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冰冷的病房傳來的餘音,陳子沫一聲不吭,甚至連身子都沒有動一下。

慕文麒立刻慌了手腳,衝上去狠狠按了幾下電鈴,撈起陳子沫身子擺正的時候才驚覺她渾身柔軟若無骨似的,卻也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她的病不是不嚴重,甚至可以買點藥回家休養嗎?為什麽就因為他的兩句話就暈了過去?

慕文麒一張臉比陳子沫也好不了多少,看著護士慌忙間撇開他對她進行急救,心底的哀涼,也不過如此。蘇崇進門的那一刻視線便如最鋒利的劍,狠狠朝他紮了過來,其中的責備和警惕,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來。

“先生,麻煩你出去一下,這位小姐現在不能見任何人!”站在蘇崇身邊的護士後來這樣對慕文麒說,一邊將他徹底推出了病房。

他就好像一個外人!

五味陳雜,冰涼的塑膠椅子如同安插了數不清的針尖,一顆顆全部針對他,鋪天蓋地的掃射過來。

等待的日子總是特別難熬,一股擰也擰不動的空氣當中,他的手機突兀的叫了好久,還是被路過的護士好心提醒才被他接起。

電話那端是洛文森焦急的聲音:“老大,下午不是有個會議嗎?還有十分鍾就開始了,你現在在哪了?”

“取消!”隻是那麽冷漠的兩個字,曜黑的星眸,突然間好想失去了所有力氣,一切都沉入了最深的麻木混沌當中。

洛文森深深吸了口氣,一聽便知道慕文麒這會兒心情不好,又放緩了語氣說:“要不我現在過來接您吧,會議推遲一會兒!”這個會議太嚴重,不是這麽小孩子氣說不開就不開的。

但慕文麒現在哪來的心情跟洛文森糾結,眼底泛開一抹精光,隨後一字未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急救結束過後已經是傍晚,蘇崇第一個走出病房,看見慕文麒依然坐在門口的塑膠椅子上,這般的天之驕子,這一刻鍾看在他眼中卻有說不出的黯然與不得已。

眼底滑過一點不忍,還是心軟的攔住了接下來出門的小護士:“跟他說說!”手上的病例隨手遞給小護士,他潛意識裏不願意跟慕文麒說話,不管於公於私。

小護士聽話的點頭,接過了蘇崇手裏的一大疊資料,“一會兒我給您送去辦公室啊!”

蘇崇點頭,直接越過慕文麒身前,迅速離去。

被護士這一番解釋過後慕文麒才大抵知道心髒病人不能經受太強烈的刺激,心律不齊,自然會病發,看著慕文麒一臉失意的模樣,那護士臨走時還笑著安慰了他一句:“不過這位小姐的病也沒那麽嚴重,好好養著就沒事兒了!”

他邁步進病房的時候陳子沫還在昏睡當中,護士也說了這一時半會兒的根本醒不來,心底裏鬱悶,窗外的天卻也慢慢變了顏色,很快便開始打雷下雨。

陳子沫睡得很安靜,整個房間關掉了門窗,便隻有她綿長的呼吸像水紋一樣漾開,帶著一股舒適的溫熱。

坐在一側冰涼的沙發上,慕文麒突然想起來王允兒的睡眠也極是安穩,從前的他,每每找她晚上要回家的時候,總要看著她這樣睡過去,才起身回家,兩種不同的光景,竟然這般相似!

回憶帶來的有甜蜜,還有驅之不掉的心悸!

慕文麒恍然驚覺這一天時間他始終沉浸在陳子沫的變故當中,竟然都沒有想起王允兒來,渾濁的情緒突然間生出了不少煩躁,狠狠抓住他的心髒不放開,讓他呼吸都覺得困難。皮鞋在地上磨出的響聲,驀的又大了一些。

最後實在忍不了,目光滑過**臉色稍稍紅潤了一點的女子,歎了口氣轉身出門。

他不生氣時候的模樣,其實挺好!

緩緩張開雙眸的陳子沫,視線落在那扇已經被關得嚴嚴實實的門上,心底泛開淡淡的柔軟,腦袋裏忍不住又生出了一絲念想,如果這才是真正的慕文麒,他們兩個人,是不是真是錯過了從前的二十年,往後的日子,還會有希望在一起呢?

為了那股淡淡卻溫暖的靜謐,她居然舍不得在他麵前張開眼睛,隻願意用心來感受,思及此,唇角漸漸漾開一絲苦笑。

鑽進車子裏麵的慕文麒一顆心髒依然沒有安定下來的意思,叫他突然間生了惱意,方向盤連連打轉,最後又在昨天夜裏來的夜店門口停下來。

雖然喧囂了些,但看著世人的千姿百態,看著人的歡心與痛苦,他竟然也能在裏麵找到一點共鳴的感覺,握著一大杯漂亮得近乎妖豔的雞尾酒,慕文麒忍不住嘲笑自己怎麽開始像個孩子似的。

“慕少,你怎麽在這裏?”高亢的女人聲音突然從慕文麒身後傳過來,異常熟悉,慕文麒冷著一張臉扭過脖子才看見人是周安白,一襲露肩長裙搖曳墜地,臉上的妝容都清淡了許多,比前幾天看著要舒服多了。

隨便點點頭,慕文麒勾起一朵邪肆的笑,問:“怎麽感覺不一樣了?”

周安白尷尬了兩秒,她能說是被刺激的嗎?一朝豪門夢破碎,她受到的打擊也不小,能在這地方看見慕文麒還能上來主動打個招呼,已經是她最大的勇氣了。

但話不能這麽說,周安白抿嘴笑:“我還以為那個女人真是仆人呢,沒想到是你的妻子!”前麵走掉的時候連慕文麒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也才驚覺自己連他的電話都沒有,懊惱不已,今天在這裏遇見,尷尬的同時也格外高興。

慕文麒沉著一張臉慵懶的掃過周安白在昏暗燈光下的笑意,笑得太過勉強,連他看了都覺得別扭,“她不是我的妻子!”聲音低沉,卻是情不自禁吐出口,下意識的說法。

周安白恍然大悟,一雙塗了淡紅色的唇,吐氣如蘭的湊近慕文麒的耳朵,在嘈雜的環境下異常清晰的問他:“這麽說,慕少還是意義上的單身了!”

慕文麒皺眉,不著痕跡的拉開與周安白的距離,“這不是你應該過問的事情!”聲音冷漠如斯,讓周安白忍不住狠狠顫了一下。

“慕少,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周安白右手捏成蘭花指,在空氣中劃開優美的弧線,隨後將手中的酒杯輕碰慕文麒的高腳杯,輪廓角度無不是最優美嚴厲的。

就周安白來與陳子沫比較,周安白的五官雖然比不上陳子沫的精致,但是動作裏的嫵媚姿態,還是別有一番風味,有句話完全可以形容,說是那股子嫵媚,完全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

慕文麒心緒原本就很糟糕,被周安白這故意的挑逗一入眼,更是忍不住蹙起了眉頭,涼薄的望著她的故作姿態,唇邊噙著一抹冷笑。

見慕文麒不動聲色,周安白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居然一隻手順利的搭上了慕文麒的肩膀,高腳杯被她放在吧台上,居然圍著他隨著夜店的瘋狂節奏跳起舞來,動作妖嬈曖昧,每每看他的時候,無不是眉眼如絲!

“咦……你怎麽現在才來?”就在周安白賣力的展示著自己傲人的身材之時,從衛生間出來的一個女子不經意間抬頭,看見慕文麒立刻有掩飾不住的驚訝,隨之又是驚喜。

慕文麒蹙眉,第一直覺告訴他根本不認識那個女人!

那女子卻自來熟,在周安白排斥的視線下不驚不乍的坐到了緊靠慕文麒身邊的吧椅上,扯笑說:“不會不記得我了吧,原以為今天你會打電話給我呢!”言語間有抹不去的失落,但好在笑容一直明朗。見慕文麒仍舊一臉陌生,又失笑說:“我把電話號碼給你妹妹了,原本想親自送你回家的,但是剛好碰見了你妹妹!”

慕文麒恍然大悟!

算是知道為什麽會是慕文蕾帶他回去的了,不禁還是斂眉問:“她在這裏做什麽?”

女子歪著腦袋沉思了一瞬,“喝酒吧,我聞見她身上的酒味了!”她傾身遞紙條給她的時候,她剛好長長舒了口氣,於是女子說得斬釘截鐵,滿眼得意。

慕文麒是絕對的妹控,從小家裏三個人對慕文蕾都是無休止的疼溺,叫她天真的同時又帶些傲嬌,做自己的想做的事情的時候毫不客氣,就算人再怎樣阻攔也還是要去。

周安白狠狠白了女子一眼,靠在慕文麒身邊笑著道:“一時好奇所以出來喝喝酒,很正常的,也別太在意了!”她一眼便可看出這男人對妹妹的重視,哪知道那女人如此沒有眼力,劈裏啪啦一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那女人果然禁口了,擔憂的瞅了一眼慕文麒,隨後又囁嚅:“那個,能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慕文麒不說話,但周圍的氣壓卻一再下降,凍得兩個女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起身,離去!

慕文麒的動作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兩個女人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慕文麒離去,張皇失措的花容,一點辦法也沒想出來,隻好無限懊惱的望著慕文麒消失的方向,連追也不敢。

慕文蕾正在做麵膜,被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的慕文麒嚇了一跳,但見他渾身怒火焚燒,又慢慢平靜下來,隻是好奇的問:“出什麽事了?”麵膜上的小泡泡捏起來很好玩,慕文蕾對著鏡子捏得相當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