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武陽侯府內,秦少白正在府上做客,他還帶來了一封信。
楚天玨打開信掃了兩眼便笑了,猶豫幾番還是將信丟入了熏鼎內:“沒想到這麽快就想通了。”
“雲妹妹的信?”
楚天玨輕頷首,道:“你不是該叫她小師姑?”
按理說宋舒雲是秦老的關門弟子,那秦少白應該稱她一聲小師姑。秦少白聞言撇撇嘴低聲道:“話是這麽說,但我祖父似乎有悔意。”
“後悔了?那丫頭本事不小,做秦老的弟子不算虧。”楚天玨眉頭輕皺,秦少白趕緊擺手道:“不是,祖父的意思是他有些占便宜了,決定讓父親出麵收為義女,這樣日後也好給丫頭找親事,若輩分太高,不好尋夫家。”
楚天玨輕笑了一聲,別有深意的看向秦少白,秦老的意思怕是想讓宋舒雲做他秦家的孫媳婦。眼下宋舒雲就是棵搖錢樹,加之她製墨的本事,秦老欣賞她是定然的,有此想法不足為奇。
不過看秦少白似乎沒反應過來,他也懶得提醒。
“不過我有一事不明,好端端的你把柳亦銘支走做什麽?有他在雲妹妹不是更安全麽?”秦少白有些看不懂他,前幾日楚天玨進宮求了皇帝,指名要禦風鏢局運趟皇鏢,運送的東西不需要多珍貴,但就是要柳家少主跟著去。
皇帝對楚天玨的這種小要求向來無不答應的,從國庫裏找了些堆積的瓷器珠寶,讓禦風鏢局給送到邊關犒勞將士去了。
這往日封賞都是直接送到將士家中的,托鏢局去送還是第一次。不過鏢局的人不敢多問,奉命行事就是了,柳鏢頭雖不知為何皇帝一定要自己的兒子去,但皇命難違,他給指派了不少高手沿途保護,柳亦銘便走上了自己的第一趟鏢。
知道這事的少之又少,秦少白就是一個,是以他不免好奇,柳亦銘在京城還是在封縣都不礙事啊。
“讓他少摻和點。”楚天玨看著熏鼎裏的信成為灰燼,這才移開目光:“我不便再往封縣跑了,若是有空你替我走一趟,讓她暫時安心做生意。”
秦少白點點頭,對他能有這個決定並不驚訝。楚天玨本就性子沉穩能隱忍,之前若不是被人背叛,也不會那麽著急的想要抓出幕後的人。
如今他心思沉了下來,自然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楚天玨看著窗外秦少白的背影,盯著熏鼎心裏默念道——再等兩年,再等兩年。
宋舒雲在想開這些事後便又有了精神頭,畫出來的畫也跟著有了生機。隻是眼下她手裏的存料的不多,還得再上山才行。
於是宋舒雲便會經常帶著家丁上山,這些家丁都是知根知底的,安全得很。連著幾個月,一直到下雪了宋舒雲才沒再繼續上山存料。
眼下她的倉庫裏可是放了不少彩岩和植物,足夠做很多塊彩墨了。秦少白中途來過幾次,把他祖父的意思傳達,也將楚天玨的話帶到。宋舒雲表示沒什麽意見。是徒弟還是義孫女對她來說都沒有區別。至於楚天玨,她還慶幸自己還有段安生日子。
秦少白帶來的還有兩個匠人,是專門製作畫軸的,為畫裱褙的。這二人手藝學的不錯,還是女子。秦老知道宋舒雲喜歡畫畫,她的畫又十分有意境,故而派人為她裱褙。
她們兩個原本就是秦家的下人,無意中被秦老發現才能,這才教她們裱畫,但實際上還是秦家的丫鬟。秦老將這二人的賣身契給了宋舒雲,算是給自己孫女的禮物。
宋舒雲見秦老如此,知道他愛詩文,就趁著無事畫了幅畫,題詞則是前世她學過的李白的一首詩——月下獨酌。
宋舒雲前世不愛讀書,可跟著教她製作彩墨的爺爺,她不僅學會寫一手工整簡潔的小楷,更是背過不少名人的詩。
當初她隻覺得無用,但爺爺讓她學她不得不學,可如今卻是派上用場了。
宋舒雲將詩中那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畫的淋漓極致,而後裱褙好待到年裏的時候,送到秦府便是給秦老的賀禮了。
秦老對這幅畫喜愛的不得了,更是不敢相信它是出自一個過了年虛歲才十三的女娃娃手裏,他忽然覺得宋舒雲對於畫的天賦,遠比他想象的要高。
宋舒雲的畫很幹淨,意境幹淨,能看出作畫之人的心思也幹淨,這是畫師極為難得。大部分畫師會將自己身上的幾分匠氣或者欲望帶進畫裏,可是宋舒雲的沒有,秦老覺得許是她年紀小,尚且無欲無求吧。
而被秦老認為無欲無求的宋舒雲,此刻正抱著賬本傻笑呢。這一年她可是掙了不少錢,不知秦老用的什麽法子,好幾次彩墨都賣出了天價。
這些錢都被宋舒雲存進了錢莊裏,每個月隻取一些生活用,雖說她現在十分有錢,但家裏的人都不是奢靡浪費的人,故而生活上,除了質量好些,其他的並沒有變什麽。、
今年宋家一家人可是小心的盯著宋舒雲,生怕她再生病了。好在許蘭細心,把宋舒雲照顧的妥妥帖帖,感動的張氏在許蘭和許興凡拜完年後,給封了兩個大大的紅包。
大姨母張美枝雖說也掙了錢,日子好過起來,可還是比不得張氏手裏有錢,包了幾個小紅包心裏過意不去,張氏勸了半天才勸下來。
“姐姐,我們堆了個大雪人,你快出來看啊。”宋小四七歲了,個子長了不少,還是肉嘟嘟的可好玩了,這會兒在外麵蹦著喊宋舒雲出去。
宋舒雲笑嘻嘻的就要出去看雪人,還是許蘭仔細給拿了厚外套給她裹好了才跟著她一起出去。
“你家蘭兒我是真喜歡,多貼心啊,又會照顧人。”張氏看著許蘭無不喜歡的,張美枝笑道:“你若喜歡便讓她多陪著你,我瞧著七七也不錯,人聰明又能掙錢。”
張氏聞言笑的合不攏嘴,這日子越過越好,可不就是女兒能掙錢麽,“就是這身子……老天垂憐,隻盼著她早些痊愈。”
“這丫頭命好著呢,肯定沒事的。倒是之前聽說你要給她選夫家,可選好了?”
張氏有些為難,她之前的確有意給女兒挑個稱心的夫家,可這事被宋大成給攔了下來:“他說女兒身子不好,晚幾年再嫁不遲,便就不著急了。他執意如此,我拗不過他隻能作罷。”
“也是,這丫頭是不著急的,我有些擔心蘭兒的婚事,眼下我和相公掙了錢,家裏自然不說什麽了,可少不得還有把眼睛盯在蘭兒身上的親戚,我實在是害怕。”
許家大部分的親戚不管遠的近的幾乎都住在同一個村裏,如今都知道他們夫妻倆掙了錢,這要是娶了許蘭家裏肯定能撈到好處,不少人來問許蘭婚事的。
“這回你和姐夫可不能怯懦了,蘭兒自然能找更好的,切莫給了許家那幫親戚。”
張美枝點點頭,目光看向外麵,聽著幾個孩子熱鬧的歡笑聲去了。
幾個小子堆得這個雪人著實不小,比宋舒雲還高出幾分,她站在雪人後頭完全看不出有人。
“可惜堆在了牆角,不如在院門口堆一個吧?”宋舒雲看地上的雪還很厚,便起了再堆一個的心思,她也想參與參與呢。
前世從沒見過這麽厚的雪,又幹淨又宣軟。小子們自然樂意,便開始在門前忙活起來。宋舒雲也跟著伸手捏了幾個雪球,隻是她太過怕冷,隻捏了幾個就不肯再碰了。
宋小四堆著堆著就和哥哥們打起雪仗來了,幾個小子難得瘋一回,在雪地裏打的滾來滾去,張外公和張外婆來的時候,幾個小子身上都沾著不少雪,一個個臉上紅撲撲的,又揚著單純的笑,看著老夫妻倆隻樂。
張氏和張美枝負責做年夜飯,丫鬟家丁們有自己單獨的住處和廚房,過年的時候他們不必伺候,也是自行準備年夜飯,青菜和肉在庫房裏,宋舒雲說了讓他們隨便拿,年夜飯就是要吃好點,千萬別拘束著。
這些下人伺候快一年了,平日裏本本分分的做事,宋家沒什麽大規矩,可他們從來都不做逾矩的事,就看這一點,宋舒雲便覺得要善待他們。
下人們心裏更是念著主子們的好,老爺夫人小主子們向來不用他們伺候,丫鬟們隻管漿洗打掃,除了跟在宋舒雲身邊活能多點,餘下的很是輕鬆。
然而他們還就最樂意跟著宋舒雲,因為能經常出去走走不說,還能跟著好吃好喝,累些又算什麽?小姐是真心善待他們每一個人啊,逢年過節都會給他們這些下人準備禮物,別提多暖心了。
下人院裏挑的吃食有肉有菜但並沒有鋪張浪費,宋舒雲還特許他們喝些小酒,但不能喝到酩酊大醉,這些下人都十分有分寸,隻是助助興,沒有一個喝過頭的。
主人院裏仍舊和往年一樣,孩子們在院子裏玩耍,女人們在廚房裏做飯,男人們在廳裏閑聊,等到時辰差不多了便去外麵放爆竹,整個村子裏劈裏啪啦的一起放,別提多熱鬧了。
家家戶戶門前高掛著紅燈籠,映著滿地的白雪紅紙看著十分喜慶,每一家都燭火通明,不管有錢的還是沒錢,家裏都是熱熱鬧鬧的,桌子上擺著豐富的年夜飯,大人小孩們坐在一桌,嘻嘻哈哈的共同吃飯守歲,滿滿的都是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