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七章 希望和失望 得勢和落魄(第一更)
官場上每一次上層人物的大調整,都是權力結構的一次大斷裂、大整合。希望和失望,得勢和落魄,都將在調整之後得以重構。宦海沉浮這麽些年,王子君當然知道林澤遠這些話的內涵,不說意義重大,也是非同小可。
“嗯,盡力而為吧,小子,我那位老朋友原本定的是山省的副書記,前兩天突然有了變化。經過研究又成了宣傳部的部長,我正為這件事情傷神呢,你那邊傳來了好消息。把事情辦好,有的是你的好處。”林澤遠好似生恐王子君想不開,又輕聲的開導道。
對於林澤遠這些話,王子君有些感動。暗道嶽父到底比別人近一層,就算沒有名分,對自己也是頗關心的嘛。
林澤遠的電話掛了之後,王子君靜靜地躺在後座上,此時他的腦子裏飛快的旋轉著,無數的念頭在他的心中閃動。
本來他預計的牌隻是羅南市的人事變動,但是現在既然有了林澤遠的支持,說不定要好好地將這個牌場打足了。
就在王子君胡思亂想的時候,薑隆剛突然道:“王書記,秘書長的電話。”
金田駱又有什麽事情?從薑隆剛的手中接過電話,王子君的耳中就傳來了金田駱的聲音。
在一陣的問候之後,金田駱有點苦惱的道:“王書記,有件頭疼的事情需要向您匯報,石省長和一峰書記的車,分別在九點二十和九點四十到山垣市,您迎接哪個好呢?
說實話,金田駱已經很是用心的在排這個迎接的次序了。但是省裏麵的領導們真是有點不太給金秘書長麵子。兩位領導到來的時間,挨得是那麽的緊湊,你總不能讓王書記在路口站著,和這位先到的領導握完手,在這位領導請他上車詳談的時候。王書記再為難的告假說:“領導您先行一步,等我迎接了另外一位領導,然後再陪您。”
就為了這件小事情,市委辦公室的幾位秘書長大人可是掉了不少的頭發,最終誰也不敢就此事拍板。因此,最終還是把這個棘手的問題抱給了王子君。
王子君稍微沉吟了一下,這才沉聲的說道:“我迎接石省長吧,畢竟石省長先來。”
金田駱原本以為王子君會迎接胡一峰,卻沒想到這位市委書記竟然迎接石堅昀。官場上有道是捧紅壓黑,莫不是一峰書記真的會動一動麽?
心中這樣想,金田駱卻是不敢這樣說。畢竟這件事情太為敏感了,他隻要能保住自己的十六兩就行了。
“王書記,那一峰書記這邊怎麽迎接?”
“你讓在家的常委全部上陣,讓張書記帶頭,迎接一峰書記的到來。”
太陽羞羞的探出了半邊臉。讓本來就晴空一片的天氣,變得越發的晴朗。山垣市那有些破舊的建築在陽光的照耀下,生出了一點點金光,看上去很是有些美麗。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有心情欣賞這片美麗的人都是一些無所事事的閑人。很多忙著上班的人,都在拚命地蹬著自行車。生恐遲到了。
騎車最為急切的,應該要屬省委省政府一些處室的工作人員了,他們以往和其他單位比都是悠閑自得的。但是今天一個個像是參加騎車比賽一般,把車輪蹬得像兩個風車一般。
“老趙,你騎這麽快幹嘛,急著投胎去啊?”一個被車子閃了一下子的中年人,看著從自己身邊飛馳而過的車子,在緊騎了幾步之後。這才氣喘籲籲的攆上了。
那被稱為老趙的,同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扭頭看了一眼跟上來的老熟人,這才稍稍放慢了車速道:“不快不行啊,領導在那邊等著呢。”
“領導等著你幹什麽?”那中年人笑了笑,開玩笑的調侃道:“莫非你老趙要提拔?”
“提拔個逑,省委胡一峰書記要到羅南市調研,所有的領導都到了,你要是去的太晚,那迎接你的可就是白眼嘍。”老趙說話之間,也不給那人說話的時間,又加快速度,飛馳而去。
看著老趙飛馳而去的背影,中年人搖了搖頭,繼續吱吱呀呀的蹬著自己的自行車往前走。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話真是一點兒不錯,就在中年人悠然自得的哼著歌往單位趕的時候,車子後麵就聽到咚的一聲,如果不是中年人平衡把握得比較好,就這冷不丁的一下撞擊,估計就把他撂倒在這裏了。
這位老兄現在還沒有看到葛大爺的表演,要是看到了,他肯定會說老子蹬著自行車唱著歌,就這麽讓人給撞了!
不過看沒看葛大爺的表演,他老兄都會怒從心頭起,這事放在誰身上,誰不得火冒三丈呢?大早上的弄個不愉快。不過,就在他張嘴準備開罵的時候,卻發現後麵的肇事者他認識。
“小杜子,你小子慌裏慌張的這是幹什麽?我給你說,你這是撞了你哥,要是撞住了別人,人家肯定跟你沒完!”中年人朝著有點慌張的年輕人看了一眼,劈頭蓋臉地訓斥道。
“李哥,真的是您哪,實在是太好了!”那被稱為小杜的年輕人看到中年人,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容。
什麽叫是我就太好了?合著你就是故意朝著我撞的?他娘的你這小摩托這是沒有給我撞狠,要是一踩油門上來了,我這把老骨頭可能都交代在這裏了!
心裏惱火的腹誹著,嘴上卻不好說得太過分,畢竟是一起喝過酒的人。因此,努力的克製著憤怒的情緒,教訓道:“你小子是怎麽回事,平常挺穩當的一個人,今天怎麽跟冒失鬼似的?”
“李哥,我現在沒時間給您細說,這樣。等我有時間了,咱們好好說說。”說到這裏,那小杜就要騎摩托車走人。
“你小子這是忙什麽呢?”看著小杜發動摩托車,中年人有點不高興了。
小杜一邊開車,一邊大聲道:“今天石省長來咱們羅南調研。我不能上班晚了,那個啥,回頭請你吃飯!”
看著飛馳而去的摩托車,中年人隻能歎了一口氣。想起來前一段跟這小子喝酒,這小子醉後說胡話。感慨如今這公務員當的,那是驢糞蛋蛋兒上下秋霜—隻是外表光啊。摸爬滾打終日疲憊,急難險重必須到位,權力沒有責任大堆,一日三餐時間不對,逢年過節天天戰備,升級提拔望穿秋水。囊中羞澀見人羞愧。哎,一句話總結,就是他娘的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貓還晚,幹得比驢還累。待遇比豬都差!
當時,他也喝多了,乘著酒勁,毫不客氣的反擊,就這樣的生活狀態,你們這些年輕人不照樣還是樂此不疲的往機關裏擠。當騾子當馬也當得津津有味嗎?事實上,沒點大本事的人,怎麽可能混到大院裏去呢?
中年人這麽想著。心裏覺得平衡多了。重新晃了晃自行車準備騎上去走人。可是在他蹬了兩下之後,卻發現自行車走不了了,車鏈子不知道怎麽就給撞斷了。
“他娘的,看你們慌的,不就是領導下來調個研麽,哥當年也不是沒有經曆過!”嘴裏嘟囔著的中年人。推著車正要往前走,突然想到了什麽。疑惑不解的自語道:“這羅南出了什麽大事了,省委書記和省長怎麽都朝著這個地方跑啊?”
這老哥的疑惑,卻不知道,對於省委省政府兩個一把手同時去羅南市的事情,昨天晚上就有人議論紛紛了。但是議論歸議論,卻很少有人說出什麽理由,畢竟這是關係到兩位一把手的事情,一個處理不好,或者哪個領導聽到什麽流言蜚語,那對他們的打擊幾乎就是毀滅性的,自然不會有人逞一時口舌之快,把自己弄到萬劫不複的地步。
陪著石堅昀一起考察的,除了省政府的秘書長和一位抓經濟的副省長之外,還有財政廳等幾個廳的廳長,這些人都是石堅昀親點的,基本上和石堅昀的關係都很熟悉了,所以被確定在石堅昀調研的時候全程陪同。
一輛考斯特,此時已經坐滿了人,公安處的警用開道車,也已經在車前等著了。
石堅昀坐在考斯特有小方桌的位置上,靜靜地喝著杯子中的茶。他的秘書林相冬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隨時等待他的吩咐。
“石省長,是不是可以出發了?”政府秘書長快步的來到石堅昀的身邊,輕聲的請示道。
石堅昀點了點頭,然後低聲的問道:“那邊確定什麽時候到?”
“九點四十左右。”秘書長低聲的回答。此時這秘書長的臉上雖然掛著愉快的笑容,但是心裏卻並不怎麽舒服,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現在兩位一把手都要到羅南市調研工作,這就讓他很是被動。
省委秘書長關永賀應該也很被動,但是自己怎麽和人家比,人家是省委常委,本身就很硬氣。
“嗯”,石堅昀點了點頭,鼻子裏哼了一聲。這一聲既說不上支持,也說不上反對。你要是想要悟通這個意思,那很是需要很高的悟性。秘書長雖然鬱悶,卻也無可奈何。
車子緩緩的啟動,考斯特載著這一個省政府對羅南市工作的調研組,快速的奔向了通往羅南市的車道上。雖然石堅昀知道胡一峰也要到羅南市調研,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取消這次羅南市之行,更沒有和胡一峰就此事招呼,兩個人各揣心思的朝著羅南市奔馳而去。
石堅昀在打什麽主意,胡一峰心裏清楚,但是他心中清楚是一回事,事實又是一回事。麵對石堅昀毫不掩飾的目的,如果以前胡一峰隻會是譏諷,但是現在,他卻感受到了深深的壓力。
說實話,在山省,胡一峰並沒有把石堅昀太當回事兒,他覺得對手的威脅不夠。雖然石堅昀了有些手段,而且身後也有支持他的人,但是僅僅有這些還不夠分量,還撼動不了他胡一峰在山省的地位。
但是現在卻是不同了,陸玉雄的逃走,讓胡一峰在山省的權利大壩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而一旦這個裂縫處理不好的話,胡一峰在羅南市多年的經營,將要前功盡棄,毀於一旦了!
對於胡一峰來說,他的權利大壩絕對不能夠倒塌,而能夠讓他的權利大壩重新穩固的人,隻有羅南市的那個人。因此,他才在那個人不願意和自己見麵的時候,自己屈尊主動到羅南市去檢查工作。這點低頭承認錯誤的心胸,他胡一峰是不怕有的。那句話是怎麽說的?能大能小是條龍,能屈能伸是英雄嘛!
“胡書記,那邊已經出發了。”關永賀來到胡一峰的麵前,輕聲的匯報道。
那邊是誰,那邊代表的是誰,關永賀和胡一峰都心知肚明。兩個人更清楚,這次去羅南市,隻許成功,不能失敗。
“咱們是不是也出發?”要說急切,關永賀此時比胡一峰還有些急切。他清楚石堅昀此時去羅南市為的是什麽,而一旦讓石堅昀將王子君爭取到手,那就等於又是一柄利劍,狠狠的插在山省的權利大壩上了。
雖然胡一峰不能夠代表著楊度陸這邊在山省的全部勢力,但是關永賀相信,一旦胡一峰這邊潰壩,那楊部長在山省的多年的經營,就會倒塌一半,而他關永賀的日子,同樣不會如現在一般的輕鬆愜意了。
因此,無論如何,他都不想眼睜睜看著胡一峰倒台了。
胡一峰沉吟了一下,最終輕聲的問道:“離咱們預定的時間還有多長時間?”
“還有二十分鍾不到。”關永賀看了看手表,輕聲的朝著胡一峰說道。
二十分鍾不到,有時候打仗關鍵的就是那麽幾分鍾。雖然現在不是在打仗,但是這次的爭奪,在關永賀看來可能要比打仗還要驚險幾分。
“等時間到了再出發吧。”胡一峰將手中的筆放在桌子上,沉聲的說道。
等時間到了再出發?聽到這個指示,關永賀想要勸胡一峰一下,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開口。胡一峰的人生智慧,全都是關於官場的,這類事,自然逃不過胡一峰的法眼。對於石省長這個時候去羅南調研,胡書記應該可以洞察一切的,自己是沒必要在他跟前班門弄斧的。
更何況,給胡一峰當了這多年的秘書長,關永賀明白胡一峰是什麽樣的脾氣,而這種脾氣的人,一般有了決定,那就是很難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