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遠遠看見她們衝過來時就去告訴了田有善,田有善悄悄從簽押房出來,提著官服袍子一路小跑,剛跑出州衙大門,就看見了數十個女人,穿著他專門找人做的粉色輕薄紗衣,十分顯眼地聚集在州衙門口。

為首的那個貌若天仙的沈姓女子還高高舉著那塊龍形玉佩,大聲喊著要告禦狀。

州衙門口除了這一大群霞雲般的女子之外,還有許多看熱鬧的百姓也圍了上來,一時之間,州衙門前少說聚集了兩三百人。

田有善一跺腳,心裏直悔,他色迷心竅,留著這個女人幹什麽?他應該把她抓進牢裏時就悄無聲息地殺了她!

他早該想到,她能把要強占她的聶三弄得下落不明,手裏又有皇帝的信物,能是什麽一般女人?他說不定會死在她手裏!

“告禦狀者要先打三十大板!”田有善衝了出來,指著沈昭月斥道,“你要告禦狀是吧?先挨了三十大板,本官再帶你到禦前去,你想告什麽狀就告什麽狀!”

田有善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一群衣著清涼的女流民從他田府跑到了州衙來,但凡皇帝看見他就是個死,都不用沈昭月張嘴告什麽禦狀了!

“來人!這個女人要告禦狀,打她三十大板!其他人全都抓進牢裏!”田有善急忙下令,身後的衙役猶豫一瞬,拿了殺威棒過來。

“往死裏打!”田有善轉過身,壓低聲音吩咐道。

沈昭月看見田有善和衙役說了什麽,說完衙役看了她一眼,眼裏現出一絲可惜之意。

沈昭月察覺到什麽,又見很多衙役在抓這些女流民,當機立斷道:“他們要攔著我見到皇上,我們衝進去!”

兩個衙役拿著殺威棒正要來打沈昭月,女流民們忽然齊齊奮力衝破他們的阻攔往裏麵跑去。

“殺!殺了她們!你們愣著幹什麽?”田有善著急大叫。

衙役們卻不敢照田有善說的做,這動靜太大了,攔,打,都沒關係,若是直接拔刀在府衙門口殺流民,皇上就在裏麵……誰敢?

田有善猜到他們心裏想的什麽,隻得換了話說:“把人抓回來!驚動了聖駕你們腦袋都不想要了嗎?!萬一她們都是刺客呢!”

殺的是刺客,不是流民,這樣才說得過去。

衙役們動起來,追了進去。

跑在最後的幾個粉衣女子被棍棒打翻在地,沈昭月跑在最前,嘴裏大聲喊著:“皇上!皇上!齊銘!”

好大的膽,敢直呼皇上姓名!

衙役們一愣,又接著按照田有善的吩咐製服這些女流民,其中一個機靈的衙役抓住了艾竹。

拔出腰刀抵在她脖子上,衝沈昭月喊道:“你若再往前進一步驚擾了聖駕,我就殺了你的同夥!”

其他衙役也紛紛效仿,抓住女流民用刀橫在她們脖子上,轉眼間,被抓住的女流民就快有十個。

沈昭月站在府衙正廳之外,再往前走不遠,就是齊銘所在的簽押房。

在她之後,並沒有衙役來阻攔她,她隻要轉身往裏跑,就一定能成功地告上禦狀。

而在她身前,是數十個生死於她一念之間的女流民。

艾竹流著淚,衝沈昭月輕輕搖頭:“沈姐姐,你別管我們,你往裏去,去找到皇上。”

她身後的衙役立即將刀刃往她脖子上劃:“我看你是活……”

“住手!”沈昭月喝止道,手裏拿著龍形玉佩的手慢慢垂下來,拾級而下,“別殺人,我不去找皇上……”

“你不去找朕,朕可以來找你!”

一件金線暗繡的黑袍罩住了沈昭月一身粉色紗衣和長裙。

齊銘高大的身影立於她身側,眉眼間帝王的怒意正狂亂地翻湧。

“皇上!”衙役們紛紛扔下了手裏的刀,懼怕地跪了下去。

女流民們也都跪在地上,既對這位傳聞中曾當過大將軍還瘋過五年,殺伐決斷的帝王心生懼意,同時也激動於終於能讓他知曉田有善對她們犯下的惡行。

沈昭月則鬆了一口氣,低著頭也跪在了地上,字字清晰道:“皇上萬福,民女沈昭月,鬥膽驚動聖駕,乃為狀告肅州知州田有善驅趕老弱流民出城,又以口糧和營生為誘餌,哄騙強占相貌姣好的女流民,甚至將和家人分離的女流民送給他人,或賣進青樓,還縱容外甥聶三逼死良家女!”

田有善身軀肥胖,此時才從衙門口跑了進來,他一看見齊銘就站在沈昭月身側,而沈昭月嘴裏正說著他一連串的罪行,當即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皇上……皇上……她,她攀咬微臣,她說的不是真的……”田有善垂死掙紮,一路膝行至台階下,仰視著慍怒的齊銘,“皇上,您不能聽她一麵之詞……她與微臣結了仇,她,她殺了聶三,微臣要懲治她,她才,她才……”

沈昭月截過他的話道:“所以田大人的懲治方式便是將我關進你的宅院裏,做你的通房,或是將我賣進妓院去是嗎?”

田有善眼見著在沈昭月這句話之後,齊銘眼裏的怒火猝然又盛了好幾倍!

田有善轉過了頭,視線落在沈昭月身上。

他見沈昭月眼神已是一片平靜,又倏然發現,沈昭月身上披著的外衣,好像就是從皇上身上穿下來的。

直到這時他才幡然醒悟,這女子與皇帝恐怕不是一般的關係。

他完了,他不該讓人把沈昭月帶回他府上,讓她得以將這麽多的人證帶到皇上麵前來。

田有善沒把話說完,跪在地上哭了起來。

“將田有善收進大牢,連夜審訊。”齊銘道。

兩個護衛過來,將痛哭流涕的田有善拖走了。

“皇上聖明!”沈昭月匍匐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女流民們也跟著沈昭月紛紛伏在地上行禮,齊聲道:“皇上聖明!”

齊銘的視線落在那一抹白皙的後頸上,喉嚨有些發緊,想開口問沈昭月還沒有別的事要和他說,可終究是不敢問,最後隻道了聲“平身”,轉身朝裏走去。

沈昭月站起身,想了想,覺得之後還要來給齊銘還衣服的話,實在是很麻煩,便將身上齊銘的外衣脫了下來,遞給旁邊一個護衛。

“勞煩您替我歸還給皇上。”

齊銘聽見了,腳步一頓,想要轉身,卻還是克製住自己沒有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