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翕動了下，才問出來：“為什麽？”
自從先皇後走後，他一直在這深宮內灑掃。外人都欺負他獨眼，將他趕到最不起眼的花房中工作。
沒人看得起他，沒人願意收留他。哪怕他出宮，普天之下也無一容身之所。
他守著先皇後的呈鸞宮，這是第一次有人朝他遞出橄欖枝。所以小李子沒有一口否決，而是先問林展媛的想法和打算。
他想聽林展媛能說出什麽理由來。
林展媛隻是憑借自己本心去做事，被問到為什麽，她想了想：“宮裏麵很危險。”
“先皇後走前將你們安頓好，想來你們是她生前信任的人，我不想你們在這宮中遭遇無妄之災。”
小李子搖頭：“你說謊。”
“先皇後與你並沒有交情，哪怕你丈夫是她的兒子，但那樣也不足以你冒著危險將我們轉移出宮。”
小李子活在宮中，什麽樣的人都見過，自然看得出來林展媛沒有說實話。
林展媛沉默半晌：“是，其實是我手下缺人，我想招攬你們到我手下做事。”
小李子不可置否。
“我準備在宮外將原本的善堂全部重修建立，我需要人手，而你們作為先皇後的親信、最是清楚之前善堂是如何運作的人，我很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林展媛繼續道。
傅霽的人手到底不適合，他訓練出的人可以上戰場、可以保家衛國也可以暗殺人命，但是要他們來做這樣精細的、需要能說會道、精打細算錢財的慈善營生，不合適。
林展媛在一開始就在心中否決了找傅霽要人的想法。
她想先來呈鸞殿碰碰運氣，要是小李子和安嬤嬤都不同意，那她隻能之後在去人伢子手裏買些人才來**了自己用。
小李子用剩下那隻獨眼看著她。
林展媛大大方方讓他看，並且迎上了他的視線：“我不知道李公公在此默默守護呈鸞殿有多少年，也不知道先皇後故去後您與安嬤嬤及其他先皇後親信是如何看待皇上禁封她留下的善堂的舉動。”
“現在有我這麽一個機會，可以讓先皇後的善舉再次延續，百姓再次受到支持。端看您們願不願意加入了。”
小李子盯著她半晌，似乎在甄別她話語中的真實性。
林展媛的表現不似作偽，何況重現先皇後生前的義舉，也沒人願意將這樣的爛攤子往自己身上攬。
“要是安姐姐同意，我就同意。”他做出決定，告訴林展媛後，有一下沒一下用掃帚掃著地。
林展媛知道他這是心動了，也沒急著去找安嬤嬤，找了個位置站定觀察他掃地。
小李子顯然心緒不寧。
“懷親王出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林展媛開口問道。
小李子拿著獨眼看她：“我還沒同意幫你做事呢，你就開始使喚我了？”
說完，又像是怕林展媛不高興，快速找補：“他雖然經常泡在花房，研究花草，但他本人卻和他在外表現出來性子截然相反，我常看見他在花房內看兵書以及野史。”
林展媛狐疑：“就算他愛看兵書野史，也不影響他喜愛花草，不諳朝事吧？”
小李子摸了摸自己的獨眼。
“我這一隻眼睛，就是因為他廢的，因為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懷親王蟄伏宮中，暗中培訓自己勢力，甚至還在太後手下做事。至於他為什麽出事，又出了什麽事，我雖不知曉，也猜得出個大概。”
小李子這次快速道：“他背叛了太後，潛逃自己封地。皇帝顯然也知道些什麽，選擇將這件事壓下來不發作，是因為懷親王拿走了一樣東西。”
林展媛皺眉：“什麽東西？”
小李子一聳肩：“不知道，但是很重要。”
這個他不說林展媛也知道很重要，但是這無疑是一重要的信息，之後可以告訴傅霽。
“你待會是不是要去宮宴？”小李子又問道。
林展媛點頭。宋誌滄回揚城，皇帝罷朝親自前往城門迎接，並且在後宮設宴並不是什麽稀奇事，小李子知道並不奇怪。
“你要是去赴宴的話，小心些。”小李子語氣沉靜，“他身邊有個護衛，和他關係不一般，身形看起來和懷親王很像。”
他話沒說絕對，因為他也隻是遠遠看了一眼，心中並不確定。
宋誌滄和懷親王聯手了？
林展媛皺起眉，心髒突然一陣突突直跳，一股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
“你以後也別叫我李公公了，我原名李明智，你叫我明智就行。”小李子再補了一句。
林展媛覺得好笑：“你不是要等安嬤嬤發話後，才確定要不要隨我出宮嗎？”
李明智立刻轉過臉去不看她。
“快走快走，別耽誤我掃地。”
林展媛從呈鸞殿離開，找到了太後的寢宮，卻沒有先去請安，單刀直入找到了安嬤嬤。
安嬤嬤手上抱著一個巨大的洗衣盆，正往浣衣局的方向走。見到林展媛的時候她明顯一愣，顯然沒想到林展媛會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
“榮安縣主。”她放下洗衣盆，行了一禮。
林展媛覺得奇怪：“你不是太後宮中的教習嬤嬤嗎？怎麽還要做這樣的粗使活？”
她吩咐身後一直跟隨的春芽：“去後麵看看，是誰在玩忽職守，欺負宮中的老人。”
春芽應了一聲，立刻鑽進後麵的院子。
安嬤嬤臉色有些尷尬和局促：“您來這裏做什麽？是有什麽事需要奴婢幫忙的嗎？”
林展媛自然回想起自己的來意：“我準備在宮外開設善堂，延續先皇後義舉，想要尋得幾個幫手。”
“想到您是先皇後身邊的親信，想來對這些事務也熟悉，便想來請求您幫忙。安嬤嬤，您可願意隨我一同出宮？”
安嬤嬤和李明智這些先皇後的親信年紀早就到了，隻要他們願意，隨時都能出宮。隻是之前他們對宮中還有牽掛，才選擇沒有離開。
安嬤嬤語氣帶著不可置信：“出宮……您要開設善堂？”
林展媛和她說起自己的設想：“自然。要開設一家學堂，分男女兩室，供貧苦百姓家學習識字。一家藥堂，供百姓看病抓藥……”
“喲喲喲，好完美的想法啊～”一道戲謔的聲音打斷林展媛的話。
林展媛轉過頭，看見剛才鑽進去的春芽被人雙手擰在身後押出來，而站在自己麵前的，正是一向和自己不對付的清淮郡主。
她鼓著掌，表情惡劣：“要是我將這件事告訴皇上，你猜他會怎麽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