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時候,秦少白親自來封縣接宋舒雲進京。而讓宋舒雲意外的是,跟著來的還有柳亦銘。因為柳亦銘的到來,讓原本不大放心的宋大成和張氏,心裏踏實的讓宋舒雲進京了。
“七七,若是有什麽事,拿著玉佩去鏢局找我,這幾日我都在鏢局。”柳亦銘一路把人送到秦府前,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宋舒雲。
宋舒雲笑著點頭,而後便和秦少白進了院子。秦家世代書香門第,整個院子也修葺的極為典雅高貴,宋舒雲從沒見過如此大的院子,景色又好,不免有些驚訝。
秦家的下人教養極好,見宋舒雲如此沒見過世麵眼底也不曾生出一份嘲弄,隻是恭恭敬敬的垂首站在一旁。
“外公,我把舒雲妹妹接來了。”秦少白帶著宋舒雲進了正廳,廳內坐著不少人。宋舒雲有些局促,隻能對著秦老福身行禮。
秦老高興的直樂,“一直不得空去見你,現如今身子可好?”
“汪老的藥很有用,比之前好多了。”宋舒雲小聲的說著,秦老把一屋子的人介紹了一遍,無非都是秦家的親戚。
宋舒雲一一行禮,秦老開口說道:“今兒你先在府上休息一日,我已經發了帖子出去,明日家裏會辦個宴會,到時候正式收你為義孫女,其實老頭子我還是蠻想收你當關門小弟子的。”
宋舒雲輕笑著,對她來說義孫女和小弟子都沒有什麽區別,於是開口道:“總歸要您多多指教的。”
秦老笑著直擺手,論作畫他還真不敢說指教宋舒雲什麽,這丫頭畫畫靈氣的很,若旁人指導太多,反而失了她本來的風格。
秦老讓宋舒雲先下去休息,這一路舟車勞頓生怕累著她。宋舒雲帶著二花跟著秦府的丫鬟去了她暫住的院子,一看就是精心收拾過的,又幹淨又雅致。
“明日來的客人不少,有王孫貴族,也有名人雅士,不過你不用害怕,外公給你撐著場麵呢。”秦少白還是不放心的來看她一眼,宋舒雲輕輕點頭,並沒有說什麽,
秦少白不好在院子裏多待,吩咐下人仔細照顧便離開了,宋舒雲和二花坐在院子裏四目相對,二人均是笑了出來。
“小姐,我第一次見這樣大的場麵,可真是腿都軟了。”二花捂著胸口還有些沒緩過來,宋舒雲笑道:“我也是,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當晚宋舒雲和二花住在了一間屋子裏,倒不是二人太拘束,在宋家她們也是住在一起的。主要還是因為宋舒雲夜裏看不見東西,二花得陪著才放心。
次日一早秦府的丫鬟便來喊人了,帶著宋舒雲先去沐浴更衣,而後又領著她去正廳用膳。
宋舒雲的胃口向來不大,稍微喝了小半碗粥吃了兩塊點心便吃不下了,秦老夫人還勸她多吃點呢,這孩子看著這般瘦弱,這麽吃飯可怎麽行?
宋舒雲又吃了塊點心,便真的吃不下了,秦老讓秦少白帶著她去園子裏逛逛,一會客人們就要到了。
“老爺,瞧爹的意思似乎挺喜歡那丫頭的,不會是想讓少白娶她吧?”吃過飯後,秦夫人拉著秦老爺去無人的地方說話,秦老爺擺擺手,道:“爹應該隻是欣賞那姑娘的才華,應不會起這種想法,你別多想了。”
“我不管,總之少白不能娶她,若是爹沒有這個心思最好,若是有我得早做打算才是。”秦夫人是有些瞧不上宋舒雲的,饒是她再有才華,也不能讓她的兒子娶一個山野村夫的女兒啊。
秦老敷衍的說了幾句,前頭已經有客人登門了,他得去招待。
宋舒雲安安靜靜的坐在亭子裏,她喜歡看著一處景色發呆,這是前世在孤兒院養成的習慣,秦少白端著杯茶坐在她對麵,不自覺的打量著她。
在他眼裏,宋舒雲的樣貌在京城裏都算是首屈一指,隻是性格比不得京城姑娘,她太畏手畏腳了。
“這是誰家的丫鬟這麽沒規矩?”宋舒雲身側忽然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她回神望去,是個十分富貴的女子,隻是她眼中帶著深深的鄙夷。
宋舒雲第一反應就是起身,可她還沒站起來呢,背後便有人伸出一隻手壓住了她的肩膀:“我娘給你的。”
楚天玨從亭子後翻進來,將手裏的一個木盒子扔在了宋舒雲的懷裏,而後翹著腿坐在她一側。
宋舒雲握著盒子道謝,楚天玨揚眉瞥了一眼剛剛說話的女子,而後接過下人遞來的茶,垂首喝起來。
秦少白像是看好戲似的打量,但他也不能不招呼客人,隨即笑道:“阮小姐,這位不是什麽丫鬟,是我妹妹。”
“秦公子的……妹妹?”阮小姐似乎不大相信,這股窮酸樣竟是秦府的小姐?不可能吧。
宋舒雲咬咬唇握著茶杯垂眸,楚天玨嘖了一聲,淡淡的開口:“我在呢,”
宋舒雲轉頭看向他,腦子裏冒出了楚天玨跟她說過的話,忽而就安心下來了,更是輕輕一笑:“不怕我闖禍?”
“就你?鉚足了勁能闖出多大的禍?最多也就是往別人手裏遞凶器了。”
宋舒雲一下子就想到了當初楚天玨為幫她動手打了她大伯的事,那時候她就是躲在背後往他手裏瞧瞧塞棍子的。宋舒雲眉毛一揚,反口問道:“該不是你小時候用棍子用習慣了,所以現在走到哪都拿個棍子?”
宋舒雲這番沒規矩的話,震驚了旁邊跟著爹娘前來做客的一眾少爺小姐們。平日裏的楚天玨話少且不喜跟旁人說話,更別說這種打趣的話了,也就秦少白能說上幾句。
眾人都以為楚天玨會冷臉相對,卻沒想到楚天玨竟是笑了,雖然那笑容淺淺的。
“的確,用順手了。”這話楚天玨可不是隨口說說的,當初他還真沒有特別喜歡的兵器,刀槍劍戟他都試過,都不是很趁手。後來在宋家他用了幾次燒火棍,發現他用棍子格外的順手,這才有了這根梵金棍。
宋舒雲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還真是因為這個。她伸手撓了撓臉,忽然一捶手想起來件事。
“前些日子我上山采石,找到了一塊顏色極正的朱砂。我讓人給雕刻成了玉佩,特別安神。這是送給你娘的,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麽……”宋舒雲有些不好意思,二花把那玉佩盒子遞到楚天玨的麵前,楚天玨打開一看,果然顏色極正,一絲雜質都沒有。
宋舒雲也是難得遇到這般好的朱砂石,便想著做些掛飾送人。這玉佩是頭一個做好的,她便帶著進京了。這兩年楚夫人一直記掛她們家裏,她當然要回禮了。
楚天玨將玉佩揣好,拖著下巴繼續打量宋舒雲。宋舒雲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小聲的問道:“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些什麽?”
宋舒雲疑惑的撓撓頭,她沒有忘記什麽啊……
還沒等她想清楚,客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秦老召集著眾人準備公布他此宴會的目的了。
“想必大家都知道老朽手裏有夏國文人珍寶,彩墨。今日,老朽便要把製作彩墨的人,介紹給大家。”秦老對著宋舒雲招招手,宋舒雲頂著眾人的打量的目光,走到秦老一側乖乖站著。
“這位是老朽的義孫女,宋舒雲,彩墨便是出自她之手。”秦老笑嗬嗬的說著,可院子裏的眾人早已驚掉了下巴。
讓無數文人瘋狂爭搶數月的彩墨,竟是出自這麽一個看起來毫無見識的小丫頭之手?
楚天玨在遠處給宋舒雲使了個眼色,她當即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開口道:“我在封縣有個鋪子,名為雅閣。從今日起,每隔十天對外出一塊彩墨。”
話音剛落,院子中的那些文人便已經坐不住了,許多人開口問道:“那請問姑娘,彩墨還是同秦老的售賣方式一樣嗎?”
宋舒雲輕輕搖頭,剛要開口便聽台下楚天玨涼絲絲的說道:“宋姑娘喜歡字畫書籍,古玩珍玩。若各位有的,願意割愛的,便可去雅閣讓宋姑娘過目,若她喜歡便可換了彩墨。若她不喜,隻能說各位與彩墨無緣。”
眾人見說話的是楚天玨無不好奇,有些好事的墨客還追問道:“這是何道理?”
“沒有道理,她的東西自是她高興如何便如何,好心提醒一句,那間雅閣是我名下鋪子,若有想去鬧事的,掂量掂量。”
秦老在一旁看著楚天玨威懾眾人心裏憋笑,這孩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桀驁,當真是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裏。不過他對宋舒雲倒是不錯,這會兒親自幫她鎮場子,他楚家的威嚴可要比秦家好上許多,如此一來也不怕宋舒雲會受人欺負了。
楚天玨雙手環胸倚著梵金棍,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隻靠秦家。既然宋舒雲是他不慎拉入局的,那自然也要他楚天玨護著,讓外人插手出麵算是怎麽回事?
況且,也隻有他出麵,這丫頭才能真正的放下心。她的性格,看似怯懦,實則……不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