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實情全部說出來。”

澹時寒狹長眸子直視周良,他猜測很久也想不出周良計劃出這場鬧劇是為了什麽。

周良漫不經心的喝茶,垂斂的眼瞼細微顫動。許久之後,他重新抬起頭,目光移向澹時寒身邊的女人,“澹夫人,你可想知道你的親爹是誰嗎?”

嶽秀姌怔愣,周良竟然認識她的親爹?

她微微起身行了禮,訥訥開口道:“請周縣令如實相告,民婦不勝感激。”

周良屏息凝視她,觀察她的眉眼之間暗藏的一抹熟悉。不禁感傷不已,又覺得慶興。

“此地並非如實相告的好地方。”周良環視四周,這廢舊的破屋已漏洞百處,屋後更有一條夾道供仆人們行走。

嶽秀姌點點頭,扭頭看向澹時寒,“相公,我們先回東院吧。”

澹時寒冷眸掃過周良平靜無波的臉龐,起身將她牽好,“來人,帶去東院。”

“是。”

十七龍衛齊聲答,衛一、衛二、衛三將周良帶去東院,而衛四和衛五繼續在這裏看守周府的管家。

— — — —

東院。

一壺清茶,三隻鈞窯杯,三個不動聲色的人圍坐一張八仙桌旁邊,各懷心事。

“大小姐,姑爺,周縣令。”任管家在門外打破寂靜,在稟告之後便開門進來,親自端著一盤茶果,恭恭敬敬的擺在八仙桌中央,“大小姐還有何吩咐?”

“將院子裏的人遣退出去,後院也是。”嶽秀姌刻意提醒,任管家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頜首道:“老奴會親自去守著。”

嶽秀姌輕輕“嗯”一聲,揮手屏退任客家。屋子裏頓時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周良掀眸盯著嶽秀姌許久,緩緩開口問:“柳老太爺的寶匣子,任三可交還給你了?”

“是。”嶽秀姌沒有隱瞞。

周良滿意的點頭,“算他識相,沒忘了根本。”

說這話的語氣怎麽聽都覺得像上位者的姿態。讓嶽秀姌澹時寒皆是反感的擰起眉心。

周良看到夫妻二人的表情變化,卻不以為意的說:“你們想知道多少就問吧。事到如今,我連死都不怕,連怕你們知道真相嗎?”

嶽秀姌呼吸凝窒,她擰眉盯著周良,她竟然也聽不到他的心聲?

天底下還有一個人的心聲不能被她偷聽,那個人就是當今太子。早在火燒落富村之時,太子將她擄走到李牛家的宅子時,她曾懷疑過自己的特異功能是不是不行了?

現在,她的特異功能再次失效。周良的眼睛裏明明有豐富的思緒變化,可她卻偷聽不到他的心聲。

周良歎氣,說:“好吧,既然你們不想開口,我……我全都告訴你們。”

澹時寒鳳眸微斂,說:“從你暗中指使王氏火燒落富村的時候開始講起吧。”

周良錯愕,難以置信的盯著澹時寒好一會兒,說:“你知道了?”

澹時寒抬眼,“不多不少,足夠想清楚你的步

步為謀。隻是,我沒有猜到你的最終目的。”

周良長長舒氣,看向嶽秀姌,“我謀劃多年,最終目的是為了幫助姌兒奪回柳家老宅和柳家寶藏。”

嶽秀姌心髒狂跳。不是吧?她又招來一朵爛桃花?

澹時寒鳳眸眯起。周良這是什麽意思?替他兒子來討好姌兒嗎?

周良無視對麵小夫妻的瞪視,自顧自的說:“得知張書吏和王氏一起悄悄挖了你家的菜窖,偷走你誆來的五千兩銀子,我就知道你與嶽家的鬥爭已搬上台麵來。所以我將計就計,在張瑞綁架你之後,引太子等人去將你帶去落富村,然後再暗中指使王氏派人放火燒了落富村。而你的怒火一旦被點燃,一定不會輕饒了王氏。”

“我算準你會動用龍衛的身份打壓嶽家。隻是……沒想到皇帝會為了拉攏澹時寒,而滿足你的所有要求,並且將柳家老宅賞賜給你。”

嶽秀姌恍然大悟,問:“我初到祠堂叩拜外祖父的時候,那張壓在供桌下的紙條是你寫的?”

“對。”周良點頭,“柳老太爺的寶藏一直是王氏、嶽汾、柳忠和張書吏竭力尋找的東西,為的就是獻給丞相。寶藏的風聲也是我故意放出去的,除了讓他們暴露本性,也是為了引出柳老太爺身邊的侍童任三。”

“我相信柳家寶藏從未埋在地下,而是交給柳老太爺最信任的人。比起他的親生女兒,他更相信陪伴身邊多年的侍童任三。”

嶽秀姌點點頭。女人出嫁從夫,柳老太爺得知嶽汾的狼子野心,連自己的女兒也不相信了吧。

周良淺飲口茶水,說:“柳老太爺也不是不相信你娘,否則那寶匣的鑰匙也不會當作嫁妝交給你娘。”

嶽秀姌心頭一慌,“鑰匙交給我娘,那不是……現在在嶽汾的手裏?”

周良否認道:“據我觀察多年,那鑰匙已不見蹤影。”

嶽秀姌鬆口氣,隻要不被嶽汾和王氏拿到就好。

周良繼續說:“你出生時有個奶娘,與你娘的感情很好。可惜我暗中尋訪多年無果,不知道那奶娘是否還活著。”

“她早已死了。”嶽秀姌平靜的說完,看向周良,滿腹疑惑,“你也想得到寶藏嗎?”

周良放下茶杯,身體坐得挺直,他目光炯亮而深邃,一瞬不瞬的盯著嶽秀姌,鏗鏘有力的回答:“姌兒,我是你的親叔叔。”

轟——!

天雷滾滾,海嘯來襲,這是千裏尋親終相見,兩行熱淚喚親人的節奏啊。

還不知道親爹姓甚名誰,親叔叔先跑出來啦。嶽秀姌覺得自己是不是該來個滴血認親,免得以後又跑來幾個叔叔,她是認呢、是認呢、是認呢。

“姌兒的爹爹是誰?”關鍵時刻,男人最靠譜。嶽秀姌已被雷得啞口無言,澹時寒卻異常冷靜。

故意被忽略的男人終於開口說話,周良再不想理睬也不得不回答:“石功。”

轟——!

這次換作澹時寒腦袋懵逼,外加眼冒金星。沒想到他的親嶽父竟然是十

五年前的叛將石功?當今皇上一道聖旨賜死於沽北戰場的驍勇大將軍?

嶽秀姌拉拉澹時寒的手,發現溫暖幹燥的掌心竟沁出冰涼的汗水。她疑惑的問:“相公,你怎麽了?”

澹時寒盯著的她,良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姌兒,石功是投敵叛國的將軍,當年也是他將沽北鎮拱手讓給敵國的。”

“所以我是叛將之女,應該誅連九族?”嶽秀姌心慌意亂,立即抓緊澹時寒的手,問:“如果我此刻身份被揭發,會不會……”

“不會。”澹時寒神情凝重,將她抱來懷裏,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安撫說:“姌兒不怕,我拚了性命也會保你平安的。”

周良見澹時寒如此嗬護侄女,心裏也安慰不少。

“你們也不必憂心,我手中有一本證據可以為大哥平反。”

澹時寒和嶽秀姌的眼睛同時發亮,異口同聲道:“是什麽證據?”

周良看看他們,哈哈大笑,搖頭說:“你們心急也不成啊。要等到鬥敗丞相之後再呈報給皇上,那時便成為斬下丞相頭顱的一把利刃。”

“丞相?”嶽秀姌沉默了。如今她連丞相派來的爪牙都鬥不過,如何鬥敗老謀深算的丞相呢。

周良見嶽秀姌失落的模樣,心有不忍,安慰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姌兒年輕,聰穎過人又有勇有謀,如何鬥不過一個老匹夫呢。”

“對。”澹時寒捏捏她的小臉,“我們先拔掉他的爪牙,再一步步慢慢引蛇出洞,然後給他致命一擊。”

“好。”嶽秀姌勉強笑笑。其實她一個重生的人,雖然血脈上是一家人,可靈魂卻……不管了,既然她是“嶽秀姌”,那麽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屋外有些輕微響動,三人立即警覺的閉上眼睛,扭頭看向糊了青紗的窗子。

幾道黑影閃現,將那人請到院中央。

“原來是周夫人來了,快請!”嶽秀姌站起來,已不是剛剛那般挫敗的模樣。她笑盈盈的走出屋外,看到周夫人臉色僵冷的踏階而上,她含笑譏諷:“周夫人來了也不讓人通傳一聲,我還以為是哪裏來的歹人呢。”

周夫人看她的眼神不溫不慍,杏簾半眯,說:“因為掛念相公,得知他被請來東院,故此才匆匆趕來。哪知被人擋在院外不肯放行,我便繞到偏門悄悄進來。”

“哦,原來是從偏門進來的。”

嶽秀姌親自掀起簾子,請周夫人進到屋內。以前敬她是縣令夫人,現在又有了叔侄的血親,就算周夫人行為不妥當也隻佯裝不在意。

嶽秀姌放下門簾,轉身之際,竟異外發現她又看見紅紅閃亮的姻緣紅線。上一次看見姻緣紅線的時候,是霍猛和英子,還有李牛斷了的紅線。

現在……

嶽秀姌呆呆的盯著周夫人尾指上係著的紅線,順著紅線慢慢看過去,卻發現與周良的紅線竟未連在一起?兩根線頭兒若不細看,很難發現它們中間有一處細小的截斷。

“姌兒,你在看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