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出事了。

這句話無疑像個炸彈,讓澹時寒和嶽秀姌瞬間嚴肅起來。

剩著馬車回到澹府,嶽秀姌率先跳下馬車。一路回來雖然不算遠,她也從衛一的簡單描述中得知嶽家聽說宣旨官來到澹府傳聖旨,又聽到澹時寒拒絕皇上的賜官,嶽汾和王氏像抓到致命把柄似的跑來添油加醋,在寒風裏凍了足足一個時辰的宣旨官已經暴走的怒火邊緣,此刻已經下令將澹府包圍,要先斬後奏將澹家誅九族,抄家罰沒。

嶽秀姌急步來到前院,第一眼便看見萎縮在椅子裏裹著鬥篷低頭不語的嶽汾,另一邊王氏親自奉茶給宣旨官,極盡妖媚之姿。

王氏本來就有三分媚色,即便已徐娘半老,卻是個**美麗的女子。

至於宣旨官,哪個男人會拒絕美色的**?除非有斷袖之癖,或者是……太監。

宣旨官笑眯眯的一手接過茶杯,另一手故作不經意的摩挲著王氏的手,挑逗的問:“你就是丞相大人的幹女兒,王氏?”

“正是。民婦在丞相府裏時,是夫人的貼身婢女。相爺和夫人念我一片孝心,故而賜了姓,認了幹親,又將我嫁給嶽家。如今也算是吃穿不愁,膝下有女萬事足。”

“如此甚好。可惜本官晚了幾年,不然……嗬嗬,嗬嗬。”宣旨官意味深長的笑起來,手更加不規矩的越來越往上的摩挲。

“大人說笑了,民婦哪裏配得上你啊。”王氏嬌羞含笑,杏眸媚如絲,輕佻得像娼樓裏的頭牌。不對,頭牌應該是年輕的,她算是媽媽級的。

宣旨官越發笑得燦爛,更是毫不避忌的摸上王氏的胸前……

“哎喲喲,一對老奶子有什麽好摸的。大人的樂趣還真是廣泛啊。”嶽秀姌嘲諷的聲音突然出現,嚇得王氏和宣旨官立即分開,瞠目結舌的看向她。

王氏拿帕子捂住胸口,說:“你是鬼嗎?走路都不帶聲響的,想嚇死我啊。”

嶽秀姌斜眼瞥她,回頭問宣旨官,“這老女人一身的髒肉,你真有興趣?”

“呸!嶽秀姌,你說誰一身髒肉呢?”王氏氣得瞪眼,指著嶽秀姌的鼻尖大罵:“你再敢汙言一個字,老娘撕爛你這張臭嘴!”

“哼!”嶽秀姌冷笑,叉腰問道:“你敢嗎?我可是皇上的龍衛,你有幾個腦袋敢惹我,嗯?”

王氏頓時滅了氣焰,又強裝鎮定的說:“誰知道你那身子是不是買來的,那牌子也許是偷來的也不一定。”

“偷?”嶽秀姌仰天大笑,扭頭看向宣旨官,“敢問大人,龍衛令能仿造嗎?能偷嗎?”

宣旨官臉皮抽抽,他看出來了。這嶽秀姌和王氏不對盤,而且一個靠山是丞相,一個靠山是皇帝,這讓他夾在中間如何是好?

“二位夫人,依本官來看,你們既然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

宣旨官勸和的話說出來,立即招來二人異口同聲的厲喝:“誰跟她是一家人?”

宣旨官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兩邊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龍衛令不是假的,王氏以前來過丞相府“省親”,他也見過的。如此……

“二位夫人,既然無事吩咐,本官告退。”

惹不起,躲得起。宣旨官本想在澹府撈點好處再走,沒想到遇到這一對冤家路窄的,真是晦氣。

看著宣旨官灰溜溜的領著護旨禁軍走了,連個屁都沒留下。嶽秀姌滿意的嗬嗬笑,扭頭看向嶽汾和王氏,揮揮手趕人,“你們兩個髒人也別賴著不走,快點走吧,別髒了我的地方。”

“你……你說的什麽話,我可是你爹。”嶽汾氣得臉色鐵青。

嶽秀姌挑眉,饒有興味的反問:“是嗎?我該怎麽稱呼你呢?後爹?”

“胡鬧!”嶽汾尖銳的嗓音嚇了嶽秀姌一跳。

“哎喲我的媽呀。”嶽秀姌捂著胸口,同情的嘖嘖道:“後爹啊,你也真是娶妻不賢。我見過落富村李老歪的惡婆娘,那女人和嶽家的於管家搞在一起。可人家把自己男人伺候得服服貼貼,至少李老歪還是個男人。可……你呢?”

不提起還好,一提起來,嶽汾恨恨的瞪向王氏,氣得磨牙。他一個好好的男人就被這混賬婆子一刀給哢嚓成太監。可他再恨也奈何不了王氏,這女人是丞相的幹女兒,是他們這十個人的總管。

嶽秀姌靜靜偷聽嶽汾內心的憤恨和無奈,更得知原來王氏是丞相派來醉花鎮最大的“奸細頭子”,而且那十個人都活著。

“你們走吧。”嶽秀姌揮揮手,回頭喊一聲:“衛一,衛二,衛三,送嶽二老爺和王夫人出去。”

“是。”瞬間出現的三人,請二人比出“請”的手勢。

嶽汾見如此,也不再多說什麽,抬起屁股便走。他是被王氏逼著來的,全身疼得要命,此刻隻想回家去躺著。

王氏卻惦記著“柳家寶藏”,想著柳家老宅沒有發現寶藏,也許嶽秀姌把寶藏移到這裏來。如果她賴在這裏不走,也許……

“不,我要住下。”王氏一屁股坐在剛剛宣旨官坐過的椅子上,說:“天色已晚,趕回家去已是深夜。與其冒著生命危險趕夜路,不如住在閨女家,等明日早晨再走也不遲。”

嶽秀姌豈是不知王氏心裏打著什麽主意,她冷哼,給衛一使了個“殺”的眼色,轉身便走去後院。

前院裏傳來王氏和嶽汾淒慘的怪叫聲,後院裏澹時寒和嶽秀姌換好衣服,到後院門去迎接陶氏和澹家姐妹。

陶氏被夫妻二人扶回院子,坐在暖暖的火炕上悶悶不樂。

嶽秀姌見狀,半蹲在婆母麵前,輕聲問:“娘,何事惹你不高興?難道織繡坊裏有人說閑話嗎?”

“不是。”陶氏勉強笑笑,拍拍覆在手背上的小手,說:“見到老鄉親們很是高興,隻是大家說起以前的家,不免心裏空落落的。雖然我住著大房子,吃得好、睡得香、穿得暖,可終究覺得少些什麽,不習慣。”

“娘是想念以前的小院吧。咱家那老院子還是你和公爹一起蓋起來的呢。”

“哪兒啊。是寒兒的爺爺和他爹一起蓋的,用了小半年的功夫呢。”聊起以前住的地方,陶氏笑得像孩子吃到糖一樣幸福。

嶽秀姌看向沉默不語的澹時寒,不知道該如何是

好。以前她畫的那套圖紙,是有一個仿造澹家小院的,現在這府裏有諸多改變,不知道澹時寒有沒有加蓋出那個仿造的院子。

澹時寒走上前,扶起陶氏,說:“娘,跟我去一個地方。”

陶氏狐疑,“去哪兒?”

嶽秀姌抿唇笑,對澹氏姐妹說:“你們也跟著去吧。回頭若不願意呆在那裏,你們再回來。”

“是。嫂子。”澹家姐妹答應著,沒來及換件衣服,又跟著兄嫂陪母親一起往西邊的一處偏僻之地走去。

西邊是兩姐妹居住的院子,一前一後,一牆之隔。最後有一個院子,與二姑娘澹歆茹的院子又隔著一個夾道。

而那神秘小院的正門,正在夾道的北牆上。

澹時寒和嶽秀姌一路挽扶陶氏來到夾道,往西邊走了一小段路,便來到兩扇門前。

“娘,你摸摸。”澹時寒拉起陶氏的手往扇上的銅獸頭摸去,說:“這是什麽?”

陶氏瞪大空冥的眼睛,雙手試探的摸著獸頭,在獸頭的額頭有一個凹坑時,她頓時大笑,說:“這是咱家的門獸。”

“對。”澹時寒也笑了。能見到母親如此高興,他亦滿足。

推開兩扇門,澹時寒和嶽秀姌扶著陶氏進去,後麵澹家姐妹跟進來,忍不住傳出一聲驚歎。

“哎喲,和咱們以前的家一模一樣的。”澹歆芝激動的拍手,拉住澹歆茹的手,指著西邊的一間土坯房,說:“二妹快看,那是咱們的屋子。”

澹歆茹亦是激動的含淚,點頭,“嗯,是咱們以前的家。”

聽到背後兩個閨女的歡呼聲,陶氏知道兒子和兒媳為她做了一件最了不起的事情。

“孩子啊,謝謝你們思慮的如此周道。”陶氏含淚握住兒子、兒媳的手,說:“這幾日我總想著以前的家,懷念以前住的屋子。沒想到……沒想到……你們會為我老太婆……”

“娘,別哭。”嶽秀姌拿絹帕為婆母擦淚,“娘,你是個念舊的人。相公是個孝子,怎會不明白娘的心思。”

“孩子,謝謝你。”陶氏扭頭向著澹時寒,由衷的道謝。

澹時寒勾唇淺笑,隻低聲說了句:“娘喜歡就好。”

“喜歡。很喜歡。”陶氏高興的大笑,又說:“走走走,帶我去我以前的屋子裏坐坐。”

“是。”澹時寒和嶽秀姌異口同聲的答應著,一起扶著陶氏去了西邊的屋子。

那屋子被澹時寒布置得和以前一模一樣,連茶具都仿得如同從未被毀壞過一般。隻是“新”了點。

陶氏坐在土炕上,仔細摸著茶杯上的凹凸花紋,驚訝的說:“咦,這杯子難道是我以前用的?”

“娘,這是新的。”澹歆芝嘴快,走來拿起一個杯子,說:“定是大哥故意找人燒造的。”

“娘,這屋子裏的東西和你以前的東西像雙生子似的。”澹歆茹笑著走來,手裏拿著一碟桃酥,“娘,來吃點心。”

“你們也吃點吧。我還不餓。”

陶氏心滿意足的笑了。有生之年,還能再回到自己熟悉的家,知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