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沈昭月以庶民身份成了他的側妃,怎麽都應該偷著樂,而不是現在這樣不鹹不淡的樣子。
沈昭月咬了咬唇,心裏忽而漫上一絲委屈:“可民女一開始進淩王府,就是被林珠算計的,林珠用我娘的性命相逼……”
不用沈昭月說太明白,齊銘也知道。林珠受了一頓酷刑,什麽都招了,她暗自替林鈺籌謀,先斬不奏,為的是自己在林鈺身邊的前途,也為了防止萬一齊銘病重身死,王府沒有血脈留下來,地位會一落千丈。
而她的計劃,是用沈晴的性命逼著沈昭月去冒死和他同房才能完成的。
當時他還瘋著,並不像今日這樣有官宦人家願意把女兒送上門做妾,而是林珠用計才能騙來一個沈昭月。
雖然這番遭遇換來了沈昭月嫁進王府,成為無數女子豔羨的對象,但對於沈昭月來說,她經曆過生死、屈辱、和親人被傷害,且失去了清白。
齊銘讓向二去打聽過,沈昭月其實和一個表哥有婚約,表哥性格溫良,家世清白,實則也算個好歸宿。
齊銘心裏驟然覺得自己像是強搶了民女的惡霸,更別提,幾次都險些讓沈昭月死在自己手裏。同差點兒殺了自己的人成婚,像沈昭月這樣膽小的人,別說高興,指不定現在心裏多害怕。
“沈昭月。”齊銘緊緊握住沈昭月的手,盡量柔和了語氣,可聽起來仍是生硬,“你嫁給本王做妾,不要怕,本王的病已經好了。”
“林鈺是本王恩人的女兒,與本王沒有夫妻之實,遲早要再為她另擇良婿嫁出去,你治好本王的病,有大功,她走以後,你若能堪大任,本王可扶你做正妃。”
“你還有什麽氣,還有什麽不滿,或者要本王做的,可以說。”
沈昭月愣住了。
他竟然……有扶自己做正妃的打算?
齊銘的眼睛上蒙著緞布,他看不見沈昭月,而沈昭月可以看他。馬車內隻有他們二人,這是第一次沈昭月敢肆無忌憚地仔細看齊銘的臉。
齊銘鼻梁高挺,臉似名匠刀刻出般好看,嘴唇線條剛硬卻溫潤,恰似齊銘的性格,初見冷硬暴虐,卻也有溫和耐心的時刻。
沈昭月看他許久,忽然一瞬,覺得齊銘也許不僅僅她為了保全名聲,或迫於權勢而嫁的人。
沈昭月道:“做側妃我已經很滿足了,王妃性子良善,我定能與她和睦相處,我……婚後能繼續行醫嗎?”
沈昭月終於提出一個要求。
齊銘稍加思索:“可,但隻能暫時在王府裏,替府裏的人看診,等確保你體質特殊之事不會被外人知道之後,給你在城裏開家醫館。”
沈昭月心裏一喜,嘴角翹起弧度,忍不住又提一個要求:“那以後能不能不看……春宮了?”
齊銘故作冷硬:“行醫,不看春宮,你選一個。”
沈昭月沒辦法:“那當然是選行醫了……”
齊銘滿意她這個回答,嘴角翹了翹,又問道:“今天喝了最後一碗藥,明天便能看清楚你長什麽樣了?”
沈昭月點頭:“應該是的,不過王爺,明天我進了府您才能看見我,就不怕明天揭開蓋頭發現娶了個醜八怪嗎?”
齊銘不答,莫測地一笑。
那天他摸沈昭月的臉時摸仔細了,她不是醜八怪。
為保證沈昭月的安全,齊銘還安排了幾名暗衛在沈昭月家附近,才放心回了王府。
是夜,王府上下依舊忙碌,納側妃的儀式自然不會像林鈺進門那時那般隆重,但因齊銘看重沈昭月,淩風院作為洞房所在,布置得還是很精致細心。
齊銘摘了蒙眼綢布,覺得視力比之前又更清晰些,有些後悔怎麽在馬車上沒好好看沈昭月一眼,不過不要緊,反正明天她就回來了。
齊銘正拿著沈昭月繡的另一塊肚兜看,向二背了個包袱過來,朝齊銘一行禮:“恭賀王爺新婚之喜。”
齊銘看了眼向二背上的包袱,心下了然:“今夜啟程?行,越早回去越好,去吧,替本王好好看住那邊。”
說罷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玉佩扔給了向二。
“向二定不負王爺所托。”
向二飛身躍上牆頭,轉身隱入黑夜之中。
齊銘一夜沒睡好,翻來覆去的,和沈昭月同床共枕也沒多少天,竟然習慣了,晚上睡覺懷裏驟然沒這個人,連覺也睡不好了。
沈昭月也是一夜沒睡好,先是被她娘拉著說了半宿話,什麽上門給林家賠禮道歉了,林書毅好說話沒怪她們,又說過門之後要尊敬主母,安分守己,對下人要友善寬容,誰都是爹生娘養的,不能一當了主子就擺主人的架子,但也別受欺負,如若府裏有下人仗著資格老欺負她,她也得拿出手段來整治,不要怯懦退讓。
沈昭月哪裏聽得懂這麽多,迷迷糊糊的,嘴上全都應了,腦子裏一句也沒記下。
第二天起來,沐浴熏香,穿衣梳妝,費了好長時間的工夫,沈晴給她梳頭發時,眼淚嘩啦啦地流。
“娘撿到你也有十年了,那時候你那麽點兒小,轉眼間被我養得這麽大,都要嫁人了,真舍不得你嫁出去,要是能在娘身邊待一輩子多好。”
沈昭月眼裏帶著笑意,伸手撫撫沈晴的頭:“娘,三天之後就回門了,王爺說,我以後可以在外麵開醫館行醫,到時候娘來醫館幫忙,我們還是可以每天在一起。”
沈晴點點頭:“好,好,這個淩王病好了以後,沒想到竟然這般通情達理,體貼心細,你過了門,這也算你這一遭不幸事裏的大幸了。”
黃昏,沈昭月終於打扮好了,她少女的臉龐還未完全長開,平時隻是清麗可人,但上了妝之後竟然十分驚豔絕倫。
“我家的姑娘這麽漂亮,便宜淩王了。”沈晴抹去眼角的淚,依依不舍地用蓋頭,遮住了沈昭月嬌媚動人的臉龐,送她坐進了花轎。
納側妃沒有迎親儀式,齊銘穿著一身黑袍,胸前掛著紅綢大花,站在側門外等著送親的隊伍,心情和迎娶林鈺那天完全不同。
縱然迎娶林鈺之時,聲勢浩大,卻不及今日的簡單儀式讓他動心。
因為今天娶的這個女人,是他真正喜歡的,雖然感情還算不得太深,但婚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培養。
可這天他並沒有等到沈昭月的送親隊伍。
他等到的是暗衛驚慌失措地在他麵前跪下。
“王爺!側妃她……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