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景瑜相處了幾天,談安歌越來越覺得謝景瑜並不如她之前以為的那麽熊,除了不愛學習、愛瘋玩,其他方麵都蠻好的。

他雖然住進了側殿,但是很少來拜訪談安歌,反而大多數時間都在追著小黑跑。

若說一次兩次,小黑是完全是吃得消的。但是由於謝景瑜沒有一次捉到小黑,偏偏他這人在不該有勝負欲的地方非常有勝負欲,下一次更加興奮地追著小黑跑。直到現在,小黑趁著謝景瑜上課的時候,趴在談安歌懷中直喘氣。

談安歌歎了口氣。

——是了,像謝景瑜這樣的年紀,正是貓不理的年紀。

她端著一盤羊奶放到小黑嘴邊,須臾,小黑伸出細小的舌頭一點一點地舔著盤中的羊奶。

談安歌眸中露出深思。

但是,她果然還是覺得這件事不太對。按談安歌所了解的女主,趙宛音絕對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她膝下就這麽一個皇子,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甘心將皇子拱手相讓。

她居然犯下如此的錯誤,事後也沒有做任何的爭取。

就連跟在謝景瑜身邊的嬤嬤說,謝景瑜這幾天不是瘋玩就是在睡覺,完全沒有任何要去找趙宛音的行為。

趙宛音坐得住,但是談安歌卻坐不住了。

趁著謝景瑜去上課的時間,談安歌召了趙宛音來宮中。

趙宛音一臉恬淡,看上去也並沒有因為失去了謝景瑜而感到不適。

“本宮想了又想,總覺得現在不太好。與物歸原主一個道理,阿瑜畢竟是宛嬪的兒子。這親生骨肉與旁人就是不一樣的。”談安歌說道。

趙宛音猶豫了一下,問道,“娘娘可是在擔心阿瑜養不熟?”

談安歌沒想到趙宛音會這麽說,她問道,“宛嬪何出此言?”

趙宛音道,“娘娘如果是擔憂阿瑜養不熟的話,娘娘大可不必擔心。”

雖然她也沒有想到最後會是由談安歌接受謝景瑜,但是對於謝景瑜來說,這說不定是最好的選擇。

談安歌試探了一番,發現趙宛音居然是認真的。她並不想奪回謝景瑜。

趙宛音勾起唇角,“既然這樣,娘娘何不順理成章地接受阿瑜呢?”

談安歌不由沉默。

她發現,她現在完全摸不透趙宛音的想法。

談安歌這才想起來,謝景瑜自從來到翊坤宮後,一次都沒有去找過趙宛音,並不符合他之前的表現。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竟是趙宛音主動不要謝景瑜的。

“那你呢?你不要他了嗎?”

趙宛音笑了笑,並沒有回答談安歌的問話。

甚至於她心裏都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荒誕,但是種種跡象又在提醒她,一切並不是空穴來風。

一個人真的可以變化那麽大嗎?

無數次深夜,趙宛音都在輾轉反側。內心的猜測或許可能是她的異想天開,但是後來她因為這個猜測主動去調查出來的結果證明了她並不是異想天開。

“娘娘……”妙顏快步走了進來,“二皇子殿下回來了。”

談安歌回過神來。該說幸好謝景瑜並不常來主殿。回來的時候也並不會刻意地來主殿給她請安。

但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謝景瑜恰巧今日心血**,來到了主殿。

他看到來不及避開的趙宛音,先是一愣,隨即並沒有說什麽,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但是談安歌卻敏銳地感受到了,謝景瑜的情緒不太好。

謝景瑜異常乖巧地向談安歌行了一個禮,“兒臣參見母妃娘娘,參見……宛嬪娘娘。”

趙宛音平靜地點了點頭,“既然二皇子殿下回來了,那麽嬪妾也不叨擾柔妃娘娘與二皇子殿下的獨處時間了。”

目送著趙宛音離去的背影,談安歌看向謝景瑜,“喂。”

謝景瑜有些不爽,“有什麽事嗎?”

談安歌絲毫沒有顧及一個三歲孩子的自尊心,“她為什麽不要你?”

謝景瑜也沒想到談安歌這麽直白,他身形一僵,隨即說道,“我怎麽知道?”

談安歌托著腮,“她如果真的鐵了心不要你,那你以後隻能待在翊坤宮了。”

除非謝予琛改變主意,將謝景瑜抱到其他人的膝下養——不過這也不太可能。

謝景瑜冷笑一聲,“你現在才知道嗎?”

談安歌靜靜地看著他。

謝景瑜抿了抿唇,他年齡雖小,但是宮中的皇子通常都會比同齡人要早熟一些,而謝景瑜又格外早熟,此時也能稍微領會一些談安歌話中的意思。

如果不是趙宛音的心意堅決的話,談安歌是想將他送回趙宛音那兒的。

*

談安歌嚴重懷疑那天自己惹謝景瑜不高興,謝景瑜就報複她。

不如說,談安歌完全沒有想到她也會有今天。簡直就像是老師叫家長,她被迫隻能給闖禍的孩子擦屁股一樣。

謝景瑜又搶了謝景珩的東西。

即便莊木晗坐在上麵,但是兩個小孩還是一臉不服氣,瞪著彼此,一臉不服輸的樣子。

談安歌看著謝景瑜,“闖什麽禍了?”

謝景瑜倒打一耙,“他搶了我的東西。”

謝景珩急了,“你騙人!明明是你……”

謝景瑜雖然比謝景珩年紀小,但在邏輯上卻比謝景珩強很多,他看向談安歌,“你信我還是信他?”

談安歌看了看謝景瑜,又看了看謝景珩,“你在為難我柔妃?”

謝景瑜雖然現在養在翊坤宮,但是謝景珩可是她看著長大的。

謝景珩見談安歌並沒有武斷地維護謝景瑜,不由露出一個由衷的笑容。

——柔妃娘娘心中還是有他的。

自從謝景瑜去翊坤宮後,謝景珩就一直覺得謝景瑜這家夥簡直走了狗屎運。其實今日的事情也不全是謝景瑜的錯,是他先出言挑釁,謝景瑜受不了才反擊的。

“你搶了他什麽東西?”談安歌問道。

“書。”這回謝景瑜倒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

談安歌有些不可思議,“搶回來了你會看?”

謝景珩有些委屈,“那本書上麵,寫了好多批注……他就是想要走捷徑!謝景瑜,我告訴你,就算你再怎麽走捷徑,也是沒用的——你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

莊木晗抬了抬眼皮,“阿珩,不得無禮。”

兩個小孩之間的爭端其實她也懶得管。不同於皇子之間真正的爭鬥,謝景瑜並無惡意,兩個人就算有摩擦,本身就不是什麽大事,交給他們自己解決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而且,莊木晗看得出來,謝景瑜的本性並不壞,指不定以後還能成為謝景珩重要的人脈。

謝景珩不滿地撇了撇嘴,但是還是住了嘴。

謝景瑜望著談安歌,“他說,我不是讀書的料。”

談安歌想了想謝景瑜的表現,其實這幾天她也有問先生謝景瑜表現的如何,她忍不住說了實話,“你確實不是讀書的料。”

謝景瑜嘴角勾起輕嘲的弧度,他就知道,他不該心懷期待,就連趙宛音現在都不要他了,別人又能怎麽樣對待他呢?

明明……是因為謝景珩先說了哪種話。

謝景瑜委屈,但是謝景瑜不說。

“把書還給他。”談安歌說道。

謝景瑜這回倒是沒有絲毫猶豫,將懷裏揉得皺巴巴的書遞給了謝景珩。

謝景珩接過書,這本書他平常還是很愛惜的,居然被謝景瑜弄成這副樣子,他怎麽能不心疼?

如果不是礙於談安歌和莊木晗都在場,謝景珩恐怕就要發火了。

“走了。”

見謝景瑜將書歸還給謝景珩,談安歌也不願多做糾纏,牽著謝景瑜的手便轉身離開。

謝景瑜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直到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倏然抬起頭,“我們要去哪裏?”

——這不是去往翊坤宮的方向。

談安歌見他這才反應過來,牽了牽唇角,“反應真遲鈍。”

宮人為談安歌與推開謝景瑜宮門,謝景瑜往前看去,那是一個熟悉得令人討厭的身影。

先生轉過身來,顫巍巍地行禮,“微臣參見柔妃娘娘。”

忽然,謝景瑜心中不覺有些羨慕,在他麵前那般威風的先生,麵對談安歌的時候卻也隻能卑躬屈膝。

——看來做個皇子也沒有什麽好的,還不如做一個寵妃呢。

談安歌道,“你不是想要書嗎?”

謝景瑜迷惑地看著談安歌。

談安歌道,“本宮仔細想了想,你可能是羨慕那本書上有阿珩的筆記。既然這樣,讓先生單獨給你補課,不是比阿珩的那本書香多了?”

謝景瑜:……

他並不想要,謝謝。

剛才他在長安宮那兒反應平淡,但這下是徹底地憤怒了,“你根本不懂我!”

談安歌皺了皺眉,“難道不是?小孩子可真難懂。”

妙顏看著這副場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忍住不笑出聲。

談安歌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總之,這不是重點。等用晚膳的時候,本宮再來接你。”

謝景瑜眼睜睜地看著宮門在自己眼前重新關閉,他轉頭一看,先生捋著胡須,很是滿意地說道,“二皇子終於醒悟了。所謂勤能補拙,若你能一直保持這個態度,超過大皇子殿下是遲早的事情。”

——簡直就是魔鬼。

世界上最惡毒的魔鬼,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