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敗犬消失一陣子後，終於又出現了，寬袍大袖，飄飄欲仙，不知道是顯得還是真瘦了，不知道什麽路子。安一問，她還不好意思，說道：“哎呀親，穿衣還是以舒服為基礎，要人穿衣而不是衣穿人。”安驚詫道：“你也淘寶開店了？”敗敗問這樣叫不是很拉近距離麽，她現在也不再追求浮雲般的名牌，她吃素了。安恍然大悟道：“看來你最近境界有所提升。”敗敗說：“我操升了去了！我上了一個靈修大師班你不知道麽？”安聽說過，盡是騙了，敗敗讓她別胡說，她這個老師大大有名，安說你就告兒我你老師收你多少錢就行了。“兩年，兩萬多。一般人還不教呢。還行吧親？”安瞪著眼珠子問：“那你現在有什麽所成？”敗敗現在深諳紫薇鬥數，還給安排了命盤，安不想聽，敗敗掃興道：“怎麽這樣？不敢聽吧？”
敗敗這次自信滿滿來找安，目的是不能白花這學費，如果安親還是朋友，就應該包裝她，像包裝葛一青那樣，期期不管大的小的，給露個臉。聽說最近葛一青出鏡率越來越高，好多人都跑到敗敗那兒打聽。安說葛一青好捧，她是模特，拍拍照片就行，什麽名目推你啊，敗敗脫口而說：“比如，靈性大師也有長得好看的？”
安把手放在敗敗腿上，誠懇道：“親，我覺得你靈性了以後，除了有點神經兮兮，沒什麽值得包裝的。”敗敗大感意外與傷害，說道：“這不是你說的話吧？你怎麽能如此膚淺啊親？你最近受什麽刺激了吧？對了你們回收雜誌那是怎麽回事？”安說你都靈性大師了，對這些身外之物何必在意。敗敗這種靈性是與時俱進的，身外之物在必要的時候，也是要持有的，這是一種推廣的方法，讓更多人受益，這是積德。安這才反應過來趕情是認真的，敗敗說：“我當然是認真的了，你不會到現在都以為我在開玩笑吧？”敗敗想好久了，現在都有書模，也該有刊模啊，完全可以由她來擔當《尖果兒》的形象大使啊。以後人家一提她，就想起《尖果兒》，一提起《尖果兒》，就想起她，這不是相得益彰麽？安小心道：“我覺得這和我們雜誌的路子有點差距。”敗敗一聽，**裸的拒絕，失望了，這麽多年姐們怎麽當的啊。安說姐們兒是姐們兒，工作是工作，敗敗寒心道：“安太卸磨殺驢了，太過河拆橋了——伊娜不是我給你介紹的？那幫作者不是我給你找的？發布會不是我帶你去的？當初你剛辦這雜誌的時候，你怎麽不說姐們兒是姐們兒，工作是工作啊？”安一聽，這是幹嗎啊，也掰扯起來：“不是，親！問題在於，你並沒說你不願意啊！我很感謝你啊！但我覺得那個並不勉強你啊！差別就在於，現在你這個要求我不願意啊！我覺得很難為我啊！”敗敗吃驚道：“得，你們受過西方文明洗禮的人——我見過直率的，再見。”安想追，又怕外麵的人看見倆人有齟齬，隻得追電話說你別走啊，多加一專欄行不行，那邊兒啥也沒說就掛了，這吃素的果然不是吃素的。
葛一青跟崇文去棚裏，推門第一件事就是聳起鼻子聞聞有沒有女人味兒，崇文諷刺道：“還是那幾招啊。”葛一青在屋子裏走了一圈，麵有得色，到窗台前，卻突然止了腳步，嚴肅起來。崇文順著她的視線一看，是程昕留下的小花，結了個苞，還沒開。葛一青問：“這是什麽花？哪來的”崇文說不知道，他種的，葛一青大大的懷疑，閑的沒事種它幹嗎，這動作未免太女性了，拿起來翻來覆去地研究，有些濕土掉到她的袖口上。
孫穎當編輯還真有點邪的，不管多大工作量，都能特別快幹完，大家不禁對她頗有改觀。當然也有小瑕疵，就是活兒糙。程昕偏是個較真的，每個細節都摳赫，連文章引用的沒聽說過的名人名言都要搜一下確認。孫穎正對付她，那邊伊娜叫：“這期單品的價格也太邪乎了，是你編的吧？LANVIN的包你敢編一千六？後麵加個零也好啊！你真當讀者是傻的啊？他們要拿著咱雜誌去店裏買怎麽辦啊？”這事孫穎還真沒想到，眨巴著眼睛，害怕了。那邊程昕也明白過來，這名人名言八成也是她自己編的。孫穎索性承認了，說自己英文不好，查起來費勁，伊娜一聽倒同情了，安慰說她英文也不好，多查幾次就明白了。程昕也鼓勵，說這段名人名言雖然是編的，但挺有道理，她一開始也瞎編過。小熊聽完直感慨：“你們說，別的時尚雜誌也和咱們一樣麽？”
某網站向安發出邀請，和梁秋同台，在時裝周上做一個訪談，主題是：國產時尚雜誌的出路和國際時尚雜誌的本土發展，梁秋那邊痛快答應了，安一聽說，馬上也答應了。
安頭天輕度失眠，這回不是隻代表自己，隻代表《尖果兒》，是代表著一批同類型雜誌，不能太寒磣。第二天上台，主持人剛介紹完兩人，安的手機突然在兜裏震動，竟是萬總：我將會一直支持你。她抬頭看見萬總在角落裏笑著伸伸手，不及反應，梁秋的手越過主持人與她相握，輕問：“你準備好了麽？”安說：“你猜。”
主持人說，時尚類雜誌在中國，一直是一麵倒的現象，國產雜誌甚至被稱作是“山寨”雜誌，今天請她們來，就是想聊一聊國產雜誌與國際雜誌共生共榮的方式。梁秋讓安先說，安說：“我不知道要說什麽，聽聽再說。”梁秋勉為其難地接過話筒，聲音像個小女孩：“我一直也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呀。”主持人負責挑事道：“梁小姐的意思是說，從來也沒有把國產時尚雜誌放在眼裏是麽？”梁秋伸手拍打他：“討厭啊，不要挑撥。我和安識於微時，很多年過來，我可以很大方地說，必然會關注對方的雜誌。當然，到目前為止，基本上麵對的讀者並不是同一群人。”她問安：“對吧？這從雜誌的售價和重量上也可以看出來。”主持人說梁秋的雜誌厚，能砸死人的，完全可以當防身武器。
主持人問能能聊聊發行量麽，梁秋說她反正不介意，就看安介不介意。安說：“發行量是一回事，賣出量是另一回事。每本雜誌的成本不一樣，廣告獲得不一樣，收效是一個比較複雜的、可以說很難比較的東西。當然完全可以成是我妒忌。”
下麵的人笑。萬總扭頭見D**ID在大廳後麵探了一小頭，轉身走開了。回過身來，台上的梁秋一付不如我所料的樣子笑道：“我很同意安所說的話，就是沒什麽可比性啊。這個問題很不公平。”主持人突然說：“其實我們在這個行業資深一點的人都知道，安並不是沒有機會去做版權合作的雜誌，那麽為什麽你最終還是選擇做國產雜誌，你考慮的是什麽？”安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道：“我們的消費者越來越富有，追求時尚是很應該的。但是，恕我直率地問一句，時尚到底是什麽？是外國人穿什麽我們也穿什麽嗎？是時裝周看秀不用站著、能坐第一排了麽？我不這麽覺得。我想不出來我們在時尚品位上，輸出了什麽價值觀。為什麽讓你坐第一排？因為你有錢。你隻是一消費者，但並不是一個創造者。”梁秋幾次想插嘴，主持人裝沒看到，非讓安說完。
“我們應該問問自己，我們有這份兒自信沒有？母們哪兒就寒磣了？我們能不能從最基本的做起，整點實在的，比如給作者提高點稿費，別給人一拖倆月不結錢？能不能不腆著臉管品牌要這要那？能不能支持國貨？能不能啟用年輕的有想法的攝影師？能不能在精神上身份上打扮上同步超英趕美啊？我也想和那些想要投身時尚行業的年輕人說，如果你沒有創造性，沒有建設性，如果你覺得時尚就是把你自個兒打扮漂亮，那你就甭來了！啊不，你當然應該去和你價值觀相同的雜誌，但《尖果兒》，絕不在其中。”最後的話當然說得像泄憤，萬總堅決帶頭鼓掌。梁秋撇著嘴，也很客氣地輕拍幾下。
論壇結束，很多人圍著梁秋寒喧，安那邊隻有萬總，萬總說：“我為你驕傲。”安沒想到萬總能趕過來，以為他還在生氣。邀她吃飯，安說晚上，走到門口，梁秋迎上來讚歎：“說得真好。”問萬總：“您不知道吧？她上學的時候是北京市中學生演講比賽第二名！在聊天兒這事上，練家子！”萬總紳士地欠欠身：“你開心就好。”
安中午是跟D**ID吃飯，D**ID先很場麵地恭維她剛才講得不錯，但也有一點疑惑，為什麽安從不提梁秋給她使絆兒的事兒，中國不是有有句老話兒叫睚眥必報麽。安說有這功夫我重新來過不好麽，D**ID說：“我得告訴你，你不接，她就接了。”安很平靜：“她接也不錯啊，她做得挺好的。”D**ID簡直受不了這位前妻，心怎麽那麽寬啊。安說你是中間人，總希望介紹的人靠譜，梁秋幹活還是賣力氣的。D**ID說我完全可以不介紹她，安還得勸他：“別這樣，這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