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穆家景安
羅紗放才隻看見了一瞬,就被穆氏擋住了視線。
她努力地扭頭,可年齡太小,掙不脫穆氏的懷抱,不成功,好在穆氏也想讓自家侄兒認識下羅紗,待兩個孩子都來到身邊後就將羅紗稍微朝外側抱著,使得羅紗終於能瞧見方才開口的那孩子——
麵皮白淨唇紅齒白,見羅紗在看他,男孩瞬間就羞紅了臉……
這樣一個溫溫和和的羞澀男孩兒,難道就是往後那脾氣暴躁的世子爺?
羅紗皺眉地望著他,怎麽也不願將麵前這男孩兒同前世聽到的惡評聯係到一起。
由於沉浸在回憶裏,所以連一隻小手在自己麵前晃了許久,羅紗都毫無所覺。
待她終於回了神,就聽身邊有男童說道:“姑母,這紗妹妹,不會是個傻的吧?”而後又自言自語道:“唔,紗妹妹,傻妹妹……倒也有幾分貼切……”
聽到那個“傻”字,羅紗心中的怒火蹭地下冒了出來,偏偏那清脆童聲不斷地重複著此字,羅紗心中懊惱,側過頭去看,卻正巧對上一雙含笑的桃花眼。
羅紗登時就愣了。
待她回神的時候,男孩子已經別開了眼,朝著羅紗恭敬作揖道:“穆景安見過紗妹妹。”倒也似模似樣。
穆氏噗嗤笑出了聲,點著羅紗的鼻尖說道:“我們羅紗好大的麵子。”
雖然穆景安好似一本正經,可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剛巧被羅紗看了去。
羅紗暗暗哼了聲,想別過頭不理他,誰知穆氏卻抱了羅紗湊到穆景安身前讓他看。
躲是躲不過了,羅紗索性湊著穆景安抑揚頓挫賣弄詞句讚揚著她的功夫,好好打量他一番。
五官是極其好看的,與姑姑穆氏的濃眉大眼不同,穆景安更偏向於精致,隻是他神情裏透著股張揚,硬生生將長相裏的那股子媚勁兒給壓沒了,反而有種跳脫的漂亮。
於是,她就這樣看著出了神。
穆景安讚揚了羅紗許久後終於口幹,見羅紗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瞧,就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羅紗一個激靈立馬反應過來,卻莫名被他這親昵的舉動驚出了身冷汗,再去看穆景安,他卻已經在拉著穆景霖去向老夫人請安了。
看著兩個男孩子站在一處,羅紗才深深覺得,就算穆景安這家夥脾氣差了些,可也不得不承認,雖說他年紀尚小,卻也瞧得出是極其出眾的——隻單單站在那兒,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算是穆景霖這樣漂亮的男孩兒也搶不去半分風頭。
羅紗也不明白,怎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不過才五歲的年紀,卻是舉止有度言談有禮,一舉一動都有著世家子弟的風範,偏偏他一個小小的男孩子,一顰一笑間又有種風流灑脫的韻味,就有了屬於他自己的獨特氣質。
想著方才他微笑時嘴角淺淺的梨渦,羅紗硬生生別過臉再不去看他,卻不由得在心中惋惜。
這樣風流天成的人,卻會在日後變得身體有疾、暴躁易怒……
她這時才發現,此等事情若是發生在穆景霖身上,她會覺得太過可惜,但可惜過後,便也罷了。
可如今看到穆景安,再想到這事最終是落在了他身上……
她卻連想都不敢再去想了……
方才穆氏她們進來,葉老夫人已經看到有兩個可愛的孩子跟在不遠處,隻是她原本想著或許是程瑞達與穆氏之子,但是見孩子們與程氏有些疏遠,就知道自己或許是想錯了,並沒多關注。
如今倆孩子往跟前一站報上姓名,老夫人驚得都快從椅子上跌下來了。
穆家是誰?
百年之前,國公僅有一人,彼時江、王、楊、程四侯府在尋回遺落民間的誠遠帝時出了大力,誠遠帝即位後就將四家家主封為國公。
而那個向來不插手政治,地位卻不容動搖的國公家,便是穆家。
開國第一位國公,是當年跟著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江山的拜把兄弟,太祖皇帝即位便敕封其為定國公。
是以其他四家如今雖然看上去地位與穆家平齊,卻也不得不敬穆家三分。
老夫人待穆氏極其客氣,有時還不自覺地便去看她臉色,一方麵因為她是世子夫人,另一方麵,也因為她是穆家女兒。
如今看到穆景安兄弟倆,老夫人激動地麵皮都**了。
他們是誰?
定國公穆家的嫡長子與嫡次子!
這兩個孩子,特別是穆景安,身份是屋裏麵誰都比不上的——雖說他現在還沒被封為世子,可既然他是長子,又這樣出挑,世子之位定然是沒跑的事兒了。
老夫人真是恨不得讓自己的孫子輩們親自去伺候這倆小祖宗,生怕怠慢了他們,可倆孩子都是好脾氣的樣子,穆景安又一直在道歉說是叨擾了老夫人心中過意不去,哄得老夫人心中舒坦得很,就也漸漸忘了他的身份,隻覺得這孩子就像是鄰家的小朋友過來串門玩兒似的,笑著讓人端了糖果給他吃。
直到穆景安抓了把糖果謝過老夫人又回到羅紗那邊了,老夫人都還沒想起來自己剛才那誠惶誠恐的心思,對著程瑞達直誇穆家的孩子教得好,懂事明理。
程瑞達但笑不語。
屋內的氣氛一時倒也算是溫馨和睦。
突然,隔壁屋子傳來一聲尖叫,接著就是劉姨娘誇張過的刺耳聲音:“夫人!你,你怎麽能把它給摔了呢!你這不是辜負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嗎?”
屋中之人一聽“夫人”兩字,都是神色一凜。
程瑞達首先開口:“走,去看看怎麽回事。”說著就往外行去。
誰知有人比他還快。
穆景安將手中剩下的兩三個糖果往羅紗懷裏一塞,當先跑了出去。
羅紗心中著急,晃著胳膊將糖撥到一邊,對著穆氏咿咿呀呀嚷嚷著。
穆氏愣了一下,見程瑞達疾步出去,才反應過來,抱緊了羅紗向方才出聲之處行去。
屋中諸位夫人見狀,各自找了理由紛紛告辭,老夫人頭大如鬥,稍作挽留也就隨她們去了。
等老夫人來到茶水間的時候,主子們基本都到齊了,就連今日裏負責照顧孩子們的李姨娘,也帶著幾個年長的孩子站在門口。
老夫人剛到的時候,正好聽到程瑞達在說:“如黛,你今日要照顧孩子們,先去忙吧。”
“可是世子爺,夫人她……”
“去吧,”程氏打斷她的話說道,“有哥哥在,我不會有事的。”
聽程氏這樣講,李姨娘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領著孩子們離去了。
孫姨娘最先發現老夫人來了,忙過來攙著她。
老夫人看看在那邊毫無存在感的周姨娘,看看一旁露出擔憂神色的孫姨娘,想著方才程瑞達都讓李姨娘退下了,心道若是媳婦兒若真惹了什麽事,人多了反而不好遮掩,不如人少了賣給程家一個人情,就說道:“你們兩個也退下吧。”
周姨娘和孫姨娘就也退下,隻是孫姨娘在臨行前回頭望了望劉姨娘,似是在擔心,但劉姨娘毫不在意地朝她笑笑,孫姨娘這才離去。
老夫人朝麵色鐵青的程瑞達笑笑,才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程瑞達就也笑,“我也想知道,”說著朝劉姨娘看了一眼,指了她說道:“這是誰?怎的還能將主母堵在門口不讓人走的?”
老夫人心中哀歎,這劉姨娘真是個不識大體的,此刻程家人在,她攪什麽渾水?
“你也退下吧!”
“老夫人!這可不成啊!”劉姨娘掏出帕子拭著幹幹的眼角,“夫人將您當初給她的鐲子給打碎了!我可是親眼看見的!”
程氏坦然地立在門邊,臉色蒼白,但是身姿挺拔,在眾人的注視下,她指了地上的碎片,不轉眼地看著劉姨娘,一字一字說道:“你有膽就再說一遍——這鐲子,到底是誰打碎的?”
“鐲子”兩字一入耳,再一聽“打碎”,老夫人的頭就一陣陣發暈,她擺擺手示意程氏先別開口,轉了臉問自家侄女:“你說……什麽碎了?”
“那鐲子啊!夫人剛進門時,您送給她的那鐲子啊!咱們葉家的傳家寶!”劉姨娘滿臉悲痛地說著,在帕子的掩護下,偷偷去看程氏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