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
簡幼之突然嚴肅起來,她抓住阿寧細嫩卻布滿傷口的手,“你是想讓所有人擔心你,你才安心嗎?你在宮裏,又能得到什麽消息?”
“你心裏有魏壹,擔心魏壹遇險,我明白,我甚至與你感同身受,現在魏應也尋不到,但是你是想等到找到魏壹的時候,與他陰陽兩隔嗎?你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麵黃肌瘦,眼眶凹陷,手上還傷痕累累,身體是否虧空全然表現在臉上,你這身體,再不調理,怕是為時過晚了。”
古代不比現代。
古代的人不會每年都體檢,更不會有那麽多病例學名,有時候身體垮了,那就真真是垮了。
“讓我想想!”
阿寧還是沒有做好要出門做生意的打算,“姑娘,阿寧覺得你說得都對,但是阿寧現在腦子很亂,可以讓阿寧想想嗎?”
阿寧說這話的語氣,顯然是哀求了。
簡幼之不能說什麽,隻道一句“但願你能想明白”,就出了門,阿寧還沒同意,簡語淑就將壓力給了簡幼之,暫且也沒再談及開設布莊的事情。
七日了、
整整七日,阿寧都沒從房間裏出來過。
簡幼之站在長廊上,看著三株端進去的飯菜,又端出來,簡幼之皺起眉頭,“吃了嗎?”
“吃了一點,還能維持點生命體征,但是人憔悴了不少,屋內,也有一股子怪味。”三株說著,嗅了嗅鼻子,“公主,這事兒,要不找大公主問問吧,聽說阿寧還是挺聽大公主的話的。”
“屋內怎麽會有一股子怪味?”
“除了如廁,其他時候,阿寧就將自己悶在屋子裏,且不說洗漱原因,就是水都懶得打一個,能沒有怪味就怪了!你見過她出來洗過衣裳?打個水?”
“怕是心裏確實有點問題,這怕是不該找我阿姐。”簡幼之抿了抿唇,突然走上前,“阿寧,你趕緊收拾收拾,我母後一會要來。”
屋內的阿寧正在像瘋子一樣刺繡,聽到簡幼之的話,手上的動作一頓,那纖細的繡花針再次紮進她細嫩的手指皮膚。
阿寧沒有任何反應。
慌裏慌張拔出繡花針,跑出去開了門,正好與簡幼之四目以對,見到阿寧蓬頭垢麵的樣子,簡幼之才覺得,三株說得算是保守的了。
這確實是臭了。
簡幼之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你去沐浴更衣,我命人將你的屋子收拾收拾,床單被罩換上一換。”
“我可以。”阿寧這才回過神來,一會王後要來,她哪裏能失禮了?
“時間上來不及,一會我母後就來了,怎麽說你也是我和阿姐的客人,我母後來看看,應當的。”簡幼之說完,看了眼阿寧的手,“森褚也有溫泉,那邊沐浴可以舒服一些,我安排人帶你去。”
“多謝姑娘。”因為有森褚王後在做前提,所以阿寧沒辦法拒絕。
她朝屋內看了一眼,“房間裏有些亂。”
簡幼之也踮起腳尖,朝房間看了一眼,“無礙,我也不是一個喜歡收拾的人,你且尋了衣裳,去沐浴更衣。”
而此時三株已經去安排宮女,等阿寧一走,就來給阿寧收拾,等三株回來,簡幼之正在長廊下等著,三株看了眼屋內,“阿寧走了啊?”
“嗯,去沐浴更衣了,女孩子可不能長期邋遢,對身體不好,走吧,咱們去找我母後。”
“你還真為了阿寧,去請王後過來啊,是不是有一些大材小用了?”
“怎麽會大材小用呢?母後反正也無事可做,來見見我朋友,也無甚麻煩的,隻怕父王在那糾纏著母後。”簡幼之撇撇嘴,“阿寧這丫頭就喜歡鑽牛角尖,此事,也隻有母後能成。”
簡幼之真心想幫阿寧走出來,雖然她自己有時候也會鑽牛角尖。
但阿寧這狀態,著實是太差了一些。
阿溫的宮殿裏,簡晁確實在,看見簡幼之過來找阿溫,簡晁微微蹙眉,“怎麽,你阿姐回來了,不去陪你阿姐,來找你母後做什麽?”
簡晁曾經說過,喜歡阿溫,就願意和阿溫白頭到老。
曾經簡幼之問過簡晁,既然喜歡母後,為何還要讓母後生那麽多孩子,母後豈不是會很疼。
簡晁特別有理由道:“生幾個孩子,以後有事好商量。”
現在簡幼之是看出來了,隻要簡晁和阿溫在一起,他就不想孩子們打擾,簡幼之趕緊挽住阿溫的,“我想讓母後去見見我的朋友。”
“你朋友我每日都見啊!”阿溫朝外看一眼,“三株和幺妹不就是嗎?”
“前幾天阿姐帶回來一個小家夥,也是我朋友,就是這朋友最近好像有點病了,我想讓母後幫忙。”簡幼之話還沒說完,就聽簡晁毫不在意地說道,“病了去尋郎中啊,找你母後做什麽?真是大事兒,小事兒都要找你母後,閑得慌!”
“我也沒什麽事兒做,阿之尋我,定有要尋我的理由,你沒事兒做,去批閱一下奏折,對了,不是說要舉辦什麽狩獵大會嗎?你也可以去準備準備。”阿溫一說話,簡晁哪裏還敢多說一句廢話啊。
“我也去瞧瞧。”
簡晁說著就要起身,看看到底什麽樣的病,還要尋阿溫去治療。
簡幼之剛想阻攔,就聽阿溫一聲“哎”,給簡晁叫住了,簡晁朝阿溫看了一眼,不明所以地問了一句,“走不走呐?”
“你別去。”
阿溫一句話,就將簡晁給弄懵了,簡晁一個朝堂上的君王,竟無辜地問:“為何,為何我不能去啊!”
“阿之喊我去的,又沒有喊你!”阿溫走上前,整理了一下簡晁的衣裳,“趕緊去吧,每日都不給孩子們好臉色,到時候孩子們就又多跑了!”
說到這,簡晁就瞬間來氣了,“這群孩子,沒有一個省心的。”
“好了,阿之,我們走吧。”
“母後,稍微再等等。”簡幼之掐算著時間,說實話,她沒有想到阿溫會同意地這麽快。
“怎麽?”
“你們這些孩子,事情就是多。”簡晁絮絮叨叨的,結果被阿溫瞪了一眼,
“你還不走?”
簡晁一見阿溫有了薄怒,也不敢多逗留,直接就走了,阿溫拉著簡幼之坐在位置上,“怎麽,是有什麽話要提醒我嗎?”
“嗯。”簡幼之鄭重地點點頭。
“那姑娘,身世不好,所以現在的性格有點鬱鬱寡歡,也不愛吃的東西,還想請母後能幫忙勸慰兩句,這姑娘是阿姐特別喜歡的,刺繡特別好。”
“那為何不讓你阿姐去勸慰?”
“有時候長輩說的話,比我們說得話管用。”簡幼之說著,就將頭貼近阿溫,“母後,雖然你像個仙女,但怎麽說也是我們的長輩,你說話一定比我和阿姐管用的。”
“好,那你說什麽時候去?”
“等一會,三株來喊我們去,咱們就去。”
阿溫聽了簡幼之說的,突然就“嘖”了一聲,“阿之,三株到底是你什麽人啊!雖然是朋友,為何你的衣食住行,她都要管?”
簡幼之沒有想到阿溫會這麽問,突然就愣住了。
三株剛好從外麵進來,對阿溫行禮,“請王後恕罪,您和公主說的話,草民聽到了。”
三株的言語不卑不亢,沒有一點作為草民的膽怯,在阿溫看來,就尤其欣賞三株的性格,更何況當初在山芷園的時候,也是三株和簡幼之一起救下了阿溫。
當時阿溫有問過三株要什麽打賞。
三株卻什麽都不要,隻求能和公主一起生活,但也不要限製她人生自由便好。
這要求,讓阿溫很錯愕,更錯愕的還有幺妹,也是一點賞賜都不要,完全不符合草民人設。
阿溫曾經也懷疑過,覺得三株和幺妹許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一麵,但等她安排人跟蹤完,就徹底服氣了,兩個人除了脾氣不一樣,都是死心塌地跟著簡幼之的那種。
雖是滄豈來的,但一點傷害簡幼之的動機都沒有。
阿溫沒有覺得尷尬,隻是微微一笑,三株繼續說,“草民隻是喜歡照顧公主,因為公主是草民見過的,最不會照顧自己的人,而且公主對草民很好。”
“若是想照顧阿之,入朝為一個女官,也是個不錯的打算。”
“可是草民喜歡自由,若是可以,我以後也想在宮外弄家鋪子,當然,在公主足夠會照顧自己,信任他人的情況下。”三株說完,阿溫的目光就落在了簡幼之身上,簡幼之趕緊接了三株的話,點了點頭,“確實,我沒辦法去信任他人。”
“我隻相信我該相信的人。”簡幼之說完,又露出了撒嬌的口吻,“阿娘,你知道的,我在外麵,受了很多委屈,不信任別人,也是正常的。”
“確實。”
見阿溫的疑惑解除得差不多,三株立即說道:“王後,公主,可以移駕了。”
“好。”
三株先一步去了簡幼之的宮殿,而簡幼之和阿溫,是大張旗鼓地坐著王後的轎子去的,到那邊的時候,亦是大張旗鼓。
嚇得阿寧隻能躲在三株的身後,“三株姐,皇後娘娘尋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啊?我有點心慌。”
三株見阿寧嚇得不來就不太好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摸了摸她洗得還有點濕漉漉的發絲,“莫害怕,實際上皇後娘娘和公主們一樣好說話的,有其母,必有其女,隻是你作為朋友,入住森褚皇宮,皇後娘娘肯定是要來盡一下地主之誼的。”
“嗯。”阿寧聽了,小心髒還是亂跳,一點都沒有平複慌亂的心情,隻得小心翼翼地拽著三株的袖子,直到阿溫和簡幼之一起過來,阿寧還有點懵和慌張。
阿溫見到阿寧的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心裏暗自在思忖,這到底是得了什麽毛病,長得如此幹癟。
對,現在的阿寧,用憔悴,幹癟,像冬季裏,掉落了樹葉的枯木來形容,最為恰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