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五四八章 宜將乘勇追窮寇 不可沽名學霸王
“子君哥,你這態度就不對了,誰說一定要天黑啊,嘿嘿,老哥你有什麽話快點說,我這邊正進行著呢。”依著張天心跟王子君的熟悉程度,對這事自然沒什麽好隱瞞的,一邊笑,一邊催促道。
王子君心說自己再怎麽急,也不能把影響了張天心的興致,趕緊道:“我問你,葉華亭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
“子君哥,你要是問別的,我還真不知道,但是問葉華亭啊,嘿嘿,你算是問對人了。”張天心說到這裏,一聲女人的哼唧聲,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王子君思忖這張天心打電話也不閑著,真夠可以的。
張天心停了半分鍾之後,就笑嗬嗬的道:“子君哥,咱們的葉書記現在日子可不好過啊,您還記得被您踢了一腳的那個高晶紅麽?”
對於這個女人,王子君自然記得:“怎麽了?她出什麽事情了?真難為她了,在省紀委居然還有這種豬腦子的!”
“這下豬腦子沒有了,高晶紅自殺了!”張天心的話語之中,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意味,嘿嘿笑了兩聲之後,接著道:“子君哥,人死如燈滅,我也不跟這娘們兒計較了,他娘的,竟敢打我姐!我正準備等這事過去之後,給這娘們兒一個教訓呢,這下倒省我的事了!”
“不是你動的手吧?”
“不是,誰都沒有動手,是她自殺了,這高晶紅不知道是不是被審得發了瘋,居然在省委大院對麵的百貨樓上跳樓自殺了。跳樓的時候,高晶紅高喊著事情都是葉華亭主使的,還針對審問我姐的事留下了遺書。”
說到葉華亭倒黴,張天心的語氣裏充滿了喜悅。
高晶紅自殺了,而且還折騰出了這麽大的動靜,王子君在瞬間的功夫,就已經明白這其中存在的問題,替高晶紅感到惋惜的同時,也對譚曉明他們的手段,感到深深的厭惡。
“子君哥,您是不知道啊,聽說這葉華亭嚇得快尿褲子了!今天下午這一晌的功夫往聶書記的辦公室跑了三四趟!”張天心大笑道。
王子君這才明白了葉華亭目前的處境,眼看著屎盆子扣到了自個頭上,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盡管和張露佳的事情已經拿高晶紅當了替罪羊,但是省裏麵的幾位大佬,可都知道了高晶紅遺書裏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天心,最近你有什麽事情沒有?”王子君平定了一下情緒,沉聲的問道。
張天心直截了當的說道:“子君哥,我看這當官的說話都是彎彎繞,有什麽事你盡管安排就是了,還用得著跟我客氣麽?”
“你替我到金都去一趟,幫我談一件事情。”王子君所為的談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他之所以讓張天心去金都,隻是為了支開他。
“好咧,我準備準備,明天就出發。對了,子君哥,去了我跟誰聯係呢?”張天心倒是沒往其他地方想,豪爽的答應了。
王子君雖然還沒有想好,但是他相信秦虹錦可以幫他解決這一切,幹脆道:“你拿著手機去就行了,到時候我讓他們和你聯係。”
囑咐了張天心幾句之後,王子君就掛了電話,往沙發上一躺,掏出來一根煙抽了起來。
渺渺的煙氣,從他的手指間不斷地升起,煙霧籠罩中的王子君來到書桌前,寫了幾個字:宜將乘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王子君的字寫得不錯,看著這幾個力透紙背的大字,王子君的決斷越發的堅定了,拿起電話拔了過去。
“喂”,電話那頭,張老爺子響亮的聲音傳了過來。
“爺爺,我是子君哪。”
張老爺子一笑道:“我還以為你小子失蹤了呢,怎麽?有什麽事又想支使我老頭子了?”
王子君的臉一紅,這兩天因為張露佳的事情,他對張老爺子有些躲避,此時被老爺子一語道破,有點說不出的窘迫。
“爺爺,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我這不是遇到難處了嗎,還真得請您幫忙啊!”
……
老董的車開得很平穩,來到葉華亭安排的酒店時,已經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了。王子君的車剛剛停穩,一個年輕的男子,就快步迎了上來。
“王市長您好,我是葉書記的秘書薛自立,葉書記等您多時了,您這邊請。”薛自立一邊借著霓虹燈打量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卻讓紀委書記不得不親自請他吃飯的年輕市長,帶了一臉的恭敬。
王子君伸手和薛自立握手道:“自立老弟,葉書記一召喚,我這一路上就馬不停蹄的往這兒趕哪,你看,我提前一小時出發還走到這個時候了,看來,從東埔市到山垣市,真該修飛機場了!”
聽到王子君的稱呼,薛自立的心裏好受了許多。作為葉華亭的心腹,薛自立自然明白葉書記這個時候請王子君吃飯究竟是為了什麽。有道是主辱臣死,現在雖然早已過了那個時代,但是一種被人蔑視的感覺,還是讓薛自立很不自在。畢竟葉書記這是在向王子君低頭,而且還是向一個曾經被查處的對象低頭呢。
薛自立這一刻的心理感受,王子君能理解。但是薛自立對於他今天的目的來說,並沒有什麽價值,他今天出手的主要對象,是葉華亭。
在整個山省,能讓葉華亭請客的人屈指可數。現在葉華亭眼巴巴的請王子君過來,就是在向王子君表明自己的一種姿態。
“子君市長,快坐快坐。”葉華亭並沒有安排豪華的總統套間,相反,他隻是要了一個最普通的小單間,在王子君走進房間的時候,葉華亭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滿臉笑容的朝著王子君招手。
“葉書記,真是慚愧,讓領導久等了,我剛才還跟自立老弟說呢,從東埔到山垣真該建個飛機場了,預備著領導一召喚我就直接飛過來呀。您看我下午一上班就從東埔出發了,愣是在國道上堵了倆小時,把我急得呀,這汗都出來了!”王子君雙手握著葉華亭的手,臉上帶著一絲愧疚的說道。
對於王子君的遲到,葉華亭原本是很窩火的。他娘的,我再怎麽對你客氣,紀委書記的身份畢竟在這兒擺著,請你吃頓飯吧,你他娘的倒豬鼻子上插蔥,裝起大象來了!
心裏正腹誹著王子君,一見他本人如此的上道,也隻能捏著鼻子將一肚子不滿憋回肚子裏了,臉上更是一副寬容的表情道:“子君哪,你堂堂一個大市長,平時也是日理萬機的,今天你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怎麽會怪罪你呢?再說了,堵車也說明東埔市的經濟發展上了快車道嘛。從東埔市到山垣建飛機場是個笑話,但是如果你王市長想修東埔到山垣的公路,我倒可以幫你一點忙。”
“謝謝葉書記,領導說話可是一諾千金,自立老弟在這兒聽著呢,將來我登門求您的時候,您可不能裝糊塗忘了啊!”王子君一指薛自立,插科打諢的說道。
兩個人說笑一番,房間裏的氣氛好了不少。葉華亭雖然心裏對王子君依舊有不少怨氣,但是此時看著談吐自如的王子君,突然覺得自己當初真是昏了頭,怎麽會拿這麽一個人開刀呢?
薛自立在服務員上了四個菜之後,就快速的離開了房間,葉華亭和王子君兩人相對而坐。
喝了兩杯酒之後,葉華亭將酒杯一放道:“子君市長,說實話,老哥有點對不起你啊!當時為了還你一個清白,也為了堵住那些蜚短流長,我向聶書記提議對你和張露佳同誌進行一次調查。沒想到,我的好心被一些居心叵測之人給利用了,險些釀成大錯啊!”
看著扭捏作態的葉華亭,王子君暗自鄙夷,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你還在這兒費心演戲頂個屁用,你以為大家都是傻子啊!對葉華亭這種表現,讓王子君在不覺之間又對他輕視了幾分。如果葉華亭能坦坦****的說這就是自己的意見,君子敢作敢當,王子君雖然惱恨他,倒也覺得他勇氣可嘉。
心裏盡管看他不起,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發的燦爛了。將手裏的筷子放下,認真的說道:“葉書記,當著真人的麵兒我從來不說假話。咱今天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那天走進紀委的時候,我心裏對您是有怨氣的。您想啊,我好好的幹我的工作,整天忙得跟個騾子似的,兩眼一睜,忙到熄燈,我的辛苦您看不見,卻因為一張所謂的照片,非把我揪過去接受調查,這我能想得通嗎!我當時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是有人在找我的麻煩!”
葉華亭本來以為自己這麽一說,王子君肯定會笑著打哈哈,迎合自己的說法,這純粹是一場誤會,然後就不了了之了。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順著竿兒往上爬,越發的蹬鼻子上臉了!竟敢直言不諱的表達對自己的不滿。這為官之人怎麽能不按常理出牌呢?
“子君市長,你對我有怨恨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影響你幹工作的積極性了!更何況,對你進行調查之初,你是不了解我此舉的初衷的。”
“不不,葉書記,您聽我說完。當我從紀委出去之後,我就不怪您了!這件事說到底也是您被人利用了,領導您也成了冤大頭,被人當槍使了,所以呀,我不怪您了!”
王子君拿起酒瓶給葉華亭倒了一杯酒,笑著道:“哎,這事咱就不提了,我相信,對這種防不勝防之人,您也是心知肚明的。”
“這個……”聽王子君說得直白,葉華亭的臉上有些難堪。卻又不好發作,隻好隨聲附和道:“我來咱們山省的時間不長,所以在有些問題上,喜歡集思廣益,征求一下他人的意見,沒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哪!”
“葉書記,你這句話總結的太對了!知人知麵不知心!”王子君感慨了一句,端起酒杯道:“葉書記,來,我敬您一杯,說實話,我對您還是很敬佩的。”
葉華亭端起酒杯和王子君幹了一杯,就聽王子君接著道:“葉書記,高晶紅自殺的事情我今天聽說了。我覺得有人就是想利用這件事往您身上潑髒水嘛!”
王子君這般的開門見山,大大出乎葉華亭的所料。從高晶紅自殺到現在,他憋著一肚子的委屈,卻不能與外人道,他擔心自己急於為自己辯解反而弄巧成拙,愈描愈黑了!
盡管葉華亭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但是首先,他不單單是一個紀委領導,還是一個害怕唾沫星子的普普通通的人哪。
雖然沒有人敢當麵說他什麽,但是這種背後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覺也是十分不爽的。無論他走到哪裏,總覺得前後左右都是竊竊私語的眼睛,人們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他指指點點,擠眉弄眼,每每想到這一點,他連睡覺都無法睡安穩了!今天王子君這一句話,像是一根救命針,一下子把這個氣囊給紮了一個口,肚子裏的怨氣總算找到出口,登時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但是葉華亭畢竟是葉華亭,他很好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想讓王子君看出他的大喜大悲,笑了笑輕描淡寫道:“子君市長啊,我工作這麽多年,對於這一切都看淡了,而且老領導也說過,要坦然的麵對一切,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哪。”
“葉書記的境界,我還得多多學習啊!”王子君雖然在應和葉華亭,但是他的神色,卻已經冷淡了不少。
葉華亭看著神色變幻的王子君,心中暗道,莫非自己又說錯什麽話了?此時的王子君可是關係到自己的生死,千萬不能惹他了!
見王子君表情淡淡的,葉華亭趕忙熱情道:“子君市長,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咱們倆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識,要不是這一次接觸,我對你這個全省最年輕的市長的了解還是霧裏看花啊,因為這一場誤會,我葉華亭見識了王市長的真性情,對王老弟越發的佩服了,不管怎麽說,也算是一大幸事吧!”
葉華亭的一番話,其用意王子君哪裏會聽不出來呢。淡淡的笑了笑,王子君道:“聽葉書記這麽一說,我也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呢,最起碼多了一次跟領導近距離交流的機會,這對我們東埔市的工作,可是一個很有力的促進哪!”
“子君老弟,這一點你盡管放心,隻要我葉華亭能幫得上忙的,老哥絕對會不惜力氣,盡力而為的。王老弟年輕有為,現在正是幹事業的黃金時期,你這個全省最年輕的市長變成最年輕的副部級幹部,老哥我可是翹首以待啊!”葉華亭輕輕地一拍王子君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這個時候,王子君覺得時機到了,他一把抓住葉華亭的手道:“感謝葉書記對我的關心,領導您的理解……”
“子君哪,我這可是私人宴請,請的不是東埔市的市長,而是子君老弟,你再這麽葉書記、葉書記的叫,是不是有點太見外了?跟老哥我這麽生分,我可是不喜歡哪!”
葉華亭看著有點激動的王子君,心裏頓時升起了一絲的得意,雖然王子君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市長,其心思縝密、手段老道絕非尋常之輩,無奈世人都跳不出名利的圈子,以自己一個省委常委、紀委書記的身份,如此禮賢下士的向他主動拋出橄欖枝,他肯定會考慮一下是不是接受了!
王子君露出了一絲躊躇的樣子道:“葉書記,您這麽高看我王子君,我真是不勝榮幸哪。既然您葉書記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就高攀一次,稱呼您葉老兄吧!”王子君直視著葉華亭,誠懇地說道。
“哈哈哈哈,這就對了嘛!這才是我們山省最年輕的領導幹部的風範,子君你放心,這個老兄,我葉華亭是不會讓你白叫的!”葉華亭拉著王子君的手,一副老大哥的風範。
兩個人之間的座位,距離不覺就近了不少。王子君在向葉老兄倒了杯酒之後,接著道:“老兄啊,要說起來,其實這頓飯該我來請,我知道您也是受了蒙蔽,自始至終都不怪您哪。隻是我這個人畢竟年輕,心胸有點狹隘了,不如您葉老兄心胸寬廣,反倒讓您來請我了,說起來真是自愧不如啊!”
“哎,子君老弟,你就別再自我批評了。咱弟兄倆不打不相識,今天也是相見恨晚哪。以後在大哥這裏,你可不能太見外啊!”葉華亭哈哈一笑,大聲的說道。
一瓶酒,一會功夫就下去了多半瓶,葉華亭酒量不錯,王子君卻並多了。此時的王大市長明顯有點麵紅耳赤了。
又跟葉華亭喝了一杯酒之後,王子君猛地將酒杯朝著桌子上一放道:“葉大哥,既然你已經是咱大哥了,那你就跟兄弟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讓你調查老弟的那個人,是不是齊正鴻啊?”
看著王子君兩眼充血的樣子,葉華亭對於王子君的防範又少了幾分,他故作沉吟的道:“子君老弟,你聽哥一句勸,哥哥這也是為你好,有道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你還年輕,在官場裏的渾水裏還沒有滾幾滾,趟幾趟呢,有些事情啊,還是眼不見為淨,心不知不煩吧!”
“嘿嘿,葉哥,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件事情是他齊正鴻搗的鬼!當年我把楊度陸的兒子從蘆北縣弄翻了船,他報複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報複又能夠怎麽樣,老子不還是照樣該升官的升官,混得意氣風發嘛,現在有了你葉大哥照著,我這底氣更足,更不怕他了。想背地裏陰我幾招?哼,我呸,什麽玩意嘛!”王子君不幹不淨的罵了幾句之後,整個人就朝桌子上趴過去了。
看著醉醺醺的王子君,葉華亭對王子君的酒品有了一個很低的評價,不過今天的這場酒,勉強來說也算達到目的了,沉吟了瞬間之後,就笑著道:“子君老弟,來日方長,今天先到這裏,咱們該回去休息了!”
“不不不,葉大哥,咱們再整兩盅,來它個一醉方休,酒逢知己千杯少,有些話老弟我不吐不快啊。今天仗著喝點酒,我跟老哥說句大實話,以後你老兄可要小心了,小心有人背後煽風點火,弄你的事啊!”
葉華亭當然明白高晶紅的事件有人在背後當推手,而且這推手是誰,他心中大概也有了一個猜測。此時見王子君酒後失言,登時來了興趣,裝糊塗道:“子君老弟,我也知道在山省之中有人要找我的事情,但是我心裏沒底兒啊。你老弟倒是跟我分析分析,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大哥,你毀了誰的利益,誰就會對你動手嘛。”王子君說話之間,蹭的一下站起身來道:“大哥你知道麽,我真是佩服你啊,盡管我跟那些家夥很是不對付,最多不和他們來往,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但是大哥你不同啊,你能直接橫掃黃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啊!他們不就是想借高晶紅的死,把大哥搞得臭名昭著嗎,讓大哥你在咱們山省沒辦法待下去,這樣他們就安全了,就能保住他們自己了,其用心真是夠險惡的!”
“大哥,我覺得自己骨子裏不是一個壞人,但也不能自賣自誇把自己當好人看了!你比如說這當官吧,我就覺得把我當滑頭了。像大哥您這樣的人才,才是撐起整個社會的脊梁,正是您這種心底無私的堅持正義,才讓這個社會能正氣長存哪。”王子君摟著葉華亭的肩膀,醉醺醺的道:“大哥啊!單單從這點來看,你是我心中的偶像!”
葉華亭被王子君說得感動極了,有那麽一刻,他真想拉著王子君的手,給這個對他葉華亭佩服得五體投地的人說一聲,兄弟,我真不是你想像中的人,對德良公司出手的,並不是你大哥我啊!
但是這種大實話,葉華亭不能說,他現在需要王子君的支持,王子君在這件事情上的表態,那就說明等上麵問王子君他葉華亭有沒有故意給他栽贓的時候,王子君肯定會向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