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願意出手關照談安歌,最初倒也隻是因為談家與自己的母家有姻親關係。看在這層關係上,她不介意多照拂照拂談安歌。但是談安歌這人不恃寵而驕,也算得上乖巧懂事。

實際上,太後是從那一晚開始才對談安歌改變看法的。

談安歌不知道太後的這些心理活動,她陪太後坐了一會兒,仿佛又回到了那時候住在慈寧宮的時候。三句兩句話就把太後逗得仰天大笑,連楚融帝什麽時候來的都沒有發覺。

“陛下……”談安歌慌忙起身,她將頭垂得低低的,生怕楚融帝發現她臉上的異樣。

太後一臉淡定,“陛下忙完了?”

“算是吧。”謝予琛微微頷首,“聽說太後喚朕,朕便急忙趕來慈寧宮了。”

“喚陛下來倒也沒什麽大事。隻是這幾日心中頗為鬱悶,哀家想找一個人說說話。”太後道。

謝予琛意味深長的眼神落在談安歌身上,“若是太後心中鬱悶,便叫姚嬤嬤攙扶著您在各處走一走。”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故意略過了談安歌。

談安歌心中忐忑。帝王心,海底針——她也摸不清楚融帝是什麽意思。

太後幹脆換了一個話題,“聽說聖上昨日去了永寧宮?”

“是。”謝予琛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原本當著談安歌的麵,太後也不好說得那麽明白,隻能暗示楚融帝,卻反而被楚融帝這麽衝的態度噎住了。她深吸一口氣,“沒有什麽。哀家隻是希望陛下偶爾也注意些,莫要一直意氣用事。”

謝予琛點了點頭,他頗有自覺地在旁邊的位置坐下,“安歌怎麽還站著?快坐。”

看著太後微微舒展的眉頭,談安歌心中無奈。太後定是剛才看到千穂理嘲諷自己的場麵,想要為自己撐場,因此不惜叫來了楚融帝。但是偏偏因著她臉上的問題,不讓楚融帝厭棄自己已經不錯了。在這個關頭承寵……談安歌想也不敢想。

談安歌垂頭坐下。

謝予琛卻並沒有放過談安歌的意思,“聽聞昨日安歌胸口窒悶,今日可好了一些?”

“已經大好了。”談安歌連忙答道。

謝予琛勾了勾唇,“這個毛病是該好好治一治,莫要複發了。”

談安歌臉上火辣辣的,“是。”

謝予琛本來還想說幾句,他難得看到談安歌如此羞澀的表現,有心再逗兩句。但觸及太後嚴肅的眼神,他隻好壓下唇角的笑意。

謝予琛又陪著太後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道,“朕還有些政務要處理,便不陪太後了。安歌……朕晚上再去看你。”

談安歌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她好不容易抬一次頭,便直直地撞進了楚融帝漆黑的雙眸裏。她敢肯定,楚融帝一定注意到了她的臉。但是他的眸中興味更濃,不像是介意的樣子。

太後目送楚融帝遠去,眸中的神色晦澀難懂。

“哀家似乎也有些累了。”她抬起手,姚嬤嬤就連忙過來攙扶她。

談安歌立刻心領神會,她連忙起身,“那嬪妾就先行告退了,不打擾太後歇息了。”

太後搖搖頭,“人老了便是這樣。這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哀家隻擔憂……罷了。”

“怎麽會呢?”談安歌道,“太後娘娘精神煥發,一看就能長命百歲。”

“瞧你這小嘴甜的。”太後歎道,“不必安慰哀家。”

*

談安歌不知道的是,在她一離開慈寧宮後,太後就立刻沉下臉來,吩咐身旁的姚嬤嬤,“使人將陛下叫回來。”

姚嬤嬤不明所以,但還是答道,“是。”

謝予琛卻從外麵信步走了進來,他好像已經預料到太後會叫回他一樣,臉上帶著了然的神色。

太後推開姚嬤嬤,她的手在微微顫抖,聲音裏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姚嬤嬤,你出去。”

姚嬤嬤擔憂地望了一眼太後,但是她是不會違抗太後的命令的,她恭敬地向陛下行了一個禮,“是。”

“這樣的行為持續多久了?”太後閉上眼睛。

“從以前到現在。”謝予琛挑了挑眉,“不過,隻有她。”

“隻有她?”太後猛地一拍桌,她淩厲地望向謝予琛,“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代表著什麽?”

“這就不關我的事了。”謝予琛道,“我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太後有異議,直接找他就好了。”

太後呼吸急促,一時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指責謝予琛。這兩個人都是她十月懷胎,在鬼門關邊緣徘徊後才誕下的兒子,究竟是為什麽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呢?

“要怪就怪這大楚的製度——母親,我記得當初你是同我這般講的。”謝予琛嗤笑一聲,“那麽,我也隻是按照製度辦事罷了。母親你也清楚,一開始我們就談好了,我隻會效忠於他。”

“你們這……簡直荒唐!”太後怒斥。

麵對太後,謝予琛並沒有麵對像謝予望時的敬畏,他隨便地坐了下來,臉上嘲弄的表情不加掩飾。

“我知道這很荒唐。”謝予琛道,“既然荒唐,你更應該跟謝予望來說這些,而不是和我。而且,這個世道有多荒唐,相信母親心中再清楚不過。”

“你是什麽意思?”太後的胸膛起伏,似乎在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氣。

“一個本應該是皇子的人卻流落在民間,直到新帝登基才被允許回到宮中。本覺得好不容易熬到了頭,卻被告知隻配活在陰影之中。”謝予琛慢悠悠地說道。

太後道,“你還是在恨哀家?當年那個情況,哀家何嚐有辦法?若是不做出那個選擇,望兒怎麽可能登基?”

“不恨。”謝予琛打斷她。

“總之,停止這種荒唐的行為。”太後呼出一口氣,“至於望兒那邊,哀家自然會去與說。”

謝予琛嘲諷地看了太後一眼。見太後仍舊是固執己見,便也不想與她多言。

人倫道德?若是太後與謝予望注意過這種東西的話,便不會繼續讓他困於這宮殿中,讓他當一個隻配活在謝予望影子下的替身。

*

正當談安歌小心地弄著她臉上的痘痘時,妙顏帶來了一個巨大的噩耗。

“娘娘,奴婢就說陛下心中還有娘娘,娘娘總算可以報仇雪恨了。”

談安歌神色凝重地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痘痘,“你看,這像要報仇雪恨的樣子嗎?”

不說報仇雪恨,若是今夜傳出去楚融帝半途離開翊坤宮的消息,恐怕那時風言風語才會將談安歌淹沒。

妙顏看到談安歌的臉頰也有些不忍直視,她道,“要不……再像早晨那樣,奴婢為娘娘上個妝?”

“上妝有用嗎?”談安歌歎了口氣。

別說古代的粉不僅假白還厚重,她今天還用了一些以前在係統商城入手的粉底液,都沒能將它遮住。據說係統說是因為這兩顆痘痘本身就是係統給的懲罰,不可能完全地遮蓋住。

但談安歌總覺得,係統這是拐彎抹角地在說自家商城的出品的絕對沒有問題。

妙顏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為好,頓時也跟著慌張起來了,“可是……陛下點名了今日要來翊坤宮。要不,娘娘叫宛貴人……?”

閱遍無數古言的談安歌自然知道古代曆來有自己服侍不了,便養一個值得信任的女子去服侍丈夫,但她始終無法接受這樣的做法。更讓她驚異的是,妙顏竟然會主動提出這個。

妙顏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上了嘴。

“……算了。”談安歌道,“來就來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就算綠茶毀容了,那也是一個好綠茶。

【係統:發布了一條主線任務。請宿主在今夜務必讓楚融帝心滿意足。若是成功完成任務,懲罰立即抵消。】

談安歌瞬間坐直了身子,她一臉嚴肅地問妙顏,“妙顏,你說以你的手藝,可不可以在這兩顆痘痘上麵作畫什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