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謝予琛在虞夢麵前許諾將士們交由他來搞定,但謝予琛卻沒有打算直接將三天後要夜襲東瀛的事情告訴將士們。
心理戰一事,不僅東瀛主將玩得好,謝予琛跟在謝予望身邊多年也頗有心得。
所謂的送行宴,就是將弟兄們聚在一起,以祭奠在戰役中死去的戰友們。
這次的送行宴還是將士們自打完仗後第一次相見,不覺視野模糊,隻能舉起酒杯,用丹田的氣息吼出來,“幹了!”
烈酒入喉,卻和戰前的感覺大為不同。
喝著喝著,淚就飆了出來。
瞬間,室內一片低低的抽泣聲響起。
謝予琛就是在此時出現的,他掃視了一眼難得捂著臉哭得情難自已的壯漢們,“怎麽哭了?”
將士抬頭看到謝公子,三下兩下抹去眼角的淚,收拾好心情坐正。
“弟兄們拋頭顱、灑熱血,為國家奉獻一切。若是看到這一仗分明贏了,你們卻還是這副鬼樣子,會這麽想?”謝予琛語氣中不無嘲諷。
有人不服氣了,“你懂什麽?”
有人拉住了他。謝公子在戰場上的表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的堅毅征服了在場的許多人,兵將慕強,就算謝予琛想要狠狠地指責他們什麽,他們也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談安歌站了出來,似乎在打圓場,“我知道你們心中的悲痛,但是我相信弟兄們泉下有知的話,也希望你們堅強一些。而不是一味地頹廢,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們去做。”
眾位將士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然,有個激昂的聲音道,“都怪那該死的東瀛人!老子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
謝予琛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勾起了唇角,“正是。隻有將東瀛徹底地趕跑,犧牲的兄弟才不會白白犧牲。”
有聰穎的將士已經意識到了不對,“你是什麽意思?難道被我們打的屁滾尿流的東瀛會再攻回來不成?”
他們雖然損失慘重,但是臨州的援軍卻並沒有損失多少,東瀛怎麽還傻傻地撞到他們的槍口上?
“說不好。”謝予琛道,“我與虞姑娘還有陳大人近日來也在思考這件事,但是說不準會用智取,東瀛搞突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副將拍桌而起,“東瀛小人,他們豈敢?”
謝予琛道,“於是,我給陳大人提了一個意見。”
副將看著謝予琛,“什麽意見?”
“我想要殲滅東瀛的軍隊。”
這句話不可不猖狂,但是一直都浴血奮戰在第一線的士兵卻被這樣的話激起了胸中的鬥誌,頓時感到渾身上下熱血沸騰。
談安歌這時候又補充道,“不知道各位弟兄是否還願意陪我們戰一次?”
副將道,“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把話給我說清楚。”
謝予琛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東瀛很有可能夜襲我們,不如趁著東瀛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搶占先機。”
在這裏的將士們都沒有過人的智謀,他們隻知道眼前的謝公子乃是個厲害的人物,不僅是陳大人的謀士,武功也十分卓絕。
當即他們就舉起手,“戰!”
渾厚的聲音響徹室內,而謝予琛滿意地勾起唇角。
*
虞夢沒有想到謝予琛竟然如此輕易地征服了將士們,甚至在她宣布兩天之後就要夜襲的時候,他們也沒有任何人有意見。
從臨州那邊過來的援軍也自然不會有異議,但是夜襲的人數卻不能太多,虞夢還是精心地從裏麵挑出了精銳。
謝予琛手指輕點著桌麵,“兵分兩路。一隊從正麵攻擊,等到正麵開打的時候,另一隊再從後麵攻進,直到兩隊匯合。”
虞夢看著謝予琛,“東瀛雖然傷亡慘重,但並不是會坐著任人打的角色。即便再深入,在他們的地盤上,我們畢竟是弱勢。”
謝予琛輕笑,“誰叫你要攻下東瀛的營帳了?”
虞夢頓了頓,說道,“可是陛下不是對他們說要殲滅……”
謝予琛道,“屆時,我會帶著暗衛,去尋找東瀛的糧草存放的地點。你們的任務就是拖時間。”
一旁的談安歌倏然抬起頭,“我也一起去!”
謝予琛看著談安歌,這次他倒是沒有直接拒絕談安歌,而是說道,“你確定要去嗎?”
談安歌本來還準備好了一番說辭,想要努力說服謝予琛,但沒有想到謝予琛竟然如此寬容,不由吃了一驚。
但她隨即一想,東瀛軍的主力應該會集中精力對付從正麵還有後麵攻來的大楚軍隊,為謝予琛的行動打掩護,想來她跟著謝予琛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談安歌露出一個笑容,“說不定我鼻子靈,一下就找到了糧草倉庫呢?”
虞夢看了謝予琛一眼,目光中帶著明顯的不讚同,“你注意把握好分寸。”
謝予琛說道,“不用你提醒。”
*
在夜黑風高之時,台州的城門悄然開啟,有一隊人馬從台州城門徑直而出,直奔著東瀛營帳的方向去。
東瀛的確沒有料到大楚竟然會夜襲他們。
他們還處在修生養息之中,派回東瀛請求援兵的使者還沒回來,他們還在等待東瀛新王的命令。
東瀛主將是想要攻的,他覺得,距離台州城被攻下隻差一點點,而且雖然此戰是大楚勝了,但大楚不過險勝罷了。他們的士氣已經一片低迷,在最快的時間收拾好軍隊,他們還是有機會的。
在東瀛主將還在籌謀之中的時候,他萬萬沒想到這次被大楚夜襲的竟是東瀛。
被夜襲的滋味的確不太好受,也不知道是大楚的行蹤太過隱蔽還是今夜守夜的士兵過於鬆懈,東瀛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
主將匆匆地提起褲子,趕出來就看見一片火光。
他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主將怎麽能忍下這口氣,他急急地穿好褲子,連帳中的美人都顧不上了,明明在一刻之前,他還抱著帳中的美人說她是自己一輩子的小心肝。
他翻身上馬,拿起武器迎敵。
——東瀛不能輸。
*
趁著東瀛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謝予琛和暗衛已經完美地隱匿於夜色之中,四處尋找著糧草倉庫所在的位置。
令談安歌出乎意料的是,係統竟然大方地給了她糧草倉庫的地圖。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在於那張地圖實在是太過複雜難懂,談安歌雖然有了地圖,但是依舊十分迷茫。
她掙紮地從謝予琛的黑色鬥篷露出一張白淨的小臉,有些心虛地說道,“往右走走看吧。”
謝予琛牽動唇角,“你確定我們還要聽你的?剛剛你信誓旦旦地說你聞到了,一定是在左邊。但是實際上卻沒見到一分一毫。”
談安歌頓了頓,連忙不甘心地反駁,“說得簡單,可東瀛也知道糧草的重要,糧草若是這麽好找的話,大楚不就早燒了他們的糧草嗎?”
謝予琛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虞夢猜得並沒有錯,他並沒有任何的把握,隻是純粹地來碰一碰運氣罷了。
雖然因為碰運氣而拉上精銳部隊的行為未免有些不負責任,但是一旦成功了,便可以計劃成功重要的一環。
“好罷。”謝予琛道,“就聽你的。”
談安歌腦中浮現出地圖的全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係統已經給了她地圖,她不能就這麽耽誤大事。
暗衛回來,對謝予琛搖了搖頭,“還是沒有。”
觀察前方戰情的暗衛也縱馬回來了,他說道,“陛下,恐怕我們的動作要快一些了。東瀛雖然一開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現在已經逐漸清醒過來了。我們出來的雖然都是精銳,但畢竟人數少,再過一會兒,恐怕就支持不住了。”
謝予琛歎了口氣,“不行就回去吧。”
他原本就沒有想一蹴而就,假使這次不行,他們可以多夜襲幾次。
怕的就是到後麵東瀛有了警戒心,而且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
談安歌卻忽然拉住了謝予琛的衣袖,“再信我一次。”
她也知道此時前麵的戰況很膠著,東瀛士兵的喊聲越來越大,而大楚將士的聲音卻越來越小,恐有不敵之勢。
本來前次的戰役就已經讓台州將士銳減,如果這一次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恐怕談安歌自己心中的愧疚就能淹沒了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氣,“真的,最後一次嚐試。”
隨著幾次探索,她好像慢慢地看懂地圖了。
謝予琛勾起唇角,“好。”
隨即,他一拉馬韁,馬兒就順著談安歌所說的方向瘋狂奔跑了起來。
暗衛麵麵相覷,隻好跟上去。
縱馬交給謝予琛,談安歌四處則是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停。”
“就是這裏。”
這裏營帳與周圍的營帳並沒有什麽分別,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糧食倉庫的樣子,但是謝予琛非但沒有提出任何質疑,還十分順從地帶著談安歌翻身下馬。
他剛要挑劍掀開營帳的簾子,忽然就有一道殺氣出現在謝予琛的身後。
謝予琛想也不想的抬手擋住守衛的長刀,眼中閃過一抹狠色,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隨即趕到的暗衛立刻與守衛纏鬥在一起。
東瀛的糧食倉庫前會有守衛看守的事情他們早就料到,他們特此向敦子要來了在實戰中十分有效的毒藥。此毒藥之狠絕,甚至還沒到守衛打算抬手放出信號,他們就瞬間倒在了地上。
“放火!”
——真的找到了。
在談安歌看到守衛的那一刻,她就隱約有預感,看到了裏麵滿滿當當的糧草後,她終於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火光映滿了半邊天空,糧草被燒焦的氣味十分難聞,但是卻讓人狂喜。
這一戰,是他們贏了。
東瀛意識到不對時,看起來已經顯露敗勢的大楚軍突然如潮水一般的撤退。。
——可惡,上當了!
當他們意識到這點,已經遲了。
謝予琛既然做下這件事,就不會給他們挽回的機會。
助燃的油被潑在了糧草上,火焰倏地拔高,謝予琛眼中映出漫天的火光,盡顯暢快之意。
無論怎麽樣,東瀛短期內攻下台州城的計劃都被這一把火給破滅了。
沒有了糧草的供應,他們在這也待不了多久了。
等到東瀛主將趕到以後,糧草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他發出憤怒的吼聲,但是卻無人。
一時之間,他甚至無法很好地救火。因為糧草上被澆了油,因此他們就算想要裝旁邊的河水來救火,也隻是加重了火勢罷了。
而當他們嚐試了各種辦法,也無法澆滅糧草上的火,從而憤怒地尋找罪魁禍首算賬的時候,謝予琛與談安歌早就已經平安地回到了城內,深藏功與名。
“所以不是說了嗎——信安歌,得永生。”
謝予琛笑著刮了刮談安歌的鼻尖,“信安歌不會得到永生,但是得到的東西卻比永生要重要多了。”
談安歌說出那句話隻是一時嘴快,還沒等她為自己說錯了話感到心驚,隨即就被謝予琛話語中的含義感到心驚,“陛下……”
謝予琛笑了笑,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