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人多勢眾,兵馬是傅霽這邊三倍有餘。

而傅霽這次回揚城,不過隻帶了幾百一千人。之前在宮中突圍,饒是再精心布置,也死傷了一些,現在整個營地隻餘不到八百人。

“將軍,怎麽辦?要逃嗎?”前來稟報的小兵臉色焦急。

宮中的人是想徹底將罪名按在傅霽頭上,而他們都知道皇帝死的時候傅霽並不在現場,這是一場意圖明顯的栽贓陷害!

林展媛意識還是清醒的,她抓緊傅霽的手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次我們被顧遷芝擺了一道,隻有逃出去以後才能製定方案針對她。”

“逃了,就是坐視了罪名。”傅霽知道她的意思,可他心中也有顧慮。

顧遷芝突然跳出來殺了皇帝,就是要將謀逆和弑君的名頭按在自己頭上。要是自己逃了,她定會廣發名帖,召集天下人圍攻討伐自己。

不能讓她得逞。

可是如今對方大軍在前,傅霽臉色微沉,將手按在劍上,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

自己若不能突圍出去,便是戰死也不要背負這個罵名。

“傳令下去,令大軍整頓,隨我一同……”他話是對著半跪在地上的小兵說的,隻是話說了一半突然沒了下文。

林展媛一手撐在**,手中還舉著一根銀針。那根針是她剛剛情急之下從崔老的醫藥箱中拿的,現在穩穩地紮在傅霽的昏穴上。

傅霽從來對她不設防,如今更是雙眼一黑軟倒下去。

林展媛衝著傻眼的小兵:“還愣著做什麽,把將軍扶上馬車,令全軍整頓立刻撤退!你還真的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嗎?”

揚城不是傅霽的大本營,卻是顧家姐弟的大本營。

傅霽確實驍勇善戰,可他能以一擋百,能以一擋千、以一擋萬嗎?在外麵敵人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時候,他現在出去隻能是正中敵人下懷。

“丫頭,你……”饒是崔老見多識廣,還是被林展媛的果斷給震驚。

他雖然不讚同傅霽的做法,可也不敢這樣阻攔……哎,也不知道後麵傅霽醒過來,會不會對林展媛的舉動生氣。

“淩之醒來後定然會恨我,隻是我不得不這樣做,”林展媛迎上他的目光,“要是像將軍剛剛那般模樣,他不是在為自己聲譽而戰,而是帶著這百餘人弟兄們、帶著你我一起去送死!”

小兵也聽懂了林展媛的意思,他不再做停留,立刻下去傳達意思。

拔營撤退,不做多停留。

林展媛則是吃痛自己下床,撿起傅霽桌上的軍機紙張放在火盆中焚燒。重要的文件傅霽已經妥善保管,散落在外的隻是一些不重要的文件,但也不能讓外人看見。

她將大量的紙張散落在火盆裏,大紅和小梅也來幫忙。

崔老安頓好傅霽,一邊將軍機文件毀去,一邊讓大紅去拿一雙她的鞋襪來給林展媛換上。軍營最缺的就是女子的日常用品,剛剛林展媛的鞋襪已經毀了,短時間內找不到,隻好先將就大紅的穿。

林展媛對此很是感激。

柑橘是傅霽的暗線,接風晚宴後,她更不可能回到傅霽這邊。顧遷芝露出自己的野心,現在的柑橘已經成了她的心腹能獲取更多的有用消息。

春芽之前是和林紹流在一起的,後麵在宮亂後也不見了蹤影。

可惜自己剛拉攏了安嬤嬤和李明智,現在也不知他二人在宮內是否安全。自己隻是和他們有過幾麵之緣,顧遷芝的人暫時還不會牽連到他們頭上。

林展媛吐出一口氣。

大量的文件和紙張都銷毀後,大紅拿來她的鞋襪。林展媛避開傷口小心穿上,站起來走路還是有些勉強。

疼痛是難免的,但是咬咬牙還是撐得過去。

這時外麵的人也都收拾整頓好了,阜平和王守立在主帳外,阜平低聲問:“將軍,接下來如何行動?”

林展媛的聲音從帳內傳出來:“拔營,往西北避三十裏。”

她和崔老一人一邊攙扶著傅霽從裏麵出來,右腿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咬唇深深吸了一口氣:“阜副將,請幫我把將軍扶到馬車上。”

“將軍這是……”阜平驚訝了一瞬。

剛剛將軍貼身通傳小兵來宣讀將軍命令的時候,他們都沒想到將軍會是如今這副昏迷的模樣。

“他剛剛要去和敵人拚命,但是局勢於我們不樂觀,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林展媛看向阜平,眼神清澈堅定,“阜平,你是跟在將軍身邊最久的人,也最是了解他的人。”

“他該不該去,你我都心知肚明。可明知是死局,他還要帶著大家往死衝……這就不是驍勇,而是愚蠢。”

阜平目光落在傅霽身上,伸手從林展媛手中接過:“林小姐,下不為例。”

說到底,傅霽才是他們的將軍,是他們的上司。之前林展媛在傅霽不在時下令確實規避了許多風險,但是傅霽在時她還要越俎代庖,顯然很不合適了。

林展媛鬆了口氣。

就怕阜平死腦筋,堅持傅霽的決定去和顧安啟那邊的人拚命。

“拔營——往西北方向出發——”

半個時辰後。

一隊穿著銀色盔甲的軍隊趕到北郊林場。

顧安啟坐在馬上,看著麵前漆黑空曠的營地,麵色黑如鍋灰。

“顧將軍,來晚了,人已經走了。”前去探索營地的手下來報,“所有的糧草輜重都被運走,主帳的火盆灰燼已經沒了溫度,人已經走了有大半個時辰了。”

顧安啟深深吸了口氣,輕嗬了一聲:“不戰而逃,堂堂戰神,不過如此。”

“他膽敢弑君,卻不敢當起後果,”顧安啟冷笑,調轉馬頭,“回宮,同淑妃娘娘稟報!”

“明日,便向全天下發布通緝令,逮捕傅霽!”

深宮。

顧遷芝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服裝,柑橘在旁邊伺候她服用安胎藥。

殿內燭火幽幽,地上皇上和太後的屍體已經斂入棺中放在另外一個宮殿,如今宮人全部都去哭喪緬懷了,顧遷芝卻以被驚嚇了為由遲遲未動身。

“娘娘,皇後娘娘又派人來催了。”柑橘收了她喝盡的藥碗,畢恭畢敬道。

“嗯,讓人繼續在外麵候著吧。”顧遷芝不以為意,欣賞了自己新染的丹蔻,“我父親今夜可有來信?”

柑橘垂下頭去:“有,平陽侯來信說朝中大臣大半已被他掌控,明日便會全力支持娘娘在後宮中的一切事宜。”

顧遷芝笑起來。

“你今晚做的很好,通過了我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