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一五九零章 不是求醫 而是問道

在年底的財政工作會上,王子君對上半年的財政工作做了重要的講話,在肯定上半年成績的同時,也殷切的希望所有的同誌能夠再接再厲,為全省的工作做好支撐。

在外人的眼中,此時講話的王子君風度翩翩,氣勢沉穩。但是隻有王子君自己知道,他現在的心,根本就不在財政會議上。

從葉承民打電話到現在,已經過了快二十四個小時,但是唐震暉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給自己打電話,這種現象可以從兩個方麵解釋,一個是唐震暉已經和岑勿剛達成了共識,不會給自己打電話,另外一個則是唐震暉拒絕了岑勿剛,所以才沒有打電話。

站在王子君的立場上,他自然是希望唐震暉不和岑勿剛達成協議,這樣他就能減少很大的壓力。但是他更明白那個位置對於唐震暉的吸引力。

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就算是自己,也很難再給唐震暉找到這樣的職位啦。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雖然和唐震暉是盟友,但是王子君並不覺得自己可以讓唐震暉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

畢竟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有的隻是永恒的利益。

可以說昨天一整天,王子君都在等唐震暉的電話,他希望唐震暉無論怎麽選擇,都要告訴他。但是等待的結果是唐震暉從昨天開始,一直都沒有撥打過電話。

這讓王子君在心冷的同時,也越加的感到壓力,畢竟唐震暉的冷漠,有時候還代表著其他的意思。不過在外人看來,此時的王子君,淡定得好像沒事人兒似的,任誰也看不出他的心頭究竟承擔著什麽樣的壓力。

一個個念頭,在王子君的心中不斷地閃爍,此時他心裏想的是如果唐震暉真的走了,他該如何下好這盤棋。

走下會場,王子君滿是笑容的和站在自己身邊的財政廳長耿自標說著話。最近一段時間,耿自標和王子君靠的很近,對於王子君的批示,基本上都沒有推脫過,凡是王子君交待的事情,一律采取“三行”原則,即:有令必行、一律放行、滿意就行,這讓王子君在開展工作上舒心了很多。

“王書記,您現在這麽一講,可是讓我們財政廳的工作好做多了,以後再有下麵地市的領導上我那裏堵著門子鬧錢,我就有地方推了。”耿自標拱著個身子,麵上笑容燦爛的說道。

王子君笑了笑,剛剛準備說話,趙曉白快步的走過來道:“王書記,剛才唐省長打來電話,說請您有空的時候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王子君點了點頭,依舊神色不動的和耿自標說著話,好似根本就沒有聽到趙曉白的匯報一般。十幾分鍾之後,王子君謝絕了耿自標一起吃飯的邀請,上車之後才朝著趙曉白問道:“唐省長說什麽事情了沒有?”

“沒有。”趙曉白好像已經感覺到這兩天王子君的神情有些不對,因此,在麵對王子君的時候,多了不少的小心。王子君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唐震暉的辦公室王子君來過不少次,這次進入這熟悉的辦公室,一切看上去都好似和以往沒有什麽區別。唐震暉依舊坐在那厚重的辦公桌後麵,靜靜的翻看著文件。

“子君書記來了,坐吧!”從位置上站起來的王子君,一如既往的招呼了王子君之後,就在王子君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兩個人連坐的位置都相同。

隻不過,兩人的談話,還會如以往那般的順暢嗎?

王子君在喝了一口秘書送上來的茶水之後,就笑著道:“省長,您這個時候把屬下叫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

此時的王子君,努力讓自己一切顯得從容鎮定,他努力讓自己做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畢竟這樣對他來說,可攻可守,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王子君還是發現,自己在這方麵確實沒有什麽天分,他雖然努力的讓自己顯得從容自若,但是說出來的話,還是覺得有些澀澀的。

唐震暉沒有說話,在王子君將杯子放下之後,這才輕聲的道:“子君,岑書記找我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

“嗯,我已經知道啦!”王子君見唐震暉開門見山,就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如果兜圈子,反而顯得自己不夠爽利,點點頭沉聲的說道。

唐震暉對王子君的坦率承認,很是多了幾分的好感,雖然這隻是一個小節的問題,但是卻能夠反映出一個人在為人處世方麵的品德。他笑了笑,一邊拿起水壺幫著王子君添水,一邊笑著道:“你怎麽想?”

你怎麽想,雖然隻有四個字,卻並不好回答,畢竟王子君現在並不知道唐震暉是怎麽想的,他如何能夠幫著唐震暉做決定?看著正目視著自己的唐震暉,王子君沉吟了瞬間,還是沉聲的道:“我覺得唐省長您應該走!”

唐震暉的眼睛一動,但是瞬間就恢複了平靜,他不做聲,而是用一雙眼睛緊緊的看著王子君。

在唐震暉的注視之下,王子君感應到了唐震暉的高明。他主動問自己,看似將問題的主動權交給了自己,讓自己順著自己的心意來說出離去對他有什麽不利的話,但是實際上,他卻已經將所有的主動拿到了手裏。

這裏麵,更有讓自己站在他的立場上看這件事情。

王子君從昨天開始對這件事情已經思索了一天,自然也站在唐震暉的角度想過這件事情。現在唐震暉采用這樣的談話方式,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已經心動,甚至可以說有了決定。

硬扭的瓜從來都是不甜的,王子君看著唐震暉的神色,沉吟了瞬間,這才鄭重其事的說道:“唐省長,機會難得,更何況這是他們費盡心思給您爭取的機會,您如果就此將這個機會讓出去,豈不是太辜負了對方的好意?”

“可是我走了,密東的大好局勢,恐怕就不複存在啦!”唐震暉歎了一口氣,鄭重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一直在觀察唐震暉的神色,從這句話中,他能夠感應到唐震暉在這個方麵的不舍。畢竟他在岑勿剛的強勢下度過了四年的時間,這讓他很是有些惱火。而現在密東的局勢,讓他在壓製後爆發,自然覺得十分享受。

但是這享受的時間太短,如果給他一個長時間的話,唐震暉絕對不會去那個位置上再做五年。

“唐省長,我知道您是為我著想,但是我不能光為了自己,不想省長您的事情。”王子君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這才接著道:“您離開之後,咱們密東是少了一個擎天之柱,我的壓力會增加很多,可是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處境艱難,就讓您舍棄了自己的前途。”

唐震暉看著王子君的神色,覺得王子君的話最少有八分是真誠的。到了他們這個地步,互相之間能夠保持這個程度的真誠,已經非常難得了。

在這件事情上,唐震暉確實動了心。而且他是非常的動心,雖然去了那個位置,基本上就沒有太具體的事情讓他去做,但是這總比直接退下來什麽都不做強吧?

更何況就算是他在從密東省長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後要安排,想弄出來這麽一個位置也不容易。畢竟他們這一批,退的不是他自己,就算是有的省委書記,也無外乎這麽一個安排。

作為省長,唐震暉知道自己現在並沒有太大的優勢。這次機會幾乎是他最好的選擇。

而這個名額之所以落到他的頭上,也是因為人家故意將這個名額空出來,為的就是落在他的頭上。

可是唐震暉也感到為難,他當時並沒有立即答應岑勿剛,主要就是因為他一時間下不了這個決心。畢竟現在密東的大好形勢,是他和王子君聯手的結果,如果沒有王子君的支撐,光憑他自己,唐震暉知道自己做不了這麽好。

他現在抽梯子走人,意味對他和王子君聯盟的背叛。雖然這種背叛對於已經處在他這種境地的人已經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影響了,但是唐震暉自認自己是一個光明磊落之人,對王子君,他有一種負疚的感覺。

在沒有和王子君談話之前,他心裏一直猶豫不決。權衡了一番利弊之後,他決定以這種方式和王子君進行攤牌。他雖然也想過王子君會主動讓他去,但是王子君這般的坦誠是他沒想到的。

宦海沉浮這麽多年,唐震暉覺得自己早已經感情老化了,但是此時他卻覺得自己對王子君的負罪感又多了幾分。總的來說,就是自己半道兒上落荒而逃,對不起這個給了他支撐的王子君了。

“子君,你有能力,有手段,坐穩密東省長,並不是什麽難事。”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之後,唐震暉有點動情的說道:“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如何在換屆選舉之時,讓自己無驚無險的坐在位置上。”

“我走了之後,岑書記那邊就少了很多的顧忌,而你卻因為沒有選舉,在很多事情上都會有一種縮手縮腳的感覺。而越是這個時候,越容易出事情!”唐震暉說到這裏,神色中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王子君對唐震暉的分析頗有幾分讚賞,唐震暉將形勢看得非常之透徹,隻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看透形勢,而是提供解決的策略。

“我覺得你在這個時候,最好低調一些,畢竟做的事情少,那麽犯的錯也就少。而你隻要犯錯少,岑勿剛那邊抓你小辮子的機會也就不多。如果你不犯錯。就算是以岑勿剛的霸道,他也不敢無緣無故的讓你黯然退場。”

無為,這是唐震暉送給王子君的最後策略。聽著這個策略,王子君心裏暗暗點頭,對於唐震暉剛才說的這些都想過,知道這是自己現在最好的選擇之一。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這種本能是否成為慣性,關鍵在於風險評估的結果。風險如果遠遠大於收益,肯定沒人去幹。相反,收益如果遠遠大於風險,甚至表麵上看去,隻要你幹得出色,根本就不存在風險,就會趨之若鶩。即使有,以自己多年的政治智慧,大概也可以消彈於無形。

因此,王子君覺得僅僅無為還是不夠的,還有一些事情,是必須要分出一個一二三的,不然,就算能夠平安上位,最多也就是比唐震暉強一點,以後要想翻身,卻是難上加難了。雖不至於奴性十足,但是至少,被岑勿剛壓製一頭,似乎是不太好轉變的。

“謝謝唐省長的忠告,在以後的工作中,我一定會認真謹記您的教誨,確保自己不在小事情上犯錯誤。”王子君說到這裏,沉吟了瞬間才道:“隻是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拜托省長您。”

“你盡管說。”聽到王子君竟然有事情要拜托自己,唐震暉有些欣喜,現在這個時候,他非常想幫王子君做點事情,盡管改變不了自己離棄王子君而去的事實,但是至少能讓自己心安不少,從道義上來講,對自己的愧疚也是一種解脫。

更何況他從內心深處,對岑勿剛還是窩著一團火。雖然岑勿剛在和他的談話中,老夥計叫的很是親熱,推薦他占據那個職位更說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唐震暉在這件事情上對岑勿剛卻是絲毫沒有什麽感激。

他並不是不相信岑勿剛下推薦他的時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恰恰相反,他相信岑勿剛為了給他找到這個位置,真的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不,也許他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但是,唐震暉心裏恨恨的想著,你這般的不惜力氣,並不是和我唐震暉有多好,隻是不想讓自己太礙眼而已!

岑勿剛這般對待自己,唐震暉對岑勿剛自然沒有太多的感激,甚至對岑勿剛的怒火更多了。

表麵看來他唐震暉得了利,但是實際上,最後一步還是按他岑勿剛的規劃走了。

“唐省長,您走了之後,咱們省裏麵應該有一個調整,您作為老領導,在一些職位上,省裏麵應該會征求您的意見,我希望您能夠在一個職位上幫我說說話。”王子君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平和無比。

“哪個位置?我一定幫你!”唐震暉注視著王子君,斬釘截鐵的說道。此時他甚至打算好了,要找那些賞識自己的領導,將王子君的要求說上一說。

王子君笑了笑,沉聲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唐震暉愣了瞬間,就輕聲的道:“子君,這件事情我雖然說得上話,但是你這邊也得有點動作。”

“嗯,這個我知道!”王子君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