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象,在遠方的路旁,會有一雙目光,是否一樣,都帶著昨天的傷,試圖想要遺忘,我能想象,對愛情的信仰,注定得忙了又忙,我的眼眶,如果有悲傷,那是過程中的收藏……”

蔣薇站在話筒前,鮮豔的嘴唇離手掌大的遮板約有十五公分遠,歌聲清脆而嘹亮,在沒有一絲雜質的錄音室裏直接傳送到外麵的錄音台上。

“怎麽樣?”於欣看到上麵平穩而優美的線條,有些得意地問旁邊的錄音師。

“非常好,”錄音師驚訝地調了一下音軌,說道:“一次錄好。就算是頂級的唱將也不見得有這能耐,小欣你去哪找來的人呢?”

“不告訴你。”於欣笑了笑,最後說道:“好啦,告訴你吧,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

“你的朋友?北藝的嗎?”錄音師知道於欣是北藝的學生,以為她指的朋友就是她在北藝的同學。

“不是,是宋州的朋友。”於欣想到徐烈在電話中大力推薦的緊張勁,笑了起來。

“還可以嗎?”蔣薇從錄音室裏走出來,今天錄了最後三首歌,快讓她虛脫了,沒進過錄音室,一個人站在那裏麵,讓有些幽閉症的蔣薇快喘不上氣了。

“很好,”錄音室指著屏幕上顯示的內容說道,“再進行一些後期處理就可以了。”

“趙哥,你看能不能送到Sony,EMI去試試?”於欣知道蔣薇有些話不方麵提,便代她說了。

“沒問題,”趙哥笑道,“蔣小姐的嗓音非常獨特,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這一些歌……都是蔣小姐寫的嗎?”

蔣薇豔麗的麵容一紅,搖了搖頭:“是我朋友寫的。”

趙哥望了於欣一眼:“蔣小姐的朋友就是你那位朋友吧?”見於欣點頭,趙哥歎了口氣:“天才啊。”

北京夏天的日光很刺人眼,特別是走在地安門外,幾乎能望見灰灰的沙塵正在天空中打著旋風,隨時有落下的可能。

“徐烈最近怎麽樣了?”於欣自從考上北藝後就一直留在了北京,沒回過宋州,倒有些想念徐烈這兒時的玩伴了。

“我也不清楚,”徐烈沒讓人把受傷的事告訴蔣薇,她也不知道現在宋州的情況早已是暗波洶湧,“過些時日回宋州才知道。”

“中午還去嗎?”於欣指的是她學校對麵的一間咖啡廳,每天中午吃過飯,她沒事都會跟蔣薇到那去曬日光,看雜誌。

“還能去哪兒呢?”蔣薇落寞地望著地安門外的天空……

“你倒好意思……”許婧得知李世鋒被捕一事後,在許江的授意下飛速趕到了宋州做公關,望著李鐸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她著惱地指責道:“姑父都進去了,你還沒事人一樣。”

“那我能做什麽,你告訴我?”李鐸衣衫淩亂,昨夜裏又去了酒吧,喝多了,找了幾個小姐,今天一大早還做著夢,許婧就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他也沒給許婧好臉色瞧。

“你……”許婧拿李鐸沒輒,李世鋒進去了,這個二世祖就再沒人能治得了了,即使許江和李霜梅的話他也是左耳進,右耳出。

許婧狠狠一頓腳,拉開門,“砰”地用力關上,離開了李鐸的住所。

自從周寧昌和李世鋒被關後,整個天昌係統頓時癱瘓,天演倒還好,有許婧在把持著,暫時把影響控製在了內部,不過現在也有些人心渙散的征兆,特別是許婧去了宋州後,天演一下群龍無首。

這些還不是重要的,最嚴重的是貸款的問題。因為是用天演的名義貸的款,許江讓市政府做的保,但李世鋒被捕一事傳到金融係統裏,有好幾家銀行正蠢蠢欲動,試圖將剛貸出去款馬上收回。

而現在即使天演想把錢拿回來都不可能了。天昌的擴張計劃進行得太快,數十家店都交納了一年的租金,裝潢也在進行中,購置電腦的百分之三十的預付款也打到了各大電腦公司的帳上,要悔約的話,違約金接近百分之五十。

像這樣的條款本來以周寧昌的老道和李世鋒的精明是不會簽下的,但誰知道事情會一下落到今天的地步。

天知道李世鋒這事是不是真的。用一千萬去為兒子行賄,你李世鋒是傻了嗎?幾家銀行的省高管都在咬牙切齒,罵自己長瞎了眼……

“預警,預警!”天文台的警報通過收音機和電視新聞同時放送,“杏花江水將在三個小時後突破最高警戒線,請市民都留在家裏,不要出行。”

“早上收到的消息,現在整個臨江大道都被水淹沒了,”肖娟的聲音帶著不安,“華莊和帝苑都進了水,刀鋒也被淹了,我們在附近的一家網吧的設備都轉移到了總部。”

“烈少是怎麽看出水勢會突然大漲的?”宋超以為徐烈是根據自己回公司時路過興業縣聽到的傳聞而預先做好的準備。

“猜的,”徐烈笑了笑,平靜地問道:“天昌的情況怎麽樣?”

“完了,”肖娟搖了搖頭,“徹底地完了。天昌二十多家網吧,全部處於地勢低陷的地段,在紫金水庫放水後,瞬間被洪水衝進店麵,現在損失慘重。”

徐烈望著窗外還沒有減弱的意思的大雨,笑道:“老天也幫我,這回天演算是敗得幹淨了。”

“我們現在怎麽辦?”宋超小心地問道。

“靜觀其變,”徐烈掏出手機放在桌上,“我已經派肖良帶人去了天昌的各家網吧,密切觀察著李鐸的動向。”……

“怎麽搞的?”李鐸滿頭冷汗,抓起電話,吼道:“你他媽的給我頂住,一定要把電腦全都移到安全的位置……什麽?來不及了?就算不要命你也要給我把事情辦好。”

“啪”地一聲掛到電話,李鐸狠狠一腳踢在了牆壁上,“操!”

電話那頭的秦想正在督促著技術人員和服務員盡全力把能轉移的電腦都扛到貨車上。但雨實在是太大了,天昌名下進水最淺的一家網吧也有及腰深的水位,放置在地上的主機早就因為未能及時切斷電源燒壞了主板,即使救出來,也沒有多大價值了。

肖良坐在凱迪拉克STS裏,注視遠處穿著一身黑色雨衣,非常狼狽的秦想,冷冷地抽著煙,叛徒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這是他在軍隊就被灌輸了的思想。

“快!”秦想用力地扳上大門,指揮著司機上車,“你先把車開回公司,我們換車去下一家店。”貨車都是從運輸市場租的,屬於天昌的兩輛小型廂式貨車根本就不夠用。

“我們怎麽去?”雨衣幾乎形如虛設,被淋了一身雨的技術員圍在秦想身邊焦急地問道。

“打的去……”秦想說完後才發現這條路上一輛的士也沒有,這條路底盤低的出租車根本就開不進來,廂式貨車也是李鐸花了大價錢才請到的,不然別人也不會冒排氣管會進水的風險來做這單生意,“走,走出去!”

秦想手一揮,帶著十幾個員工,一腳高一腳低地往街外走。

有十幾家店已經來不及了,現在能夠做的就是在大雨還沒淹到一樓樓頂時,將剩下的店麵裏的電腦救出來,損失有多慘重,連李鐸都沒心思算,更何況是他了。

走到街口,水位終於減低了不少,剛到腳踝上,皮鞋裏早就灌滿了水,每走一步都有到一種粘糊糊很不舒服的感覺。

突然,秦想望見對麵那輛黑色的凱迪拉克STS,心頭火氣,小跑似地到了車邊,狠狠一巴掌拍在玻璃上,“你來看戲是不是?你覺得你一定贏定了,是不是?徐烈,你他媽的給我出來……”

門猛地打開,撞在秦想的胸口上,把他撞得一個踉蹌倒在水裏,後麵的人趕緊跑上來,想要扶起他。

“走開,”秦想憤怒地推開了趕過來的技術員,罵道:“怎麽是你這條狗!徐烈呢?”

肖良手裏拿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傘下的他冷冷地盯著像落湯雞一樣的秦想。

“嘴巴放幹淨些……”肖良一腳踏在秦想的胸口上,寒聲道:“你自己做過什麽事,你自己心裏清楚,別到這時候還怨天尤人。”

秦想被浸在水中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被如同巨石一般踩在胸口上的肖良的腳壓得踹不過氣,“你……你……”

秦想叫了兩聲,半邊臉又浸進了水中,他用力地咳嗽了一聲,“你放開我!”

肖良加重了腳上的力量,秦想痛苦地呻吟一聲,整個身子蜷成一團。

“滾吧!”肖良收回腳,冷冷地掃過站在四周不敢上來的天昌員工。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聽過肖良在鐵峰山上力舉千斤圓木的手段,又知道他是徐烈的司機兼保鏢,在這當頭,誰還敢上來觸他的黴頭。更何況,這些人還在考慮天昌倒閉後,能否進恒星混口飯的後路。

秦想感覺胸口就像碎裂過一樣,站起來時,搖搖晃晃了好半天才穩住身子,瞪了肖良一眼,但再不敢衝撞於他,帶著人急奔下一家網吧而去。

“烈少,秦想的人走了。”肖良等他們走後,撥通了徐烈的電話。

“嗯,一共去了幾家?”徐烈坐在肖娟辦公室對麵的沙發上,正品著李暢托人從上海可口可樂總部帶回來的頂級毛尖。

“兩家,現在正準備到第三家店去。”肖良把車裏的空調打上,去除了一些車內的濕氣。

“跟下去,看他們能救多少。”徐烈掛斷電話後,冷笑一聲,蹲起茶杯,一飲而盡。

謝靜昨天去了北京,與連邦談渠道合作的事,聽上去連邦還是把精力主要放在線下渠道上,對於互聯網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不過根據她的匯報,連邦說福建有一個人對做線上渠道非常感興趣,那人隻提供了一個名字和一個電話給謝靜。

“王峻濤?”徐烈聽到名字的時候愣了兩三秒鍾,“你確定是叫王峻濤?峻峭的峻,波濤的濤?”

“對,”謝靜在電話裏顯得很疲倦,恒星在線的事讓她實在有點太累了,“你聽過?”

“算是聽過吧。”徐烈苦笑道。王峻濤這個名字隻怕是有接觸過互聯網行業的人都耳熟能詳,他是中國電子商務第一人,也是最有悲**彩的一個人。

“那我是不是去福州看看?”謝靜問道。

“你先回來吧,”徐烈頓了頓,柔聲道:“我想你了……”

謝靜芳心猛地一跳,“那……那我回宋州吧。”

掛斷電話後,徐烈見肖娟和宋超都怪模怪樣地望著自己,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謝總的電話,不要誤會了。”

肖娟掩著嘴笑道:“我就猜到是謝總……”

“你剛才不是說也有可能是新恒星的張岑張總嗎?”宋超故意說道。

肖娟紅著臉拿起桌上的報紙扔了過去,罵道:“去看你的報紙吧。”

兩個小時後,中間在對麵醫院別邊的東北餃子店吃了午飯,終於又等到了肖良的電話。

“一共五家店,”肖良望著跟著貨車後回到天昌公司的秦想,說道:“剩下的應該都沒救了。”

“你確定?”徐烈眼睛一亮,沉聲在電話裏追問道。

“非常確定。”肖良肯定地道,“我一共派了三輛車出去,但幾乎把天昌市內的網吧都轉了個遍,匯總到我這裏的信息隻有五家有天昌的員工在搬運電腦。”

“你先回來吧,”徐烈眼裏的笑意就連坐在對麵的肖娟和宋超都感覺到了,“回來再說。”

……

“許婧,你來了。”寧長明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許婧前的桌麵上。

“寧叔叔,不用太客氣了。”寧長明比許江要小幾歲,級別也相差不多,許婧叫他叔叔,倒還能讓人接受。

“你來是為了你姑父的事吧?”寧長明背在辦公桌上,臉色平靜地問道。

“我知道瞞不過寧叔叔,”許婧苦笑道,“您看事情還有救嗎?”

“天演是省內的大企業,你來找我也沒用,”寧長明緩聲道,“你倒不如去王書記那裏試試,或者能有轉機。”

許婧心思縝密聽出寧長明的意思是在他這裏想走後門是沒用的了,要找人就去省裏找吧。按理說許江是省會臨江的副市長,但由於他和李世鋒有連襟關係,他出麵是不方便的。而且事發是在宋州,現在李世鋒的人也被關在宋州,怎麽樣都要過來看看寧長明的意見。

“現在紀委和反貪局接手了,我勸你還是不要管太多的好。”臨走前,寧長明出於好心,叮囑了許婧一句。

她歎了口氣,說道:“謝謝寧叔叔。但……有些事,不是我說不管就能不管的。”

寧長明想到她的父親許江與李世鋒的關係,默然點了點頭。

……

“李公子,”秦想接過李鐸秘書遞過來的毛巾,抹了一把頭上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說道:“救出來一百五十台電腦,其餘的……”

“混蛋!”在李鐸使勁全身力氣之下,黑色的羅技鼠標四分五裂散在桌麵上,“隻有一百五十台?頂個屁用!”

秦想黑著臉,不發一言,用力坐在沙發上,端起旁邊的熱茶,一口喝光了。

“喝,你他媽還喝?”李鐸一腳踢開椅子,長相甜美的秘書被嚇得花容失色,退在門口,“還不快去!”

“去你媽……”秦想壓著的怒氣再也止不住,跳起來一巴掌煸在李鐸的臉上,“老子今天不幹了,要去你他媽自己去。”說完,他一把拉下左胸口上天昌的工作牌,扔在李鐸的臉上,推開站在門口的女秘書,走了出去。

李鐸被秦想突如其來的一下弄懵了,平常溫和老實的秦想怎麽會變成這樣,竟然敢打我……他摸著被煸得生疼的臉頰,突然吼道:“他媽的,都別幹,都等著完蛋吧!”

“你發的哪門子火,”許婧一進來就聽到李鐸在罵髒話,不禁皺著眉說道:“剛才秦主任……”

“他不幹了,”李鐸抓起桌上的顯示器狠狠地砸在地上,臉色慘白,“我他媽也不幹了!”

說完,他正想走出去,突然看見寧雨和範仁帶著警察從外麵走進來。

“李鐸,跟我們走吧。”範仁掏出拘捕令,冷冷地說道。

“你們沒權抓我,”被刑警按在桌上,扣上手拷的李鐸歇斯底裏地說道:“我爸爸是天演集團的董事長,我姨父是臨江市的副市長,你們沒權抓我……”

“把他壓走。”寧雨迷人的臉孔上像上了霜一樣,厭惡地把頭扭到一邊。

“許小姐,”範仁突然轉頭對許婧說道,“也請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吧。”

許婧與寧雨算有些交情,她把目光望向寧雨,見她點了點頭,說道:“沒事,隻是一般的調查,很快的。”

許婧沒辦法隻好跟著寧雨上了她的獵豹警車。

“李世鋒行賄的事你知道不知道?”寧雨見車裏隻有她跟許婧兩個人,就隨口問了起來。

許婧眉頭一跳,表情不自然地道:“不……不知道。”李世鋒拿到宋州的一千萬是她在幾個小時內湊齊的,雖然李世鋒沒有和她明說,她當時也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但既然當時沒說,現在也就不能夠說了。

“李世鋒的案子怕是省裏已經有了定論,”寧雨透過後視鏡看著許婧的表情,揣摩她心中的想法,“我們是隻負責襲擊徐烈的刑事案件,李世鋒的案子由葉誠開負責,具體情況也不能說太明白。隻是就是咱們有些交情通知你,最好事情和你沒關係,要不然……”

寧雨打過方向盤,超過一輛卡車,說道:“這次牽連的範圍很廣,你要有心理準備。”

許婧芳心一寒,緊張道:“準備什麽?”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寧雨笑道:“我也不方便說那麽多。”

許婧茫然地靠在座椅上,目光有些失神……

“最新天氣預報,上遊降雨正在減小,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災有望在幾日內離境。市民請時刻關注氣象台的最新消息。”

徐烈抱緊謝靜柔軟白嫩的身子,笑道:“你可遲回來了兩天呢。”

“還不是因為要轉道臨江去處理天演的後事……”謝靜白了他一眼,卻很享受被他緊緊抱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