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一事不了了之,事後皇帝也沒派人來送慰問品,也沒再宣林展媛入宮。

林展媛心中知曉幕後黑手是誰,自然也不在意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傅霽把林展媛送回忠勇侯府後,卻是周身氣壓低沉了好多,吩咐手下了幾句,投身公務。

沒過幾日,宮中便穿出淑妃娘娘最喜歡的貓兒不知被何人扒了皮,血淋淋地掛在她床頭。

這些自然是後話,卻惹得淑妃越發厭惡林展媛,皇帝越發忌憚鎮國將軍。

因為鎮國將軍出麵幹涉,忠勇侯不再管林展媛的事。林嫣然也因為籌備出嫁,更因為之前宴會上林展媛替她說話,不敢再來觸黴頭。

林展媛每日樂得清閑。

“小姐,將軍派人送來一套捶丸杆。”紫涵領著一個人走進來。

後麵的阜平捧著一個大匣子,走進來放在桌上。

“請林小姐過目。”

林展媛跳腳挪過去。

黑檀木做的匣子,表麵沒有繁複的雕花鑲金,卻給人一種厚重樸實感。

打開後,匣子的開啟邊緣有一道淡淡的金邊,巧妙的勾勒,令古樸與華貴並存,一如傅霽這個人一般。

裏麵靜靜躺著幾支捶丸用的杆子。

攛棒頭部呈圓錐形,用的是上好的黑胡桃木,堅硬有力。

杓棒形狀與攛棒不同,頭部扁平略顯彎曲,是胡楊木做的,像把勺子。

更不用說撲棒了,做工精致耐造,一看就知道準備之人是下了狠功夫的。

林展媛拿出一支握在手上,出奇地合適。

“姑爺對小姐還真是好,”紫涵目露感慨,“從前那個世子,每次來侯府都隻是給二小姐帶東西。”

“小姐用這撲棒,一看就是姑爺用心準備的。”

雖然這些杆上並沒有鑲嵌珠寶,林展媛卻覺得這套杆是送到她心坎裏去了。

在處理城內公務的時候,還能分出心思去尋捶丸杆,要說紫涵豔羨感慨那不是不可能的。

“難為他了,”林展媛把棒杆收回,問道,“將軍他近日都在忙些什麽?”

“流民如今不得入城,在城郊糾集。”阜平一板一眼答道,“不知是何人透露消息,說將軍手中有糧。”

“那些人纏著將軍,如今正紮根城郊別院,混吃混喝。”

“將軍就是在處理這些庶務。”

林展媛聞言眉頭一挑,然後深深皺眉。

傅霽手裏的糧早在鎮壓流民後就送到邊疆,現在手中的糧遠遠不夠喂養城郊的那群流民。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紫涵,備紙筆,我要寫信。”

林展媛吩咐到,讓阜平在此稍作等候,“我待會隨你一同去麵見將軍。”

她要抱傅霽的大腿,可不能讓他現在這個時候就死了。

流民纏上他,若是處理不好,便是苛待百姓,有失將軍之風;若是處理太好,便是有謀反之心。

不論處理好與不好,按照老皇帝對傅霽的忌憚程度,都會暗戳戳下令弄死傅霽。

“小姐這是給外老爺寫信?”紫涵在旁邊問道,“上次的信件應該還未送到,這封信會不會太急了些?”

“等不了了,”林展媛草草寫下,摁上自己的手印,交給紫涵,“命人快馬加鞭送到江南。”

紫涵領命出去。

林展媛跟著阜平往外走:“將軍手中還有多少糧草?能撐幾日?”

若是她沒記錯,半月後揚城會下一場百年未見的大雨,持續一月。

開始人們還狂喜,認為是老天垂憐,家中良田有救了,後來卻因為大雨不止,出現澇災。

“不足一千石。”

阜平手扶著腰間佩劍,警惕地看著四周,嘴上回應林展媛的問題。

那真是個麻煩。

林展媛皺眉,望向城外,隻見外邊光禿禿一片,猶如蝗災過境一般,草木皆不留外皮,枯死焦黃一大片。

土地龜裂,不見行人。

“如今難民都往將軍別院避去了,”阜平道,“將軍人在別院主持大局,林小姐……”

“你是不是想要勸我不去?”林展媛道出他的未盡之語。

“是。”阜平很誠實,“主要是流民太過危險,林小姐一介女流,恐惹人眼紅嫉恨。”

“那不行,”林展媛搖頭,“這不是有你嗎?”

“將軍派你過來,定會知道我隨你一同歸去。你身手好,保護我定然不在話下。”

“這……”阜平陷入沉思。

真的是這樣嗎?

好像是誒,畢竟送個東西不需要他這樣的高手去送。

阜平頓時對林展媛的話深以為然,道,“小姐,請跟緊屬下,屬下定會保護好您的安全。”

林展媛頷首,離別院越近,她能看見的流民就越多。

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支起了幾個軍用大帳篷,一群群難民圍坐在一起,神色麻木。

帳篷其中多為男性,都是餓得皮包骨頭,衣衫襤褸。麵前放著一個豁口的碗,裏麵隻見一點點白湯。

看到林展媛,立刻目露凶光眼神貪婪,在目及她身邊的阜平後,立馬退群回去。

隻是眼神依舊如蛇一樣纏繞林展媛,如蛆附骨,她走遠了還能感受到其中深深惡意。

林展媛覺得胃裏一陣惡心。

她又看到半歲大的孩子,餓得肋骨凸出,雙手使勁抓他娘親的胸部要奶吃。

他娘親蓬頭垢麵,身後還背著個孩子。手裏拿著半塊餿了的饃,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林展媛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心。

抬首,看見幾個軍官打扮的人支了口鍋,裏麵升起嫋嫋白煙,顯然是在煮粥。

粥攤前排了老長的隊,看著裏麵煮的白粥,個個目露凶光。

“慢慢來,”有士兵喊道,“一人一份,每人都有!”

“將軍真是,仁善心腸!”林展媛不禁開口道。

他手中糧食本就不多,居然還能拿出來一些分食給流民。

阜平原本的麵癱臉卻是突然扭曲起來,憤然開口。

“將軍仁善,朝中一些人就不做人事了!”

“他們有人聽見將軍在這布施,都扮作流民的樣子,前來領流民的食物!”

“你看那些,”阜平指向難民中的婦人小孩,“他們都是排隊領到食物,又被大家世族的人搶走!”

“軍中有人管過,卻根本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