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予琛的確不是在安慰談安歌。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談安歌確實對這場戰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果談安歌讓那群黑衣人入城,而不是那麽痛快地下令殺了他們的話,一旦東瀛的臥底入城,必會從裏麵擾亂大楚軍隊。若是如此,東瀛破城就會變得極為容易。

經此一戰,雖然東瀛損傷慘重,但是看東瀛軍隊的情況,短期之內不會再攻來,但是台州城卻也基本上淪為一座空城。幸好從臨州而來的援軍在台州駐紮了下來,以防東瀛再次攻來。

被婦女當街攔下以後,談安歌是不敢再出門了。

謝予琛和虞夢這幾天都在忙著戰後的收尾工作,沒有空來管談安歌。

談安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她這幾天也在不斷地戳係統,試圖問出接下來的情節。

但是事實很顯然,係統是不可能告訴她的。

正當談安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某一個小家夥扇動著翅膀越過院落,徑直地朝談安歌飛來。

直到談安歌感到自己頭上仿佛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壓下來的時候,她才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談安歌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敢動。

直到頭上的小家夥等得有些不耐煩,發生不滿的咕咕聲,從談安歌的頭上飛下來,主動飛到談安歌。

“原來是你啊——”

談安歌手中捧得正是一個被喂得肥壯的信鴿,它這一次甚至都沒有去找謝予琛,而是直接飛到了談安歌這裏。

談安歌解開信鴿腳上綁著的信件,緩緩地展開。

信件上隻有寥寥幾句話,但是信息卻是非常具有衝擊性的。

翻譯成簡單的話大概就是千穂理打算今夜就去刺殺,雖然此行凶險,但一旦成功了,所有的一切都將如謝予琛所願,叫謝予琛等待好消息。

恰巧這時候謝予琛終於處理好了繁雜事務,推門進來。

談安歌舉了舉手中的信,“東瀛那邊來信了。”

謝予琛挑了挑眉,“她準備行動了?”

談安歌難掩震驚,“你怎麽知道?!”

謝予琛勾起唇角,“猜到的。剛好戰爭剛剛結束,雖然我們傷亡慘重,但是東瀛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們要想再次攻城,必定要回東瀛搬救兵。東瀛聽到了他們戰敗的消息,也會沉浸在疑惑為什麽失敗的問題中——也是她下手最好的機會。”

談安歌道,“你是說,這時候那位將軍聽到戰敗的消息後,也會放鬆一些,而他鬆懈的短暫時間裏,是千穂理下手的最佳時機。”

謝予琛眯起眼,“是。福田公主早就將一切都算好了。”

談安歌頓了頓,有些擔憂道,“如果千穂理刺殺成功,東瀛真的不會再打過來嗎?”

謝予琛忽的沉默了一下,似乎是被談安歌問住了。

須臾,他才慢騰騰地開口,“也不一定。”

談安歌疑惑地望著他。

謝予琛抬手摸了摸談安歌的發絲,“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既然東瀛沒能將台州攻下來,東瀛主將必會感到不甘心。說不定,等他們休整好,會對台州再度發起攻擊也說不定。”

談安歌道,“可我們不是有援軍嗎?”

謝予琛笑了,“是呀,我們有援軍。”

與此同時,談安歌的耳邊傳來係統熟悉的提示音。

【係統:收到了一條主線任務。你很希望他能夠完成他心中的雄心壯誌,因此下定決心傾其所有幫助他。】

【談安歌:……】

——這任務什麽意思?

*

然而談安歌也很快地知道了謝予琛的打算,因為謝予琛說到自己的計劃時,她也正坐在一旁聽著。

謝予琛的決定不可謂不大膽。

要剛剛經曆了一次苦戰的將士們在短時間內再次對東瀛主動發起突襲。雖然並不是不切實際的行為,但是現在整座台州城都沉浸在濃重的悲傷之中,並不適宜再次發起攻擊。

虞夢是第一個提出反對意見的,“不行。”

謝予琛麵色不變,“有一個詞叫作乘勝追擊。”

虞夢道,“可我們這叫勝利嗎?”

險勝並不算勝利。

他們隻是保住了台州城罷了。

謝予琛傾身道,“所以,我們更不能夠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虞夢道,“道理是這麽一個道理,但是陛下要與那些將士們說去。”

陳大人連忙出來打圓場,“陛下說的短時間之內,具體是指多少天?”

謝予琛微微笑道,“三天之內,可以嗎?”

既然要打,就要打東瀛一個措手不及,就像當初東瀛打台州那樣。

虞夢有些鬱悶,她像一個陀螺一樣忙活了好幾天,戰後的善後工作才勉強進入到收尾階段。在那一戰中,台州的軍隊原本剩下的將士就已經不多了,剩餘的將士也沉浸在失去戰友的悲痛之中。

隻給三天的時間,怎麽可能振作的起來?

而且,她沒有指揮過從臨州過來的援軍,根本不知道援軍是否會聽她與陳大人的話。就這麽貿然上戰場的話,萬一翻車了可就不好了。

謝予琛似乎能洞察虞夢的想法,“將士那邊的事情由我與安歌來解決,你們隻需要籌備其他方麵的事情就好了。”

談安歌正咬著唇琢磨著係統的任務具體指什麽,驟然被謝予琛提到,猛然抬頭茫然地看著謝予琛。

謝予琛道,“那麽就這麽定了,三天後的醜時出兵。目標是徹底擊潰東瀛軍隊,讓他們再也站不起來。你們有什麽好辦法的話,之後再行商議。”

談安歌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燒糧草?”

依照她看的那些史書,糧草對於一個軍隊來說是必需的補給,隻要糧草一斷,再熬一些時間,敵軍自然會不戰而退。

謝予琛點頭道,“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但虞夢很快否定了談安歌的想法,“東瀛在台州城前駐紮的營帳守衛森嚴,我們好幾次派探子過去,都沒能混進去。我們壓根不知道糧草的位置,如何燒?”

謝予琛道,“可若想徹底擊潰東瀛,除了將他們全部殺滅以外,燒糧草卻是最上乘的方法了。”

虞夢還想說什麽,謝予琛打了一個手勢就製止了她繼續往下說。

謝予琛拉住談安歌,“走吧。”

談安歌跟上謝予琛的步伐,“真的要這麽趕嗎?”

“安歌是覺得三天太短了?”謝予琛問道。

談安歌皺緊眉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夜裏突襲會讓東瀛亂了陣腳,但是等他們發現情況以後,也會發起反擊。恐怕根本達不到陛下想要的目標。”

謝予琛道,“那就按照安歌所說的罷。”

“我所說的……?”

謝予琛勾起唇角,“就是安歌剛剛說的燒糧草呀。”

*

謝予琛直接拉著談安歌來到了將士所住的地方。

談安歌一進去,就感到了沉悶的氣氛。

她情不自禁地握緊了謝予琛的手。

謝予琛拍了拍她,似乎在安撫她。

士兵不複談安歌之前在他們臉上見到的意氣風發,一股喪氣籠罩著他。

“原來是謝公子。”士兵說道,“有什麽事嗎?”

“你說,辦喪事需要幾天?”謝予琛問士兵。

士兵一臉莫名,“謝公子問這個做什麽?”

謝予琛突然笑了,“血祭這個祭奠方式,夠不夠祭奠與東瀛血戰而死的兵將們?”

士兵愣了一會兒,隨即慢慢地明白過來謝予琛說的是什麽意思。

他慢慢地勾起唇角,“不知道謝公子所言是何意,但是若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的話,我覺得是可以的。”

從士兵的住處出來後,謝予琛轉向談安歌,“方才可嚇到了?”

談安歌莫名道,“嚇什麽?”

謝予琛笑了笑,“沒事。”

謝予琛方才將那話說出口以後,他才意識過來談安歌在旁邊。

他本以為談安歌會就此畏懼於他,但是看談安歌純淨的眸子,確定從她眼中沒有捕捉到一絲一毫的懼意,謝予琛這才放下心來。

他原本以為他和談安歌就像站在兩個極端的人,一個站在黑暗的地方,一個站在充滿陽光的地方,彼此不相融。

雖然他長於黑暗,渾身肮髒不堪,但是卻想要恬不知恥地觸碰光明。哪怕是保護好站在光明下的那個姑娘也好。

但是沒想到有一天,那個站在光明下的姑娘卻自動地走了過來,告訴他,原來黑暗與光明也是可以相融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