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電腦是徐烈自己想的,畢竟烈火這兩個字,不夠大氣。

徐烈陪著謝靜到工商局,兩人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似的,蘇建業當然不會八卦到去打聽這些。

一切都很順利,平時建業公司有事,也是謝靜往這兒跑,就連局裏的工作人員都打趣道:“喲,小謝又來了,今天怎麽還跟著個帥哥,新同事吧?”徐烈裝成一副未經事故的樣子,羞澀地點了點頭。

“行了,手續都全了,下星期來拿吧。”那人把東西收好,開了幾個單子給謝靜。

辦公司有一係列非常瑣碎的事情,就連刻個公章都必須到工商局指定地方去刻。徐烈跟了半天就哈欠連連,謝靜見他沒什麽興趣,就笑著推他回去了。

過幾天就是十一了,在97年的時候,還有沒黃金周的概念,十一放假也隻有一天,勻上一個星期六星期天,也不過是連放三天假。

徐烈到烈火電腦室的時候,蘇魏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林麗穿著一身與她性格不符合的,把全身上下都包裹得極好的休閑衣坐在蘇魏的大腿上。

一見到徐烈,林麗像兔子一樣從腿上跳了下來。自從那天見過徐烈是如何對陳彪那夥人後,林麗看著他總感覺有點害怕。

“今天生意怎麽樣?”徐烈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問道。

“如你所看的一樣……”蘇魏把手一抬:“滿滿當當。”

徐烈滿意地點點頭,把杯子放在桌上,走了出去,到門口的時候,蘇魏大聲道:“又跑哪去啊?”

“辦事!”徐烈一揮手就不見了人影。

蘇魏搖頭,真不知道徐烈最近在忙些什麽,一個多星期才來幾次,幾乎把白天的工作都扔到了自己身上,猜不透他。

林麗看著徐烈走後,才又回到了蘇魏的大腿上,一副小鳥依人的造型。

徐烈也閑不住,包了一輛出租車,逐一的把市內各個正在裝修的門麵掃了一遍。大部分的進度還不錯,趕在中旬就能開張。隻有在九中和宋州中學的兩家門麵,出了點岔子。那兩邊用的都是第一層的商鋪,每一間大約在一百個平米左右。

這本來已經是啟動的第二選擇方案,再挪的話,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適合的點,於是徐烈打算親自登門拜訪一下,看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九中和宋州中學是宋州市的重點中學,分初中部和高中部,特別是高中部,每年的大學升學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每逢中考過後,想要上這兩間中學,分又沒到線上的學生家長都會把校長的門檻踏破。而徐烈看中的兩間門麵,正好是屬於這兩所中學管轄。

負責接待的是宋中的後勤處長,本來徐烈是想當麵與校長對話,但被婉言拒絕了。後勤處長姓林,看上去是一個很斯文的中年人,穿著得體的衣服,戴著金邊眼鏡。

“徐總的難處我們理解,但實在很抱歉,學校對那間店麵確實有別的用途。”林處長不溫不火地道。

“如果是價錢方麵的話,我可以提高一些。”徐烈誠懇地道。

“不是價錢的問題……”林處長像是有難言之隱:“你看這樣行不?學校方麵將之前你們預付的兩千元退還,這期間你們產生的損失,也由校方負責。你看怎麽樣?夠意思了吧?”

徐烈見他主意已定,實在也想不出什麽別的辦法,隻好伸出手道:“希望還有合作的機會,相關事宜我們會派人過來和你們談。”

林處長臉露微笑,握住徐烈的手:“我知道徐總不會讓我難做的。”

走到學校門口,徐烈看著還在施工的裝修工人,搖了搖頭。正快要從校門口的坡上走下來時,突然一輛飛速駛過的轎車,帶起一灘汙水濺到了他的褲角上。

徐烈愣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緩緩地轉過頭,朝校門處望了一眼,心裏一涼,猛地打了個寒戰。

徐烈快步走到旁邊一家小商店裏,從懷裏掏出地圖,又問店主借了一枝鋼筆,在地圖上飛快地比劃著。

過了很久,那張地圖上約有七八處地方已經被畫上了一把叉,徐烈終於抬起頭,走到一旁,拿起公用電話,撥通了謝靜的號碼。

“你那邊忙完了嗎?”徐烈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快了。你怎麽了?”謝靜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把手頭上的事先放一放,半個小時後,‘綠草地’見。”徐烈不等謝靜答應,飛快地掛斷電話,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往宋州最著名的茶莊綠草地駛去。

徐烈坐下沒多久,謝靜就趕過來了,見他神色不太對勁,關切地問:“你是不是生病了?”

徐烈搖了搖頭,把攤開在玻璃幾上的地圖推了過去:“這幾家店馬上停工,另找地方。”

謝靜一愣,有些不理解徐烈的作法:“這不都是你定的嗎?現在眼看馬上就要開張,怎麽你又……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徐烈堅定地道:“原因我不能告訴你,但必須按我說的去做。”

“你總得給我一個原因吧?要不然蘇總那裏我怎麽交待?”謝靜第一次見識到徐烈的固執。

“蘇總那裏你不用操心……”徐烈頓了頓,敲著玻璃幾說道:“至於新的地址……你試著能不能搬到這些店麵的二樓?如果可以的話,那最好不過。如果不行,那麽我們再商量。”

謝靜見他這樣堅持,而且話也說到這個地步了,隻好點頭:“那就照你說的去辦。”

徐烈輕抿了一口茉莉花茶,內心卻還不能平靜。宋州地處西南,丘陵地形,穿城而過的杏花江水流平穩,風景優美,是全國有名的旅遊城市。但在九八年的時候,全國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洪水暴發,杏花江也給了宋州人一次慘痛的經曆。

半個宋州市在那次災難裏變成澤國,水勢最大的那一天正恰逢中考,近三名學生被深達三米的洪水圍困在教室內,其中最嚴重的就是九中和宋中。特別是宋中,門口的一樓門麵房全部被淹沒,令當時的商家損失慘重。

如果不是徐烈剛才突然想起那段令人難忘的回憶,隻怕到第二年的八月,地圖上打叉的八處店麵將難逃一劫。

蘇建業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天,一切都被徐烈安排妥當,門店都遷到了安全的位置。事已至此,他也不方便再說些什麽,隻是他也同謝靜一樣,猜不透徐烈這一招玩的到底是什麽。

徐烈沒有同他解釋,因為解釋不了。不過幸好損失的一切都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大家也就按部就班的執行下去。

第二天就是國慶節,徐烈難得坐在教室裏聽課——睡覺。王月在台上宣布放假的消息,下麵立刻像炸開了鍋似的。

徐烈被吵醒後,掃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神情安然。

王月交待了幾句,安全事項就走出了門外。這時徐烈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苻櫻身邊:“你明天有時間嗎?”

苻櫻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說這段時間蔣芳婷一直都在幫徐烈說好話,但幾乎都沒見他上過課,苻櫻對他的看法隻是有所好轉,卻依舊維持在一般同學的位置。

苻櫻平和地道:“有事嗎?”

徐烈笑道:“沒什麽要緊事,就是想多找些時間和你相處。”

天啊!苻櫻臉上一紅,竟然一時不知道怎麽回他。

雖說早戀已經很不稀奇,但明目張膽地約女孩子,而且是被二專的封為全校第一流氓的“烈少”徐烈約全校第一美女苻櫻,旁邊的人立刻都湊了過來。

“答應他。”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同學笑著打趣。

“就是,答應他。難道連你也怕他?”蔣芳婷很有智慧地使出了激將法。

可惜苻櫻不吃這套,起哄的人越來越多,但她臉色卻越來越平靜,就連臉上的紅暈,也慢慢地退了下去。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苻櫻把課本裝進書包裏,背在背上,推開徐烈,走了出去。

徐烈在心中歎了口氣,眼睛看著苻櫻離去的背影,想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執拗。

“要不你約我吧?”蔣芳婷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徐烈。

“哪涼快哪兒呆著去!”徐烈沒好氣地道。

蔣芳婷“哼”了一聲,也離開了教室。

本來雖然還沒黃金周,但十一的時候,客運還是比較緊張,站長卻特地放了徐援朝一天假,讓他回家看看兒子。

算起來,徐援朝已經有二十多天沒回家了。進門的時候,他朝徐烈晃了晃手中的飯盒:“燒鵝。”

這算是重生以來三個人坐在一起吃的第二餐。每個人吃得都很慢,特別是徐烈,他還特意讓淩素芬多吃一些。這讓徐援朝感覺自己的兒子長大了,懂事了。

吃過飯,徐援朝和淩素芬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徐烈一個人關著門呆在房間裏。

“你發現徐烈變了嗎?”徐援朝摟著淩素芬道。

“是變了。”淩素芬把頭擱在徐援朝的胳膊上,這讓她感覺很舒服。

“變成什麽樣了?”徐援朝緊了緊手臂,搖著淩素芬。

“更懂事,更愛學習了。”淩素芬拍了拍徐援朝的手,讓他不要亂動。

如果徐烈聽到這段對話的話,真不知道他會怎麽想。他現在正在房間裏,把窗戶都打開了,一手拿著煙,一手在一個本子上寫寫劃劃。

要規劃的事情太多,蘇建業那邊也騰不出人手幫忙,就一個謝靜,還很讓他心疼了好一陣。不過即使是謝靜,而且很多地方也幫不上。

國慶的第二天,謝靜帶著徐烈來到高新區,奇怪的是去的地方並不是建業公司,而是在高新醫院對麵的一棟寫字樓。

到四樓,謝靜推開一扇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看看吧,怎麽樣?”

這裏大約有三四百個平方的辦公區域,還有沒隔成各自的區間,地上打掃得非常幹淨,四周的牆壁上也刮了一層白色的牆灰。雖然沒有建業的麵積大,但建業是倉儲辦公一體,純論辦公區域的話,又要大上不少。

徐烈走到窗口處,往外一望,苦笑道:“你不是打算整天就聞對麵消毒水的味道吧?”

謝靜吐了吐舌頭,走到徐烈身旁,笑道:“我不是怕以後咱們的徐總見義勇為的時候,好就近嘛。”

徐烈聽到這話,不禁笑了起來,看樣子她還記得自己用板磚敲謝雲的事。隻是剛才謝靜那一下小女人的樣子,與平時幹練的OL模樣完全不同,讓徐烈心猛地一跳,眼睛怔怔地盯著她看。

謝靜回避著他的目光,恢複平常的神情:“這裏還可以嗎?”

徐烈點了點頭:“還不錯。”

“那……烈少還有什麽需要指點的嗎?”謝靜笑道,不知不覺她也跟著蘇魏用了同一個稱呼。其實她對這裏也很滿意,樓層不高也不低,從窗口望外看,視線越過高新醫院,就能眺望一片青山。而且也不像剛才徐烈說的那樣,有消毒水的味道。

“全部采用輕隔斷和玻璃結構的材質,搭建一個開辦式辦公的環境。”徐烈比劃著:“在這裏,隔出一個員工休息室,裏麵放一些盆栽,一張玻璃茶幾。還有……冰箱和微波爐不能少。”

謝靜掏出一個記事本,一條一條的記著。

“地上最好是鋪木地板,會議室不要太大,但投影儀要放一個。”徐烈一邊想一邊說:“對了,我的房間最好用汽車上那種從裏麵能看見外麵,外麵又看不見裏麵的玻璃材料。”

謝靜:“……”

“好了,暫時就這些吧。”徐烈朝門外走去,突然他回頭看著謝靜笑道:“忘記說一句,你今天可真美。”

還沒等謝靜“啐”出口,哧溜一下,徐烈就不見了人影。

“什麽人哪!”謝靜把筆往記事本上一扣,嗔道。

徐烈剛走到樓下,謝靜急匆匆地趕了上來,從手提包裏掏出一個愛立信GH398,舉到徐烈耳邊:“蘇總找你。”

徐烈拿起電話,聽到了另一端蘇建業熟悉的聲音:“你現在和小謝在高新區吧?到我公司來一下,我有禮物送給你。”

徐烈答應了一聲,把手機合上遞給謝靜:“什麽時候買的?”

“漂亮吧?雖然是前年出的了……”謝靜撫摸著手機上的天線道:“但花了好幾千呢。”

徐烈一邊往建業公司走,一邊道:“沒彩鈴,沒彩信,沒GPRS,沒攝像頭,沒藍牙,沒紅外,鈴聲還是MIDI的,又不能裝GBA遊戲……”

越聽徐烈往下數,謝靜越頭暈,最後不得不承認這款手機確實有點跟不上時代。

走進建業公司,蘇建業一見徐烈,立刻笑道:“快看看我給你帶什麽了!”

徐烈早就看見放在他身邊的一個厚厚的盒子,隻是猜不透他到底給自己帶了什麽,於是笑道:“有東西收就好。”

蘇建業笑著打開盒子,從裏麵拿出一個通體黝黑的玩意,放在桌上。

“筆記本?”要說這東西是筆記本,確實也是,隻是要比徐烈以前用那台裝著VISATA係統的超輕超薄的玩意,厚了三倍有餘。如果不是上麵大大的IBM三個英文字,徐烈可真不敢肯定。

打開筆記本,鍵盤下邊並沒有觸屏,而是一組三鍵,在鍵盤的正中有一個移動觸點。與後幾年出現的IBM的X係列,有些相似。

蘇建業啟動電腦,笑道:“這可是朋友從國外帶回來送給我的,全世界第一款帶有14寸彩電屏幕和DVD光驅的筆記本電腦,型號是ThinkPad770。”

徐烈看著這台電腦啟動一個Windows95足足用了三分鍾,差點沒從沙發上一頭栽到茶桌下。

“喲,進去了。”蘇建業打開一個winamp的播放器,立刻從電腦自帶的音響裏放出一首今年火遍大江南北的《心太軟》,謝靜還不由自主地跟著哼了起來。

到這時,徐烈真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東西我要了,您能不能不放這歌?”徐烈雖然也是從那時活過去的,但非常難以理解為什麽這歌會那麽火。

“那放這首……《幹杯朋友》。”蘇建業看上去比徐烈更興奮。

這首歌還是在徐烈能夠接受的範圍內,不過對於當年已經聽得膩味的曲子,他還是依舊苦笑著搖了搖頭。

謝靜像是感覺到了徐烈的不滿,這時倒也沒有再跟著哼。

“收起來吧。”蘇建業終於滿足了,把電腦關了,又拿出一個電腦包,放了進去。

徐烈這下算是鬆了口氣,其實他還有正事要找蘇建業談。

“恒星公司的人事方麵……”

“一定由你決定。”徐烈一句話還沒說完,蘇建業就拍板了,他現在跟個甩手掌櫃似的,什麽都讓自己拿主意。

“我想請小靜姐做公司的市場總監。”徐烈看了謝靜一眼,說道。

“人既然給你了,自然由你安排。”蘇建業點上煙,攤開雙手,背靠在沙發上。

“那我也不客氣了。”徐烈突然笑道:“小靜姐的人事關係就轉到恒星公司吧。”

蘇建業一愣,繼而苦笑道:“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