並且預付了一定數額的押金。他是個有錢人,所以不會在乎那三五幾萬,他在乎的是兒子的心情以及這個許忠的態度,如果許忠貪得無厭,獅子大張口的話,那麽王父肯定會轉身離去,再也不會多說什麽。
許忠雖然很想做一個堅強的人,但是這一刻他的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這筆醫療費用在王父眼裏不值一提,可是對他來說,那就是一座幾乎不可逾越的大山,如今大山被移走了,他立即輕鬆了許多。哽咽著咬著嘴唇,許忠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的心裏麵充滿了感激。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很少見,王父的這一做法在他看眼裏無疑就是典型的雪中送炭。
“好孩子!”王父人老成精,當然他還算不上太老,但長期在商海中拚殺,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許忠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他卻大概猜出了許忠內心的真實想法。輕歎口氣,輕輕拍了拍許忠的肩膀歎道:“安心養病吧!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不管翰博是不是有意的,隻有你健康出院了,他才能真正放下心來的。”
“嗯!”許忠咬著牙重重點了點頭,他當然不可能健健康康,完好無損的出院了,但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王翰博,他都必須要盡快讓自己痊愈。
王父已近離開了,許忠的眼角卻還是濕潤的,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但即便是在肝腸欲斷的時候,許忠也沒掉過一滴淚,因為他是老虎,所以他不能哭,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老虎,所以他其實也是有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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