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市 第六零五章 官場就像金字塔
趙德竹的心,此時已經從失落中清醒了過來,對於這次培訓班的事情,他從開始就知道自己勝算不大,隻是麵對這麽好的一個機會,他不甘心也不願意放棄,不,應該是他非常非常的迫切想要抓住這個機會。
做了這麽多年的人事工作,趙德竹對於這次上麵推行的廳級幹部培訓班知之甚深,太了解了。要知道一般情況下,廳級幹部都是在省裏培訓的,去上一級進行培訓,而且一個省裏隻給一個名額,這用意幾乎是昭然若揭的。一旦參加了這個培訓班,將是前途無量,別的不說,邁過副部級這個坎兒,幾乎是板上釘釘的。
從正廳到副部,幾乎是一道天塹,官路就像金字塔,越往上走,人就越少了,道路也是越發的艱難。有很多幹部,幾乎當了一輩子正廳,臨退休的時候,才給享受了副部級的待遇。弄得不好的,那基本上就是在正廳的位置上退下來了。
趙德竹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想要往上爬,他很是迫切的需要這個機會,因此,他才有點不顧今天場合的提出來了。
“石省長,我同樣相信您說的話,來我敬您一杯,希望能夠永遠在您的身後看風景。”
趙德竹說話之間,端起酒咕嘟咕嘟的一口氣灌下去了。石堅昀看著趙德竹喝下去的酒,臉上的笑容變得越加的溫和起來。
石堅昀的心中,其實也挺煩。但是越是煩的時候,作為一名高級領導幹部,石堅昀自己越是要沉得住氣。畢竟作為一方的主帥,如果自己都手足無措了,還怎麽讓自己下麵的人充滿信心呢?
在石堅昀看來,要想將人拉攏到自己的身邊,那就需要讓人看到跟著自己能夠有一個好的前途。關於這次上麵組織的廳級幹部培訓班,石堅昀心裏也很是清楚這個培訓班的分量。因此,剛一聽說要辦這個班的消息,他就想方設法的想要從不多的名額中給自己弄一個過來。
隻要手裏有這麽一個名額,那就能借此吸引一大批人來到自己的身邊。可是讓石堅昀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培訓班關注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上麵的領導也是不厭其煩,最終隻能下了死命令,不偏不倚,一個省一個。
一個省一個,想到這個消息,石堅昀的心裏就是一陣苦澀。山省一個人的話,哪裏輪得到他開口呢?畢竟胡一峰在山省根深蒂固,自己剛剛來,要想在這件事情上和胡一峰掰腕子,那非得碰它個頭破血流不可。
因此,覺得時機未到的石堅昀,在這件事上選擇了退讓。作出這樣的選擇一是自己的原因,另外一個也是趙德竹自己的原因。
打鐵還需自身硬。趙德竹本身沒有讓人信服的政績,沒有過硬的水平,要是硬推他的話,根本就沒有一點勝算。看著趙德竹,石堅昀的目光又落在了王子君的身上。
如果讓王子君爭一爭的話,有沒有勝算呢?
王子君喝了兩杯酒,對於這次屬於石堅昀勢力的聚會,王子君的心裏並沒有他所表現的那麽高興。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不是思索問題的時候,但是王子君依舊忍不住開始思索自己和石堅昀關係的定位,在他看來,自己和石堅昀的關係,現在雖然尚在蜜月期,但是隨著石堅昀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和石堅昀這種蜜月期也將會打破。
“王市長,我敬您一杯。”公安廳的翟副廳長端著酒杯來到王子君的麵前,臉上掛滿了笑容。
王子君笑了笑,也站了起來,就在他準備喝酒的時候,門被輕輕地推開了,石堅昀的秘書快步的走了進來。看著他急匆匆的模樣,本來有些喧鬧的房間頓時平靜了下來。
“石省長,是一峰書記的電話。”秘書說話之間,就將手機朝著石堅昀遞了過去。
聽說是胡一峰的電話,石堅昀的神色也是一變。畢竟這個時候胡一峰打電話,絕對不會是一件小事情,他在沉吟了瞬間之後,就滿是笑容的道:“是一峰書記啊,我是石堅昀。”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聽石堅昀笑著道:“我正在外麵,胡書記您吃飯了沒有。地方上的幾個同誌過來了,我和他們吃頓飯。”
“什麽?”石堅昀帶著一絲驚訝的聲音,在聽到電話那邊的話語之後,在房間之中響了起來。本來都將注意力放在石堅昀打電話上的眾人,此時也一個個神色凝重起來,特別是副秘書長曲依和,此時更是拿出了手機,隨時準備按照石堅昀的指示來調動工作。
作為一省的省長,石堅昀養氣的功夫很是不凡。能讓他形之於色的,那絕對是一件大事。而省委書記和省長口中的大事,絕對不是一般的事情。
“一峰書記,我完全讚同您的意見。子君同誌是我們山省最年輕的正廳級幹部,在工作上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這樣的同誌代表我們山省參加廳級幹部培訓班,也是展示我們山省用人的一個平台。”
石堅昀又說了幾句之後,這才掛了電話,不過他的目光,卻朝著王子君看了過去。
而其他人,此時也都將目光看向了王子君,此時他們的目光複雜不一,有羨慕、有嫉妒,更有討好。這些人之中,尤其是趙德竹,此時眼中閃爍的是**裸的嫉妒。
“子君,剛才一峰書記打電話過來的意思,就是想要讓你參加這次廳級幹部的培訓班。”石堅昀目視著王子君,一字一句的說道。
雖然石堅昀的臉上笑容依舊,但是王子君卻能夠感到石堅昀目光之中那一絲懷疑。畢竟在很多人的眼中,這次廳級幹部培訓班,那就是一次上升的平台,聽說隻要進入這次培訓班,就進入了中組部梯層幹部的培養範疇。
自己和胡一峰冰火不同路,胡一峰怎麽會把這個讓全省廳級幹部夢寐以求的機會讓給自己呢?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難免會讓人懷疑自己和胡一峰之間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
王子君此時的腦子轉得飛快,雖然他知道自己和石堅昀之間的合作最終還是會走向破裂,但是他不想在自己還沒有完全強大起來的時候,就將這種關係破碎掉了。
“一峰書記真是好大的手筆啊!”王子君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笑著向石堅昀道:“石省長,您覺得我現在適合參加這種培訓班麽?”
石堅昀的神情之中,頓時露出了沉吟之色。他本來就是一個聰明人,更何況在宦海之中沉浮了這麽多年,一些手段他也是使用得滾瓜爛熟的,幾乎隻是一分鍾的時間,他就抬起頭看向了王子君。
雖然這次去參加培訓班是一個重要的機會不錯,但是胡一峰將王子君弄去學習,何嚐又不是他向東埔市再次動手的一種手段呢,隻不過這種手段施展得更加隱蔽而已。
以王子君現在的資曆,去了廳級幹部培訓班,根本就不可能立馬就給提拔了,梯層幹部這個稱號雖然很是動人,但是實際上,很多梯層幹部一直都在梯層,並不是每一個梯層幹部,都能夠被提拔起來的。
現在的東埔市可以說是王子君的老巢了,沒有了王子君坐鎮的東埔市,是不是還能夠壓製得了董國慶的力量呢。要知道這次培訓是完全要離職培訓的。半年的時間,必須與工作完全脫鉤的。
胡一峰真是好大的氣魄,居然把全省這麽一個炙手可熱的唯一的名額,用來將王子君調離東埔市了!他這麽做的話,不論是從哪個方麵,都挑不出他的任何毛病。
“子君,你本人有什麽打算?”石堅昀端起自己麵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輕聲的朝著王子君問道。
王子君笑了笑,很是灑脫的雙手一分道:“我當然是聽從省長您的安排。”
對於王子君這個看上去很給自己麵子的回答,石堅昀隻能暗自苦笑,現在胡一峰將這個調子定了,自己還能夠有什麽安排。不過他還是笑著道:“雖然一峰書記有一些打算,但是這同樣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這同樣是一次不錯的機會,王子君當然明白這是一次不錯的機會。雖然梯層幹部不一定能夠被提拔上去。但是畢竟已經在中組部掛上了號,這個掛號對於很多幹部來說,就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依照王子君現在的資曆,他要想對副部級發動衝擊,還需要一個不短時間的磨礪,但是這次培訓班,卻是給了他一個不錯的平台。
隻要有機會登上副部級的位置,那這次廳級幹部的培訓班,將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在酒席散了之後,王子君被石堅昀請上了他的車,和石堅昀並肩坐在後排的位置,石堅昀輕聲的道:“子君,我雖然明白一峰書記打的是什麽主意,但是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石省長,您的意思我明白。”王子君點了點頭,對石堅昀的關心表示了感謝。
石堅昀知道王子君是聰明人,他自己也是一個聰明人,對於聰明人來說,有些事情不用說得太透。所以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兩人就沒有再說這件事情,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其他的工作方麵。
就現在的形勢而言,石堅昀的工作開展得並不是太順利,畢竟省政府乃是胡一峰經營多年的地方,在省政府各個部門,全都充斥了胡一峰的味道。如果胡一峰調到其他地方的話,這種味道很容易被**滌幹淨了,但是現在的胡一峰,卻是山省的省委書記,石堅昀要想在政府之中消除他的影響力,很是不容易。
“子君,等你去學習的時候,我給你送行,到時候東遠省長應該有空。”
石堅昀在談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之後,看似毫不經意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聽弦歌而知雅意,明白石堅昀想要進一步得到張東遠支持的他,絲毫沒有猶豫道:“石省長,我可是很盼望那一天啊!”
石堅昀笑了笑,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兩人坐著車閑聊了半個小時之後,車子就無聲無息的在東埔辦事處的門口停了下來。石堅昀的秘書很是機靈,一停車就快速的跑到王子君的車門外,幫助王子君把車門給打開了。
能夠成為石堅昀司機的人,不隻是手腳勤快,而且腦子還要夠用,聽了一路上石省長和王子君的對話,知道這個王市長在石省長的眼裏不一般,自己不能以普通的態度對待他。
王子君在和石堅昀道別之後,很是客氣的向司機表示了感謝。石堅昀的車子,無聲無息的朝著前方飛馳而去。而這個時候,一直跟在石堅昀車後的老董,也將車子停在了王子君的旁邊。
“王市長。”老董恭敬地來到王子君的身前,輕聲的朝著王子君帶著一絲請示的打招呼道。
王子君已經習慣了老董這種請示,他笑著朝老董擺了擺手道:“沒什麽事情,你先忙去吧。”
“叮叮叮”
清脆的鈴聲,這一刻在王子君的耳邊響了起來,拿出手機的王子君看了一眼,就見來電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沉吟了瞬間,他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是子君市長麽?”電話那頭,省委副書記劉傳瑞的聲音傳了過來。
“劉書記您好啊,我是王子君。”王子君一時間弄不清劉傳瑞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究竟是什麽意思,因此答話就越加規規矩矩起來。
“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話,就和我老頭子下盤棋吧。”劉傳瑞的聲音不高,話語之中更是充斥著輕鬆的意味。雖然劉傳瑞在山省的變動之中沒有更進一步,但是他依舊是山省名副其實的第三位大佬。如果不是石堅昀坐在省長的位置上,那麽他在山省的影響力絕對在石堅昀之上。
這個時候劉傳瑞打電話邀請王子君下棋,那絕對不會是光一個下棋那麽簡單,王子君絲毫沒有猶豫,輕聲的道:“正不知道怎麽消磨今天晚上的時光呢,劉書記,您的召喚可真是及時雨啊!我這就過去。”
王子君開始並不會下象棋,他曾經是個地地道道的臭棋簍子,據說他學象棋是有原因的。當年他在下邊當縣委書記的時候,聽說時任市委書記的黃岩平沒有別的嗜好,沒事兒的時候喜歡殺幾盤象棋,王子君就開始苦攻象棋,不出半年,就找不到對手了。很快就成了黃岩平的棋友,而且每次都殺得異常艱難,讓黃岩平險勝之餘,連連感歎王子君是難得一見的對手。
下棋和談戀愛一樣,必須有個合得來的對手,以王子君的水平,黃岩平很難輕鬆贏了他,但是王子君把握得很好,故意拖延時間,遲遲與之周旋。每盤棋都下得極其穩健,無懈可擊。這招兒投其所好頗見效果,弄得黃岩平每次都是意猶未盡,欲罷不能,以致於到後來王子君把業餘時間都貢獻給黃岩平當棋友了!
劉傳瑞突然間找自己下棋,難道是想提醒自己什麽嗎?心裏雖然胡思亂想,卻並不妨礙王子君的步履匆匆。
劉傳瑞並沒有在家,而是在一個叫聽雨軒的茶樓裏等他。這是一家高檔次的茶樓,這茶樓真是時代的產物,有人為了附庸風雅,有人則是為了找個清靜的場合一邊聊天,一邊品茶。
當王子君在禮儀小姐的引領下走進茶室的時候,劉傳瑞正坐在圈椅裏一邊品茶一邊閉目欣賞著古箏。彈古箏的雖然是一位豐姿綽約的女孩,但是曲調卻有銀瓶炸破水漿迸的氣勢。王子君一進門,劉傳瑞睜開眼揮揮手,那女孩就躬身退出去了。
劉傳瑞沒有什麽表情,既像是心裏藏著什麽大事,又像是沉浸在剛才的古箏裏還沒有出來,叼著手裏的半截煙道:“子君,你知道剛才的曲子是什麽嗎?”
王子君和劉傳瑞的關係,現在很是有些微妙,雖然王子君不知道劉傳瑞是不是知道自己幫他教訓了一下他兒子,而劉傳瑞對待王子君也一直是一副照顧有加的樣子,但是兩人關係的變化,王子君還是能夠感覺出來的。
“劉書記,看到您這麽悠閑,我真是羨慕死了,剛才是不是《戰台風》啊。”王子君靜靜的走到劉傳瑞的身邊,笑著朝劉傳瑞道。
劉傳瑞將自己手裏的書在小茶案上輕輕的一放道:“偷得浮生半日閑,咱們這些人啊,工作是做不完的,該放鬆的時候,那就得放鬆放鬆。”
說話之間,劉傳瑞拿起茶壺給王子君倒了一杯茶道:“來,嚐嚐我自己沏的茶,雖然不是專業水平,但是我覺得還是能喝的。”
王子君沒有客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這才笑著道:“劉書記的茶,在咱們山省可是出了名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要喝一次您沏的茶呢!”
劉傳瑞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幾分,他用手朝著王子君指了指道:“你這個小家夥,到下邊鍛煉幾年,我看別的本事長進不長進我不知道,這拍馬屁的功夫,倒是精湛了不少!”
隨著劉傳瑞的一笑,兩人之間的關係,好似又默契了不少。王子君幫著劉傳瑞將茶壺之中水添滿,兩人在談論了一會喝茶之後,劉傳瑞這才道:“我聽說你快要當爹了?好啊,到時候別忘了通知我喝杯喜酒喲。”
王子君估摸著劉傳瑞話語之中的意思,他一麵答應,一邊輕聲的道:“劉書記,就算我誰也不通知,我也不能忘了您的,我還等著您送給我一個大禮包呢!”
“大禮包那絕對是有的,到時候,我豁出去一個月的工資,給你來一個大大的禮包!”劉傳瑞說到這裏,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退,而房間之中的氛圍,更是隨著這消退的笑容,而變得沉悶了起來。
“一峰書記給你的禮包,你感覺怎麽樣?”劉傳瑞的話,說的沒頭沒腦,但是王子君心裏明白劉傳瑞話語之中的禮包指的是什麽,而且從劉傳瑞的話語之中,王子君同樣明白劉傳瑞已經知道自己對廳級幹部培訓班事情的知情。
沒有等王子君回答,劉傳瑞就輕聲的道:“這件事情,如果落在別人的頭上,恐怕會欣喜若狂的,但是落在你頭上,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王子君沒有隱瞞自己的心思,他拿起茶杯,給劉傳瑞倒了一杯茶道:“劉書記,您說的不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確實高興不起來。”
劉傳瑞並沒有接著說話,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副等著王子君說下去的模樣。
“劉書記,雖說這個廳級幹部培訓班參加了之後,就被列入了後備幹部的序列了,提拔成副部級的機會將會大大的增加,但是您抓組織工作這麽多年,眼看著不少後備幹部被提拔起來了,但是我相信,還有很多被視為前途無量的後備幹部仍然在原地踏步,在後備的位置上坐著呢。”
王子君將話說完,就沒有再接著說什麽。他的話實際上不用說,劉傳瑞應該都已經想到了,但是既然劉傳瑞讓他說,王子君還是把這些話說了出來。
兩手輕輕地搓了搓,劉傳瑞這才開口道:“子君,你對這件事情認識的還算深刻,一峰書記這次下了一步不錯的棋,把你當後備幹部推舉進廳級幹部培訓班,這是一個誰也說不出反對意見的提議。畢竟你的政績和年齡優勢放在那裏,進一步培養有前途的年輕幹部,這是放在任何地方,都能說得過去的理由。”
“隻是,你的資曆實在是太淺了,就算這次培訓結束,你也不能一步走向副部的位置。”
王子君靜靜的聽著劉傳瑞的話,心裏明白劉傳瑞說的都是實情,雖然自己做出了一點成績,但是要想一躍成為副部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畢竟副部的位置,不是什麽人動動嘴就可以拿下的。而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的人又太多了。
劉傳瑞找自己來,絕對不是光給自己分析困難的,如果是光給自己分析困難的話,那劉傳瑞就不是劉傳瑞了。王子君心中揣摩著劉傳瑞的目的,嘴中苦笑道:“劉書記,我這一去的話,恐怕東埔市市長的位置就搖搖欲墜,保不住了。”
“東埔市的市長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是等你回來之後的東埔市,恐怕就和現在不一樣了。”劉傳瑞擺了擺手,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來一盒煙,抽出來一根扔給王子君。
王子君沒有吭聲,但是他對劉傳瑞的話確實讚同的,雖然他在的時候,能夠將董國慶壓得死死的,但是作為東埔市曾經的市長,現在的市委書記,董國慶不但有人脈,更是一個有手段的人,自己一旦離職學習,雖然有孫國嶺他們,但是這些人根本就不是董國慶的對手。
一個翻轉過來的東埔市,當自己回去想要把它再重新掌控在手中,恐怕不是說句話的事情,更何況董國慶現在還有胡一峰的鼎力支持呢。
“子君,東埔市現在的局勢,你覺得還有挽回的餘地麽?”劉傳瑞看著沉吟的王子君,淡淡的說道。
王子君沒有說話,他雖然不怎麽下棋,卻也明白在棋盤上隻要是大勢落下的話,想要絕地反擊,基本上就是好比登天還難,而現在,胡一峰輕飄飄的一招,已經將整個東埔市的局勢易了位。
挽回東埔市現在的局勢,不是一件說說就能夠做到的事情,王子君沉吟了瞬間,最終道:“劉書記,事在人為,我覺得隻要我……”
劉傳瑞擺了擺手,打斷了王子君的話道:“子君,從前我看過一個寓言故事,今天說給你聽聽。這個故事是這樣的,說從前有一個不大的井,井裏麵有十幾隻青蛙,為了爭奪井裏不多的空間,這些青蛙一直在爭鬥。”
“而有一隻青蛙在爭鬥之中敗下陣來,不能再爭奪枯井空間的他,最終決定往上跳,在付出了一步步的努力之後,青蛙跳出了井,看到了外麵無限的世界。”
劉傳瑞把一個繪聲繪色的故事講得有些幹巴,但是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從這個寓言之中說的清清楚楚了。在劉傳瑞的話語之中,東埔市就是那枯井。而自己隻有跳出這枯井,才能走出更加廣闊的世界。
“子君,東埔市太小,隻有從這裏麵跳出來,你才能走向更加廣闊的世界,一城一地的得失,對你來說並不是很重要,當你走到能夠俯視這一切的那個位置上時,你就會發現東埔市隻是一個跳板,算不了什麽的。”
劉傳瑞說到這裏,朝著王子君的眼睛看了一眼,接著道:“雖然一峰書記居心不良,但是這次培訓班,卻是一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趁著這次培訓班,你可以活動一下到某個部委熬一些資曆,幾年後想要下地方,那戴個副部級的帽子應該容易一點。”
王子君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他看著劉傳瑞的笑容,沉吟了瞬間這才道:“多謝劉書記,我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了。”
劉傳瑞笑了笑,也沒有接著往下說,而是和王子君談了一些當了父親應該注意的事情。這些對於王子君來說,也是近來需要注意的經驗之談,兩人一時間是相談甚歡。
劉傳瑞走了,看著黑色的奧迪車無聲無息的離開,王子君那本來充滿笑容的神色,卻在這一刻凝結了起來。
離開東埔市,跳出這個水潭,劉傳瑞在這些話語之中,說的也很是有些道理,但是對於劉傳瑞的提議,王子君心中並不認同。已經在前世之中飽受失敗折磨的他,決不允許在今生之中,讓自己依舊失敗下去。
莫使金樽空對月,人生得意須盡歡。就算是要離開,他也要像一個勝利者一般趾高氣昂的離開,決不允許自己如劉傳瑞說的那般跳出黑水潭,幾年之後再殺回來。
看著天空已經快要被一片烏雲遮擋的太陽,王子君的臉,變得越加的陰沉了起來。
……“王市長,您忙著呢。”就在王子君將自己手中的一份文件輕輕放下的時候,有人敲門走了進來。一般的時候,走進王子君辦公室的人,都是事先經過趙國良先通報一下的,而現在這個人卻是直接敲門走了進來。
王子君從文件之中抬起了頭,就見一個看上去有六十歲的幹部走了進來,在他的旁邊,趙國良正小心的朝自己看過來。對於這個幹部,王子君並不陌生,他笑了笑道:“荊主任,您可是稀客,快坐快坐。”
說話之間,王子君從辦公桌後麵走出來,並沉聲的對趙國良道:“國良,將我的好茶葉拿出來一點讓荊主任品品,李錦湖說這是他們縣裏麵最好的茶葉,我一直喝不出來,今天有咱們東埔市的茶藝大師,正好給我品鑒品鑒。”
被王子君稱為荊主任的老幹部,此時聽到王子君對自己如此的友好,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多了起來。雖然他現在還是東埔市人大的副主任,但是已經沒有什麽實權的他,幾乎已經算是淡出東埔市的政治舞台了。一些幹部表麵上對他都是恭敬有加,但是實際上在很多時候已經不拿他當成回事了。
作為從副市長抹到人大的領導幹部,荊伍敏對於現在的世態炎涼、人情淡薄很是覺得有些不舒服,而王子君對他一副尊敬老前輩的態度,讓他心裏很是受用。
“王市長您太客氣了,我這個專家是人家亂封的,實際上卻是算不了數的。”荊伍敏嘴中雖然謙遜,但是麵容之上的得意之色卻是誰都看得出來。
趙國良很是機靈,雖然他對這位荊主任沒多少好感,但是知道王市長不願意得罪這個荊伍敏的他,很是快速的給荊伍敏沏了杯茶。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的荊伍敏,慢慢的品了品,這才笑著道:“王市長,您這可是真正的好茶喲,咱們東埔的土茶現在名氣雖然不行了,但是老祖宗的時候,那也是有名的產茶地之一。不過這麽好的茶葉讓小趙這麽一沏,算是徹底廢了。”
趙國良真是鬱悶極了,心說我可是一點都沒有招惹您老人家,您老怎麽讓我躺著也中槍呢。心裏雖然鬱悶不已,但是趙國良還不敢吭,隻能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他相信王市長不會因為一個沏茶的事情,就讓自己吃掛落的。
王子君隨意的笑了笑道:“您老說的不錯,這麽好的茶葉讓國良給沏的確實有點廢了。不過,術業有專攻,這也怪不得國良。我看不如這樣,國良啊,藝多不壓身,沒事的時候你也騰出點空兒來,到荊主任那裏好好地拜拜師,學習一下沏茶的技藝,也讓我好好地享受享受!”
王子君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是一本正經,趙國良聽他說得認真,心裏卻偷偷的樂了!什麽叫沒事的時候?他一個市長秘書天天忙得手腳不連地,怎麽會有空學習茶藝呢?這麽一想,越發對王子君佩服得五體投地。王市長說話處事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怪不得把各色人等都哄得高高興興的。
這些老同誌是王市長都得罪不起的,不是怕,而是不值,現在的王市長正如日中天,這些老幹部一個個都是退下來或者是將要退下來的人,得罪了也不值當的。
“王市長,我給您說的那件事情,您覺得怎麽樣啊,人家鎮非公司還等著咱們市裏麵的回話呢!”荊伍敏在和王子君說了幾句閑話之後,就沉聲的朝著王子君問道。
王子君看著荊伍敏有些迫切的神色,沉吟了瞬間到:“荊主任,這件事情恐怕不好做,鎮非公司的誠意我知道,但是……”
沒有等王子君說完,就聽荊伍敏大聲的質疑道:“王市長,人家鎮非公司這次上的XP項目,總投資可是幾十個億,甚至如果可能的話,還有追加到上百億,隻要這個項目投產,就能夠將咱們全市的GDP拉高大大的一步,更能給咱們東埔市減少就業的壓力啊。”
荊伍敏說的唾沫星子有些紛飛,兩腮的肌肉不斷地顫抖,但是王子君並沒有聽他的話,王子君想的卻是這個項目的汙染問題。
鎮非公司的這個項目,開始的時候荊伍敏並沒有引進給他,而是直接帶著鎮非公司的人去了開發區找張燾龍。鎮非公司巨大的投入,讓剛剛聽到這個項目的張燾龍興奮不已,他在和鎮非公司的代表談了一個大概之後,就將這個大項目的好消息告訴了王子君。
突然來了一個大的投資商,這對於東埔市來說無疑是一件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但是常言道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如果有朝一日天上掉了餡餅的話,那餡餅之中不是有鉤子,就是有毒藥。
在查出這種XP產品汙染性很大的時候,王子君就立馬對這個項目叫停了,當時張燾龍還有點想不通,但是在王子君的強製之下,還是放棄了這個項目。
但是作為項目聯絡人員的荊主任,對這件事情卻是很熱心。雖然王子君告訴他這個項目汙染很大,但是他幾乎三天兩頭的都要來到王子君的辦公室之中,找王子君說這件事情,希望王子君能夠從東埔市的經濟發展考慮,接受這個項目的投資。
王子君剛剛想要如同以往一般的拒絕,但是在話語要從他的口中吐出的時候,他心頭的念頭卻是快速的轉動起來,一個想法更是刹那間在他的心中成型起來。
雖然為自己心中這個想法感到很是有些難以接受,但是在瞬間的功夫,王子君就打定了心思。他端起水杯輕輕地喝了一口水,潤了潤自己的喉嚨道:“荊主任,這個項目問題啊,咱們還是等以後再談吧,省領導讓我到黨校參加廳級幹部培訓班,這一去就是半年,而且還要脫離東埔市的工作,我現在正忙著將自己的手中的工作交接,您看是不是這樣,您把這個事情多和分管工業的呂市長多匯報匯報?”
荊伍敏對於這件事情還真是聽說了,作為一個熱衷於政治的人,對於山省之中的任何風吹草動,他都是無一遺漏的。此時聽到王子君這麽一說,當即就表態道:“王市長,我正是聽說了這件事情,所以才來找您的。”
“廳級幹部的培訓班,一般都是在省裏麵舉辦,像這種在京裏舉辦,那絕對是提拔的先兆。王市長,您雖然年輕,但是我老荊拍著胸口說句真心話,我還真是服了您了,正是因為您的努力,咱們東埔市的各項工作,才走到了全省的前茅。”
荊伍敏說的很是誠懇,一副和王子君推心置腹的模樣,他正視著王子君,接著道:“王市長,您這一去,不但是代表了您自己,更是代表了咱們東埔市。說實話,咱們東埔市的經濟雖然在山省發展的很是不錯,但是對於全國來說,卻是並不太出眾,王市長你要想在這次培訓班之中盡早的殺出一條路來,咱們東埔市就必須拿出像樣的成績來。”
“鎮非公司是大公司,你放心,他們一定會將環保這個問題做好,隻要您批準這個項目,咱們東埔市今年的招商引資工作,就會在全省甚至全國放一顆衛星。”
王子君聽著荊伍敏循循善誘的話,無奈的攤了攤手道:“我的老領導啊,您這麽支持我的工作,我真是感激不盡哪,不過,就算我現在考慮這件事情,恐怕也來不及了,我馬上就要到京裏報到了,您知道,這個培訓班是脫產學習的。”
荊伍敏看著絲毫不為所動的王子君,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之色,不過他並沒有立即離開王子君的辦公室,而是將自己以往在黨校之中如何增加自己人脈的經驗,一一的講給了王子君聽。
十幾分鍾之後,荊伍敏告辭離開,在臨走的時候,他又朝著王子君沉聲的說道:“王市長,人家鎮非公司並不是離開了我們東埔市就沒有辦法,人家是覺得咱們這裏離原材料產地比較近,而且交通便利,這才一二再、再而三的找我們,如果咱們不能及時的做出回應的話,這個項目很有可能會被別的市給搶走的。”
王子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在荊伍敏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之時,王子君的目光就落在了窗外的一片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