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謝予琛就聽聞了談安歌撞見“自己”與伏嬌然甜蜜互動的消息。

暗衛頗有自知之明,垂著頭不敢說話。

雖然這件事說起來甚至會讓任何一個人感到不可思議,九五之尊居然如此在乎一個妃嬪的感受,甚至能夠包容她的嫉妒。

但是他們這些做下屬的早就適應了謝予琛對於談安歌的偏愛,並不覺得有什麽異常。

謝予琛眸中露出深思,不知道在想什麽。

“屬下不敢欺瞞陛下,連忙過來稟報給陛下。”暗衛說道。

謝予琛嫌惡地看了他一眼,“滾。”

暗衛趕緊麻溜地退下。

謝予琛沒有懲罰他,已是對他的寬容了。

謝予琛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語氣之中頗有些失落,“安歌沒有認出朕。”

龍一頓覺無語,但凡謝予琛腦回路正常一些,反應都不至於是這個樣子。

龍一跟在謝予琛身邊這麽久,也逐漸適應了他對談安歌的態度。甚至學會了說一些讓謝予琛開心的話語。

“但是,娘娘看起來很在乎陛下的樣子。”龍一說道。

果然,下一刻謝予琛的臉上就出了笑容,“朕覺得也是。這可能就是關心則亂罷。”

*

談安歌已經坐了半天了,不僅連姿勢沒有變過,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過分毫。

妙顏看在眼裏,急在心底。但是她也知道現在最好的方式是靜靜地陪著談安歌,等談安歌放下了,就不會再為謝予琛與其他妃嬪有親密舉動而感到難過。

如果謝予琛沒來哄她的話,事情的走向的確是這個樣子的。

但奈何謝予琛來了。

比起談安歌愁雲慘淡的狀態,謝予琛顯得輕快許多。

談安歌看了謝予琛一眼,終於動了。她背過身去,不願意再看到謝予琛的臉。

謝予琛篤定道,“安歌吃醋了。”

談安歌道,“臣妾吃什麽醋?陛下能夠多去其他嬪妃那兒,乃是大楚的幸事。”

謝予琛笑了笑,“朕最大的幸事就是安歌,朕隻要有安歌就好了。”

談安歌抬起眼就撞進謝予琛溫柔的眼底。如果不注意的話,她或許真會被這人眼中的一片柔情所哄騙——不,謝予琛的柔情可能是真心實意的,但隻是以她現代人的思維,她所求的是絕對的專一。

談安歌推開謝予琛,“臣妾身體不適,陛下還是請回吧。”

*

謝予琛本來以為談安歌隻是普通地鬧脾氣,但半個月以後,談安歌還是保持著這樣狀態的時候,謝予琛才意識到不對。

隨著日子的推移,談安歌雖然對他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抗拒情緒,但是眼中的情緒正在逐漸變得漠然。

謝予琛敏銳地發覺到了這一點,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虞夢其實很羨慕談安歌能夠這樣發脾氣。即使談安歌作為一個宮妃,所表現出來的行為早就已經越界。但是謝予琛還願意縱著她,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幸運了。

虞夢開口道,“陛下不考慮告訴她真相嗎?”

謝予琛皺眉道,“什麽真相?”

“娘娘與民女一樣,一直有著一個癡心妄想。”虞夢說道,“一生一世一雙人。陛下明明已經做到了,為何不告訴娘娘呢?”

謝予琛沉默了一會兒,好半晌才說道,“朕會考慮的。”

*

事實證明,謝予琛的預感並不是空穴來風。

談安歌的確正在說服自己要逐漸放下謝予琛。

謝予琛看著垂下眼的談安歌,她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謝予琛想起了虞夢說過的話,眸中劃過深思。

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如果謝予琛是真正的皇帝的話,恐怕第一反應就是談安歌過分癡心妄想。

可惜,他並不是真正的皇帝。

就連這個皇位也是他偷來的。

而賦予他現在這一切的,是談安歌。

謝予琛從來沒有忘。

謝予琛抬眸望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溫暖的日光,投下一片陰影。

談安歌也聽到了動靜,不覺抬起頭望去。

男人雖然逆光而立,但是須臾以後,談安歌依舊是看清了他的臉。

*

“陛下在哪裏?”伏嬌然陰沉著一張臉,詢問宮女。

宮女麵上露出猶豫的神色,隨即還是答道,“剛才小圓子好像看到陛下往翊坤宮的方向去了。”

伏嬌然救駕有功,念在救駕功勞的份上,楚融帝也著實寵愛了她幾天,甚至忽視了談安歌。連她們這些宮人們,也不由得開始揣測娘娘這次是不是真的要發達了,有隱隱壓過柔妃娘娘的架勢。

但是這還沒有幾天的功夫,陛下就好像忘記了伏嬌然,天天往翊坤宮跑。

而且,據說是因為柔妃娘娘生氣了。

不過,宮女倒覺得傳言畢竟隻是傳言,無論柔妃娘娘再怎麽受寵,都不可能這麽明目張膽地嫉妒陛下稍微寵愛了一些嬌嬪娘娘。

伏嬌然攥緊拳頭,而後又鬆開。

——又是這樣。

在伏嬌然之前布局的時候,她滿心以為女主雖然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但是,既然作為穿書者的她知道原書的發展軌跡,就一定能夠擾亂男女主之間的感情。

但現在看來,她無論如何努力,甚至救駕有功,都阻止不了男女主之間的感情。

不愧是被作者寵愛的女主。

伏嬌然甚至覺得,隻要談安歌還在一日,男主就無法將視線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既然如此……

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暢快地笑出聲。

雖然這在現代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但是誰叫這是古代呢。而且,她還身處於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之中。如果不狠的話,她自保都成問題。

宮女有些畏懼地看著伏嬌然。

她自伏嬌然入宮時就跟著伏嬌然了,自家主子的執念她是再了解不過的。

伏嬌然不會是受到過度刺激,瘋了吧?

*

談安歌完全不知道已經有人盯上了她。

她此時笑得十分開心,連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

謝予琛靜靜地看著她,“不生氣了?”

談安歌擦去眼角飆出來的淚花,“臣妾什麽時候生氣過?”

謝予琛觀察著談安歌的神色,跟著勾起了唇角,“原諒朕了?”

談安歌雙手抱緊謝予琛,小聲地說道,“臣妾哪敢為難陛下呀。”

謝予琛知道她在嘴硬,也不揭穿她。

談安歌靠在謝予琛的胸膛上。直到現在,她的心情還有些無法平靜。

在現代的時候,談安歌見過太多的渣男,因此並不期待愛情。

但是,談安歌也有想過,如果有愛情的話,她想要的是專一的愛情,尤其是從始至終的偏愛。

直到現在,她還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美好的東西竟然被她這麽輕易地得到了。

謝予琛看向她,談安歌忍不住在他懷裏蹭了又蹭,“陛下——”

謝予琛眸色深沉,他扶著談安歌的肩膀,“再蹭就要出事了。”

談安歌眨了眨眼,無辜道,“出事便出事唄——”

*

自從入宮以後,白宛如就一直有安插眼線在伏嬌然的宮中。

畢竟是前世最大的宿敵兼仇人,雖然目前伏嬌然還不是前世那個備受矚目的寵妃,但是白宛如不得不防。

本來自從伏嬌然救駕後,白宛如的一顆心還不自覺地提起。

她在害怕——害怕伏嬌然得勢。

幸好,前幾天還在與陛下鬧脾氣的柔妃娘娘很快地就與陛下和好了,伏嬌然也就此失去了寵愛。

白宛如鬆了一口氣之餘,不得不感歎談安歌的厲害。同時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隻要幫助談安歌避開那場死劫,前世的悲劇便也不會再重演。

*

回宮以後,談安歌褪去了白宛如在台州城見到的堅毅,仿佛又做回了人間富貴花,一顰一笑間似乎都泛著光。

白宛如不由望向一旁的伏嬌然,伏嬌然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今日顯得格外平靜。

“嬌嬪身上的傷可好些了?”談安歌問道。

伏嬌然道,“勞娘娘掛心,嬪妾受的本來就不是什麽大傷。按照太醫的吩咐,每日上藥,也不是什麽大事。”

談安歌道,“嬌嬪此次救了陛下,乃是大功一件。”

伏嬌然暗道女主虛偽,分明前幾天見她的時候臉色還是那般難看,就連男主多寵愛了一些救駕有功的她。如今倒是假惺惺地關心起她來。

白宛如暗自勾起唇角。

有時候,她真佩服伏嬌然的演技,明明已經嫉妒談安歌嫉妒到不行,但是見麵的時候卻能表現得如此淡定。

當著談安歌的麵,白宛如不好說什麽。

但是等談安歌走了以後,白宛如卻是慢悠悠地開口道,“聽說這幾日陛下都待在翊坤宮這兒,陛下可真是寵愛柔妃娘娘。嬌嬪娘娘,您說是嗎?”

伏嬌然的目光淩厲地掃過來。

白宛如卻好像沒有感受到一樣,“嬌嬪娘娘救駕有功,雖然嬪妾自愧不如,沒有這份運氣,不過好像……”她故意放輕聲音,“嬌嬪娘娘還是無法越過柔妃娘娘呢。”

伏嬌然沒想到一個區區貴人也敢這般諷刺自己,不由氣極反笑。

“如貴人這是什麽意思?”伏嬌然道,“不若好好地說清楚。”

白宛如勾起唇角,“嬪妾隻是感慨一句而已,嬌嬪娘娘沒有必要這麽較真吧。”

*

談安歌剛回寢宮坐下沒多久,就看見妙花一臉大事不妙的神色走了進來。

“娘娘,不好了!如貴人和嬌嬪打起來了!”

“……”

談安歌道,“本宮是不是剛見過她們?”

妙花道,“娘娘,不要懷疑自己。娘娘走了之後,嬌嬪與如貴人就在前邊聊了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們就開始打了起來。宮人勸架也勸不住!”

兩個人甚至都沒有動用宮人,而是就這麽親自打了起來。

談安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不得不承認,她有那麽一瞬間甚至想要停下來觀戰。

但是看著焦急的妙花,談安歌還是清了清嗓子,“你們在作甚麽?”

伏嬌然和白宛如其實早就聽到了動靜,但是她們彼此不相讓,誰都不肯先放手。

白宛如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幸好她腦海還存有著一絲理智,否則她早就將伏嬌然撕碎了。

談安歌見她們依舊不放手,隻好命令旁邊的太監,“把她們分開!”

在太監的強行幫助下,伏嬌然與白宛如終於分開,但是她們都顯得有些狼狽,頭發和衣裳都被扯亂了。

“怎麽回事?”

伏嬌然搶答道,“她以下犯上!”

白宛如抿直唇線,並沒有和伏嬌然爭辯。

談安歌頭疼地扶額,“堂堂宮妃,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掐架,這像什麽樣?”

白宛如卻忽然抬起了頭,直視著談安歌,“是嬌嬪娘娘不知所謂。”

談安歌看著她,問道,“是誰先動的手?”

白宛如還沒答話,伏嬌然就說道,“是如貴人先動的手。”

白宛如睨了伏嬌然一眼,似乎並不想和伏嬌然計較的模樣。

談安歌也懶得管這件事,便甩鍋給莊木晗,“先動手的人自去皇後娘娘麵前領罰。”

白宛如藏在袖子下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她說道,“不是嬪妾先動的手。”

——是伏嬌然先想要甩她巴掌的。

白宛如隻是阻攔了伏嬌然而已。

“這些道理你們自去與皇後娘娘說罷。”談安歌隨意地擺了擺手,“不要再打架了。再讓本宮看到你們打架……想一想你們的份例。”

社畜的思維方式之一,工資最重要。雖然談安歌不知道古代宮妃會不會有社畜的覺悟,但她姑且是這麽威脅了。

看著談安歌走遠的身影,伏嬌然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你這麽為她說話,迫不及待地來嘲諷我,結果,人家理都不想理你。”

白宛如沉默地站著,在伏嬌然的嘲笑之下,她顯得有些弱勢。

她笑了,“嬪妾說過,嬪妾說的是事實。”

“你……”伏嬌然氣急敗壞。

“柔妃娘娘也說了。”白宛如朝著談安歌說道,“請嬌嬪娘娘自去皇後娘娘那兒領罰。”

伏嬌然昂了昂頭,“你想汙蔑本嬪?”

白宛如不在意地移開目光,“娘娘,說謊話可是要吞千根針的喔。”

伏嬌然沒料到白宛如會這麽說,有些吃驚。

她知道,雖然她之前與談安歌多有接觸,但是在談安歌眼裏,她卻隻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秀女罷了。

即便她也跟隨著談安歌一同去了台州,但是白宛如在談安歌心中的地位也並無變化。

白宛如輕輕地笑了笑,越過伏嬌然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