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七三九章 不要生氣要爭氣 不要看破要突破

將手中文件輕輕放下的王子君,心思又開始朝著別的方麵想了起來,可是那平日很活泛的腦袋,總是閃現出兒子小寶胖乎乎的樣子來。

哎,還是回家看兒子吧!王子君不覺莞爾,踏步走出了辦公室。剛剛被安置到市委司機班的李德柱,早早的就把車停在了樓下。看見王子君走過來,趕緊從車上下車,把車門給打開了。

王子君看著李德柱笑容滿麵的臉,輕輕的點了點頭,簡單了說句回家,就把眼睛眯上了。就在車子駛出羅南市委的大院時,他恍惚看見一前一後兩輛車,在他的前方朝同一個方向行駛而去。

怎麽是他們兩個的車?

這兩輛車的車牌號,王子君並不陌生,行駛在前麵的,是市委副書記陸玉雄的車,跟在後麵那一輛,則是市委組織部長孫昭希的六號車。

兩人一個市抓組工的副書記,一個是組織部長,要說走在一起,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但是近兩天,自己可是要進行人事調整的,這孫昭希和陸玉雄在一起,事情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蹦吧!”心裏恨恨的罵了一句,王子君就把眼睛閉上了。李德柱小心地開著車,快速的朝著市委家屬院的方向行駛而去。

孫昭希並沒有看到王子君的車出去,但是此時他心裏並不平靜。今天他之所以答應陸玉雄的邀請,一方麵是礙於陸玉雄的麵子;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在陸玉雄來之前,市人大主任程自學打過來的電話。

在這次人事調整中,孫昭希同樣有著自己的想法。在他來到羅南市組織部擔任部長的時候。陸玉雄就已經將羅南市組織部經營成了他姓陸的天下。盡管他坐在組織部長的位置上,但是作為主抓組織的副書記。陸玉雄依舊能夠主導組織部的事務。

作為一方領導,孫昭希為這種被架空的局麵很不舒服。無奈因為時任市委書記的程自學對陸玉雄很是放任自流,他再不舒服,也隻能忍著。

這一忍就是好幾年,隨著王子君的上任,孫昭希覺得機會來了,終於有希望破繭而出了!這次人事調整不但是王子君對人事的一種洗牌,也是他重新掌握組織部大權的一個好契機。

王子君來到羅南市以來的作為,孫昭希全看在眼中。在這一係列耀眼的政績之中。孫昭希覺得王子君是一個值得自己投資的對象。而現在,也正是時候。

陸玉雄不甘心將人事權的主導讓給王子君,一旦自己幫著王子君奪得人事的主導權,那自己在王子君麵前的地位。將會水漲船高。

無論陸玉雄和程自學說什麽。自己今天就給他來一個徐庶進曹營。心中暗自有了打算的孫昭希,神情表現的越加淡然起來。

幾分鍾的時間,車子輕輕的停在了西郊一座賓館外麵。孫昭希剛剛從車上走下來。已經從前麵車上走下來的陸玉雄已經笑著道:“孫部長,這地方雖然不大,但是手藝還是蠻不錯的。”

“想不到咱羅南還有這麽一處好地方,簡直堪稱世外桃源了!”孫昭希敷衍地笑著,應付了兩句就跟著陸玉雄朝著房間之中走去。

厚厚的地毯,腳踩上去根本就沒有半絲的聲音。看著裏麵豪華的裝飾。孫昭希的腦子裏就升出了一種別有洞天的感覺。隨著兩個穿著齊根開叉旗袍的年輕女子輕輕地彎腰推門,一間占地足足有八十多平方的房間。就出現在了孫昭希的眼前。

“嗬嗬嗬,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孫部長,我正和小鄭說你的,話音還沒落,您就到了!”豪邁的大笑聲中,程自學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程自學爽朗的笑聲雖然一如既往,但是此時聽著程自學笑著打哈哈,孫昭希的心裏卻升起了廉頗老矣的悲哀。但是他的臉上,卻迅速洋溢出燦爛的笑容,滿是欣喜的說道:“程主任,幾天不見,我怎麽覺得您老去年十九,今天十八呀!”

“是嗎,到了人大之後,操心的事少了,我也覺得我現在的精神比以前強了不少呢。”程自學哈哈一笑,熱情的拉著孫昭希在自己的旁邊坐。

雖然程自學已經不再是羅南的市委書記了,但是作為人大主任,他依舊當仁不讓的坐在中間的主位上。孫昭希麵對程自學拉自己坐的位置,趕忙謙虛的在程自學的右邊坐了下來。

雖然現在陸玉雄和程自學將自己拉過來一定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談,但是在有些細節上,孫昭希還是不願意失禮。

謙遜了兩句坐下來之後,程自學這才一指處在孫昭希旁邊的男子道:“孫部長,這是小鄭鄭嘯棟,孫部長應該不會陌生。”

“孫部長好,我對孫部長可是仰慕的很,您寫的字明淨淡雅,卻又力透紙背;明明清氣逼人,卻又瀟瀟灑灑!誰不知道您的字堪稱羅南一絕啊。我這人眼拙,開始不知道。找咱羅南書法協會的杜主席給我們公司寫個招牌,杜主席給我推薦孫部長,說您珠玉在前,他可不敢露醜哇。我正說怎麽請孫部長給我們公司寫這個牌子呢,沒想到今天借程主任的光見到了孫部長,還請孫部長多多照顧我們公司的發展哪!”

鄭嘯棟的話,讓孫昭希聽得很是舒心。但是在內心深處,卻是對鄭嘯棟充滿了戒備。盡管他本人並沒有和鄭嘯棟打過什麽交道,但是心裏卻知道這個鄭嘯棟,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主兒,能不跟他沾上還是離他遠點為好。

“謝謝鄭總看重,不過我的字都是信手塗鴉,上不得台麵的。鄭總想給貴公司寫一副好牌子,不如到山垣市請位書法家的泰山北鬥來寫。”孫昭希說到這裏,聲音放低了幾分道:“我聽說杜主席當年和文柳先生一起學過書法,您不如請杜主席出麵給您找文柳先生寫個招牌得了。”

從走進房間,陸玉雄就不怎麽開口。他隻是淡淡的看著程自學和孫昭希寒暄。等孫昭希拒絕了鄭嘯棟之後,他才輕聲的道:“嘯東。你想要找孫部長寫東西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今天咱們隻是喝酒,不談其他方麵的事情。”

雖然答應的聲音不低,但是誰都明白,這一次宴會,絕對不會是隻喝酒那麽簡單。

孫昭希臨來之前已經有了打算,若無其事的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就是隻字不提人事調整。盡管對於今天為什麽會坐在一起喝酒,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不過孫昭希也明白,既然自己來到了這裏,這個話題就不可能被冷藏起來。

飯菜吃了一半的時候。一瓶酒就已經下去了。陸玉雄臉上的笑容淡淡的。臉色有些微紅的他剛剛說了兩個笑話,很是有些平易近人。而鄭嘯棟更是長袖善舞,幾句話之間。就將房間的氣氛烘托得更高了幾分。

而和這兩人相比,程自學的表現就有點差了,開始的時候,他還能保持風度,酒喝了一半,話就多了。臉紅脖子粗的開始大罵起來。隻是他罵得最多的卻不是王子君,而是那位被王子君推上去的人大副主任。

對於程自學現在的處境。孫昭希心裏清楚的很,但是他一句話也不說。王子君一手推動的事情,他可不會做任何評價,以便給人留下把柄。

“孫部長,喝了這個酒,咱們一起去泡泡溫泉,聽說小鄭新開的度假村裏打出來的溫泉很不錯。”程自學端起酒杯朝著孫昭希晃了晃,笑著提議道。

和程自學喝酒可以,但是泡溫泉孫昭希是絕對不會跟著去的。他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自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做太多的糾纏。同樣端起酒杯的他笑了笑道:“謝謝程主任的關愛,但是我今天還有點別的事情,就不過去了。”

程自學的臉色,登時就拉了下來,不過就在他準備將酒杯放下的時候,卻聽陸玉雄笑著道:“孫部長,工作是做不完的,該放鬆的時候,那就要放放鬆,毛老人家還強調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更何況我們一介凡俗夫子呢。”說到這裏,他不等孫昭希說話,就笑著給鄭嘯棟道:“嘯棟,我聽說你和靖遠一起合作的項目近來出了點小問題?”

本來淡定無比的孫昭希,手裏的酒杯哆嗦了一下。雖然陸玉雄說得含糊其辭,但是他已經明白陸玉雄說的到底是誰了。

孫靖遠,孫昭希唯一的兒子,畢業後並沒有按照孫昭希的安排進入政界,而是開始和人學著鼓搗生意。盡管孫昭希沒有太理會他究竟做什麽,但是賺錢了卻是一定的,別的不說,就說兒子那輛比他的座駕要好上十倍的寶馬越野車,那就說明了問題。

對於兒子生意有成,孫昭希一直覺得很驕傲,可是剛才陸玉雄的一句話,卻讓他有一種掉進冰窟窿裏的感覺。

“陸書記,事情已經暫時給壓住了,您放心,我姓鄭的毛病不少,但是為人仗義大家都是知道的。以後就算真的追究下來,我姓鄭的也不會出賣朋友,小芽山水庫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說靖遠在裏麵攙和過!”鄭嘯棟臉上的恭敬之色依舊沒有消失,但是此時看著他的臉,孫昭希卻覺得自己眼裏就是一條不停的吐著芯子的毒蛇。

兩年多前的事情了,現在才讓自己知道,看來陸玉雄他們算計自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想到自己剛才還準備和陸玉雄保持距離的想法,孫昭希的心裏頓時變得無比的難受。

但是孫昭希畢竟是孫昭希,他沉吟了瞬間,就把自己翻滾的心壓製了下去。笑著朝陸玉雄看了一眼道:“陸書記,還是明天吧,我今天真的走不開。”

陸玉雄也沒有硬勸,不過在臨出門的時候,他卻笑吟吟的拍著孫昭希的肩膀道:“昭希部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盡管現在工作比較重要,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定要注意身體,該休息的時候,絕不能把自己弄成一個上緊發條的陀螺,不停的轉哪!”

對於陸玉雄的提醒,孫昭希笑著進行感謝。雖然孫昭希覺得自己的表現並沒有什麽丟分的地方,但是臉上緊繃的肌肉卻是在告訴他,他今天失態了。

沒有再和陸玉雄他們說太多的話,孫昭希就快步乘車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用鑰匙打開門,就見自己的老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而在老婆的旁邊,不怎麽愛回家的兒子孫靖遠,雙手給老婆捶著背,嘴裏更是妙語連珠的說著笑話。

“老孫,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林淼珠笑容滿麵的朝著丈夫看了一眼,嗔怪道:“兒子給你買了幾個大西瓜,你可倒好,又到酒缸裏泡著去了,快來嚐嚐解解酒吧。”

孫昭希此時雖然恨不得上前給兒子幾個耳光,但是多年的宦海沉浮,還是讓他把一波一波向上湧的怒意給壓下來了,老婆太善良了,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興奮得像隻猴子的兒子,馬上就要挨鞭子了,卻還在鼓裏蒙著,孫昭希不舍得也不忍心這麽快就嚇著了她。

拿起餐桌上的西瓜吃了幾口,孫昭希就笑著對兒子道:“靖遠,你來得正好,我書房裏的電腦出了點小毛病,你幫爸爸看一看吧。”

孫靖遠在孫昭希進屋的時候,目光就變得有點閃爍。聽到孫昭希讓他進房間,神情更是出現了一陣的慌亂。

看著兒子的表情,孫昭希心頭最後的一絲希望,瞬間破滅了。他孫昭希是幹什麽的!作為組織部長,他是專門看人的,對於閱人無數的他來說,兒子這種慌張不已的神情,已經把答案告訴他了。

心智迷糊之時,孫昭希突然想起今天開信訪工作協調會時,下邊的一個村支書說的一句話:喝藥不搶瓶,上吊不解繩,投河不拉人,告狀不開門。孫昭希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句順口溜一直在他腦子裏晃**,今天看見兒子在家,又倏的一下冒出來了!

事已至此,孫昭希從開始的心亂如麻反倒平靜下來了。人最怕的不是出事,而是出事之後找不到妥善解決的辦法。想到這裏,孫昭希根本就不看兒子,而是大踏步朝書房走了過去。

孫昭希的書房不大,但是布置得卻很溫馨。在舒適的躺椅上坐下的孫昭希,心裏卻是煩躁躁的,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不願意麵對的事情,終於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