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邵家往事
邵泊寧拿著手裏的檔案袋一路就衝回了家裏,看見自家妹妹坐在客廳裏邊嗑瓜子邊笑,不禁怒火中燒,一把把檔案袋甩到了常羽顏的臉上。
“常羽顏,你到底在想什麽!居然對著長安出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麽幹了以後,爺爺會怎麽樣,邵家會怎麽樣!”
常羽顏低低的“啊”了一聲,頭被打得偏向一邊。此刻聽見邵泊寧的喊叫聲,轉過頭來,看見邵泊寧憤怒的樣子,不禁紅了眼眶。
“哥哥說我沒有把爺爺放在眼裏,沒有把邵家放在眼裏!難道哥哥就放在眼裏了麽!這麽多年了,哥哥哪一次跟爺爺頂嘴不是因為殷長安。哪怕爺爺把你送出國去,你都要千方百計的跟她聯係!哥哥做這些的時候,可有一絲一毫的想到爺爺想到邵家!”
聽著常羽顏的大喊,邵泊寧瞬間愣在了當場,剛想反駁,就聽見常羽顏繼續說道:
“更不要說哥可曾想過我這個妹妹。小時候殷長安不喜歡我,哥哥便每次出去玩都不帶我。哥哥可曾想到過我。五六歲的小孩,被你一個人扔在家裏,這麽大的屋子,哥哥可曾想到我一個人呆著會害怕。哥哥每一次回來看見我一個人在家沒人陪可是會內疚?”
常羽顏說著猛然站了起來走到邵泊寧的麵前,仰著頭看著他。
“哥哥從來不會,自從有了殷長安,哥哥再也沒有注意過我一分一毫。有了什麽好東西,哥哥都會先給她,哥哥你有回頭看過我嗎?看過你妹妹麽?沒有,從來沒有。”
“是,我是挑唆聶子麟動了手,那又怎麽樣。我想讓一切都回到正軌有什麽不對。我想讓我的哥哥隻是我的哥哥。我想讓我的哥哥能多關心一點他的家人,多關心關心他的爺爺有什麽錯!難道非要爺爺死了你才會發現我們才是你真正該愛的人麽?”
常羽顏的聲音驟然壓低,不再看邵泊寧,哽咽著說道:
“哥,你不知道吧。這兩年爺爺舊病纏身,每個月都要去兩次醫院,從來都是我陪他去的。爺爺從來沒有想過打電話給你,怕影響你的工作,甚至也不讓我告訴你。而你呢,因為一個殷長安,因為那幾年爺爺的阻攔,這幾年你可有主動的打電話給爺爺。”
“哥,不要再說是我不顧著爺爺,不顧著邵家了。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會負責。你放心,不會牽連到你。我隻希望我進去以後,你能多回回家,照顧照顧爺爺。不然這麽大的房子,爺爺會很孤單。”
說完不等邵泊寧的反應,就頭也不回的出了家門。
留下邵泊寧呆在忽然一下安靜下來的房子裏,陽光下可以看見半空中漂浮的灰塵。不知道呆了多久,邵泊寧額頭的青筋跳動,一雙憋的通紅的眼睛終於流下淚來。
一把捂住了臉,邵泊寧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爺爺,對不起妞妞,是我不好,對不起。”
一瞬間,在偌大房間裏,邵泊寧感受到了刺骨的孤單。
兩天後,拄著拐杖的邵老爺子出現在了樊家的客廳裏,樊老爺子讓家裏人都回避。客廳裏隻剩下了兩個快到耄耋的老人。
兩位老人青年相識,一路上相互扶持越走越高,沒想到臨到了最後,卻要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我前兩天在醫院,回來才知道孫女做了錯事。我們二十多歲就認識,風裏來雨裏去,一轉眼就走了快六十個年頭。我知道這種事情不該開口,可是青峰就給我留了這麽兩個孩子,不管怎樣,我都要護著兩個孩子平平安安的才行。所以,您看,有什麽想法您盡管說,隻要能放過孩子這一次,不管什麽要求,我都會做到。”
年輕的時候,邵老爺子一直是樊老爺子的政委。邵老爺子出身書香門第,而樊老爺子就是個地裏刨食的大老粗,邵老爺子一直瞧不上樊老爺子的做派。這一瞧不上,就瞧不上了快一輩子。
樊老爺子從來沒有想過邵老爺子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此刻聽見了隻覺得心裏難過,恨不得落下淚來。
掩飾的喝了口茶,樊老爺子開口說道:
“你家的丫頭,邵泊寧已經去接了。我們家欠了邵泊寧一個大人情,就算你不來找我,我們也會放過那個孩子的。隻是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邵老爺子聽到後忙點了點頭,說道:
“您放心,我會把孩子送出國去的。教不好不會讓她回來的。”
到了話尾,老人的語氣已經帶上了淒涼。人到老年,卻無兒孫在身旁,也許是老人們最在意的事情吧。
樊老爺子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最後也隻是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
也許是放下了心中的擔心,邵老爺子坐在那裏身體有點佝僂,沒了一進來的硬朗勁。
樊老爺子看著這個陪伴了自己大半輩子的老夥計,終於問了那個壓在自己心底許久的疑問。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那麽不喜歡長安那個孩子?”
邵老爺子聽到以後,握著手杖的手輕輕的摸索了幾下。
“你應該知道青峰是怎麽死的吧?”
邵老爺子的聲音淒涼。
樊老爺子點了點頭。青峰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為人正直,還帶著一點憨厚,完全不像是邵齊軒生出來的孩子。當年他沒少拿這個事兒打趣老邵。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會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飲彈自盡。當時接到軍區來的電話,整個大院都震驚了,沒有人能想到作為一個優秀的軍人,邵青峰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人間。
“但你肯定不知道青峰為什麽會自殺。”
邵老的眼神充滿的追憶與痛惜。
“當年常常生下了妞妞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好,拖了三個月就去了。那三個月裏,我眼睜睜的看著青峰越來越消瘦,話也變得少起來,每天隻會圍著常常轉。常常醒著,他就逗常常笑,陪常常說話。常常若是睡著,青峰就一直坐在常常床邊看她,幾個小時都不動一下。”
“常常一去世,原本我還擔心青峰熬不過來。但不過一個星期,青峰就像是完全走出來了,每天逗逗妞妞,給泊寧講講故事。誰想還沒過了一個月,軍區就打來了電話。後來我整理青峰的東西,看見他去世前寫給常常的信,才知道他早就存了跟常常去的心思。”
“老樊,你知道吧。青峰認識常常那會兒才十多歲,看常常就像看妹妹,喜歡的不得了,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給常常。他媽好不容易給他買了個肉包子,他也不吃,硬是從集市上裝回來給常常吃。”
“老樊啊,我怕啊。我看見泊寧看長安的眼神,就好像又看到了青峰和常常。我老邵家,就這一棵苗了。我怎麽敢啊。”
邵老爺子沒有繼續說下去,幾十年的兄弟,邵老爺子老淚縱橫。
邵老爺子走的時候,樊老爺子一直把人送到門口。看著那個身影拄著手杖一點一點的遠去,在夕陽的餘暉裏蒼老而又荒涼,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這是陪著自己走了快一輩子的兄弟啊。
後來邵泊寧南下經商,帶了爺爺一起。不管多忙,都會準時回家陪爺爺吃飯。每天晚上會和遠隔重洋的妹妹通話,看到了什麽好的東西都會寄給妹妹。好像忘記了自己的生命力曾經出現過一個女孩,讓她傾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