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木晗一朝倒下,六宮的事務無人處理。若說要交給別的妃嬪,莊木晗也不太放心。唯有談安歌是莊木晗在偌大的後宮裏難得信任的人。

雖然談安歌對外宣稱自己給莊木晗侍疾,但實際上談安歌是為了慢慢接手過莊木晗手中的事務。

談安歌一直都知道,維持後宮正常運轉是一個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現在,談安歌更不能夠讓謝予琛有後顧之憂。

莊木晗看著談安歌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萬千,“辛苦你了。”

談安歌每日既要幫莊木晗處理事務,又要操心她的病情,著實是不容易。

談安歌唇角勾起,“不辛苦。”

她才知道,莊木晗從前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而且,前朝與後宮多有牽扯。有時候,皇後還需要輔助皇上,與命婦們打好關係,這樣才能讓皇上在前朝行走得更加順利。

“若是本宮沒有病倒就好了。”

其實莊木晗是有些心疼談安歌的。被逼著成長,從來不是什麽好的體驗。

談安歌垂下眸,“但臣妾也該長大了。”

莊木晗閉了閉眼,“陛下要推行新政,必先曆經許多艱難。但一旦成功,這乃是會改變曆史的大事。於國於民,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談安歌歎了一口氣,“臣妾知道。”

所以,她現在想盡可能地幫到謝予琛,減輕他肩上的負擔。

莊木晗緩緩地抬起手,她握住談安歌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麽。

自莊木晗患病以來,謝予琛一次也沒有來長安宮看過她。莊木晗知道最近謝予琛麵臨的事情很多,但是,他不可能沒有聽聞自己患病的消息。

何況,談安歌主動提出給自己侍疾,謝予琛絕不可能無視。

莊木晗作為一個旁觀者,一直以來都十分清楚謝予琛與談安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真是難為談安歌這麽堅強的繼續守在他身邊了。

——或許,一切從謝玉靈死亡的那一刻就變了。

*

又過了半個月的時間。

謝予琛依舊不見蹤影,據說他很忙。但是謝予琛不來見談安歌的原因,大概隻有他心中清楚。

太後的病情雖然沒有好轉,在龔吉月的努力下,勉強穩定了下來。但是,她身體的頹勢不可逆轉,大限也是遲早的事情。

同樣,莊木晗的病情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也許是因為所有人都關注著太後,少有人知道莊木晗的病。

但是作為侍疾的妃嬪,談安歌最為清楚莊木晗的身體狀況。就算不聽蘇太醫所說,從莊木晗難看的臉色,談安歌也能看出端倪。

莊木晗看著談安歌,雖然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疲憊,但是依舊被莊木晗看了出來。

莊木晗對自己的身體有數,她想安慰談安歌,但卻不知道怎麽安慰。

這一個月以來,談安歌要承受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莊木晗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談安歌從來都沒有走出過之前的事情。

談安歌朝莊木晗露出一個笑容,似乎想讓莊木晗安心。但是她忽然感到一陣暈眩,竟是往後倒去。

莊木晗臉色大變,“來人!”

*

談安歌終於倒下了。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所有人都覺得她早就該支撐不住了。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還撐了這麽久。

談安歌患的不是大病,是勞累過度所導致的體虛,還有輕微風寒。

她咳嗽了幾聲,努力壓下喉中的癢意,擺手說道,“我沒事。”

妙顏心疼極了,自家小姐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可偏偏這世上的事充滿了無奈,妙顏也無能為力。

“娘娘既然病了,不如就將手上的事放一放。好生養上幾天——太醫也是這麽說的。”

其實太醫說的是談安歌憂思過度,而憂思過度會導致肝氣鬱結。如果談安歌再這麽繼續下去,就很難說了。

談安歌奇怪地瞥了妙顏一眼,“怎麽可能?現在正是需要我的時候,我怎麽可能因為這點事而退縮?”

妙顏抿著唇,不說話了。

談安歌看著妙顏,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好了,你別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又沒有人死,哭什麽呀?”

妙顏忽然跪了下來,“娘娘,您別這樣……”

“她怎麽了?”

一道男聲卻接住了妙顏的話。

謝予琛跨步走進來。一個多月不見,他的下巴長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的青黑也十分嚴重,像是好幾天沒有睡過了。

談安歌怔然道,“陛下……”

謝予琛聽到談安歌暈倒的消息,他就立刻趕過來了。天知道這一路上他是如何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焦躁的。

他甚至想起了談安歌剛生完阿霆時的樣子,一陣濃濃的恐懼攫住了他。

——他該知道的,談安歌是一個極為倔強的人。如果他再不管她,她隻會憋瘋自己的。

“你……”

談安歌見謝予琛也是這麽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不由道,“你們一個個的,這是做什麽呢?”

謝予琛眼眶發紅,他靜靜地凝視著談安歌,久久無法開口說出話。

談安歌歎了一口氣。

“陛下,您不處理政務了嗎?”

謝予琛盯著她,他故意不來見她,他承認自己是有一些賭氣的成分。如果不是因為今天聽人說談安歌暈倒的消息,謝予琛還是不會來看她的。

自謝玉靈出生以後,謝予琛每天都要見到談安歌。明明在一個宮內,他們從來沒有分隔過這麽久。

謝予琛曾在腦內無數次描摹他再見到談安歌的場景,但是他沒想到的是,談安歌會這麽淡定。

——不對,不應該的,她應該生氣才對。

談安歌道,“陛下,您是受虐狂嗎?”

謝予琛倏然抬起頭來,望著談安歌。

談安歌露出無奈的表情。

她氣血不足,唇色極為蒼白。但是從談安歌的雙眸裏,謝予琛卻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朕怎麽會是會是受虐狂呢?”謝予琛喃喃地重複道。

他一步一步靠近談安歌。

談安歌眨了眨眼,還有些茫然,但是謝予琛卻忽然抱住了她。

有人說,擁抱是可以治愈人。

在這一刻,謝予琛和談安歌同時都感受到了擁抱治愈。身上沉重的壓力與疲憊一掃而空,注意力全放在這個溫暖的擁抱之中。

談安歌靠在謝予琛身上,她唇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真虧陛下忍得住。”

謝予琛緊緊地抱著談安歌,直到將談安歌勒得有些窒息,忍不住伸手來推他的時候,他才放開了。

“陛下,最近可還順利?”

前朝的事情談安歌沒有過多去關注,但是大約也能猜到是什麽樣子。

謝予琛抿緊了唇,半晌以後,他搖了搖頭。

談安歌道,“我最近好像也沒有很順利。”

謝予琛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朕知道的……朕都知道。”

他雖然表麵上做出一副不在意談安歌的樣子,但實際上謝予琛每天都讓暗衛給他匯報談安歌的情況。

談安歌看著謝予琛,忽然開口道,“陛下,臣妾也希望新政推行成功。”

謝予琛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

要不是他不迷信,他也該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執意推行新政而導致王太後和莊木晗病了的。

談安歌卻握住了他的手,“會成功的——陛下忘了嗎?新政是臣妾出的主意。”

謝予琛被談安歌眸子裏的堅定與信任蠱惑,他漸漸放下這些天的顧慮與焦躁,內心變得一片平靜。

“嗯。”

*

妙顏端著藥進來,就看見謝予琛不知何時與談安歌躺在了一起,兩個人頭依偎著頭,一派溫馨和諧的氣象。

妙顏不由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雖然是這樣艱難的時期,但隻要陛下與娘娘彼此了解,就是最好的了。

她輕手輕腳地退出去,為兩人貼心地帶上門,將空間留給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