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一晃而過,人妖邊界響起戰鼓時,我正在妖王殿裏收看現場直播。

江別深送我的那堆法器裏,有一麵巴掌大的小鏡子,名喚溯洄鏡,隻要注入修為,就能看到方圓百裏以內想要看到的任何事物。

隻不過我如今的修為不多,不能輕易浪費。

“小噸噸,再加點電,把屏幕整亮點。”

雷獸嗷嗚一聲,嘴裏凝出了一個小小的雷球,嚇得我趕緊吐掉了嘴裏的瓜子,“少俠,收了神通!”

我抓起它的爪子,在小鏡子上輕輕點了一下,屏幕就一下子亮了起來。

江別深背闊萬千妖兵,一席暗紅的長袍垂地,墨色的長發在在空中翩然飛舞。

我抹了一把嘴唇。

嘖,有點小帥。

溯洄鏡中,帥比本人正漫不經心地站在陣前,一手拿著長笛,一手輕輕捋著上麵的穗子,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兩頰不過添了兩道赤紅的妖紋,原本孤傲清冷的臉上就立馬浮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氣質。

相比於江別深的輕鬆,對麵站著的仙門子弟就顯得十分緊張,一個個抿嘴蹙眉,嚴陣以待,生怕江別深突然發狂,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在一眾白衣飄飄的修士裏,我看到了不少老麵孔,最熟悉的掌門師侄就站在首位,橫眉冷對。

不多時,他持劍一指,憤然道:

“孽障,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這老古板的模樣無論過了多少年還是一樣,不過瞧他劍上泛著的金光,就能知道他這些年來的修為又精進不少。

穿來的這些年,掌門師侄著實待我不薄,如今變成這樣的局麵,實非我所希望看到的。

噸噸見我皺眉,用涼涼的鼻頭貼了貼我的手臂。

我摸了摸它的頭,“沒事,事已至此,也隻能盼望陣法有效了。”

江別深邪邪一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目光裏卻都是冷意,“師父,別來無恙。”

“師父”這兩個字讓掌門師侄氣得的胡子都要吹起來了。

“孽障,你若交出殷若拙,再自刎謝罪,我等必不傷及無辜。”

江別深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雖在笑著,可那眼神直勾勾的。

仿佛再說——弄死你,沒商量。

“是嗎?隻怕我一死,號稱兼濟天下的仙門馬上就會原形畢露,闖進妖界,將我族斬殺殆盡吧。”

“哦,不對,殺了多可惜,不如帶回去做爐鼎。”

掌門師侄目光一厲,“胡言亂語!我仙門豈會做這等醃臢事!”

江別深:“你不做,不代表別人不做。你自命清高,卻禦下不嚴,任由門內藏汙納垢,實在是枉為仙門之長。”

他微微側身,對著掌門身後的童長老挑眉:“是吧徐長老,從駝嶺峰地牢裏跑出去的十幾隻蛇妖,吃了你多少弟子?”

突然被cue的童長老渾身一震,惱羞成怒:“竟是你放……”

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對,“你這半妖休要血口噴人!駝嶺峰何時有過蛇妖?掌門,無需多言,你們抓緊啟動陣法,我先拖住他!”

話音未落,胖球一樣的身軀淩空而起,抬手就是一個大招。

其他門派的人見老大哥已經動手,也不再觀望,紛紛加入戰局。隻是這些人裏,也不知多少是為了捍衛道義,多少是為了掩蓋私欲。

一時間,天地間風雲滾動,妖兵與修士開始混戰,飛劍亂舞,嘶吼不絕。

我的心一下就就揪起來了,那青龍移星陣的作用,江別深還沒說呢!

“弱者之怒,抽刀向更弱者。弱者之懼,抽刀向更強者。”江別深踏入半空,望著手中的長笛喃喃自語。

等到童長老等人的第一波攻擊近在眼前了,他才握著長笛,輕輕一揮,童長老就如羽毛一般被拂走了。

江別深也有點驚訝,“這麽弱?”

這話,奪筍哪。

似是為了證驗證自己的實力,他又抬手打落了幾個不要命的修士。

我這才意識到,他說能打十個徐令,可能不是為了寬慰我。

江別深的發絲飛舞,冷眼看著正在建陣的幾位仙門大能,直到那法陣快要建成,他才沉沉開口。

“師父,你要想好了,你接下來要殺的,可都是無辜的人。”

他用了靈力,雖然聲音不大,卻直刺每個人的耳膜。

五雷誅邪陣,說是誅邪,實際上卻是無差別攻擊,雷火能殺滅陣法以內的所有生物,而妖界裏的妖,大部分都沒有那個修為能穿過人妖邊界,去到人間為非作歹。

掌門師侄手上的動作一頓。

一旁的白胡子老頭兒見他猶豫,替他回答道:“妖就是妖!其本性殘忍陰狠,何來無辜一說!徐掌門,你別被他蠱惑了!”

江別深沒理他,他在等著掌門師侄做選擇。

我在鏡前捏緊了袖口,默默祈禱掌門師侄能夠停下來。

他們不知道江別深隱藏的陣法是什麽,我卻是知道。那是我從一本古籍裏看到的,名為青龍移星陣。這陣法是瞬移陣的衍生品,可以打通兩地空間,將一處的傷害的轉移到另一處。江別深將陣法的另一端設置在了修仙界上空,一旦五雷誅邪陣發動,雷擊就會通過妖界上空的陣法轉移到修仙界。

告知江別深這個陣法,本意是想要威懾仙門,平息這場戰爭,但江別深似乎並不打算這麽做,他給了仙門放棄機會,卻也想看著他們自食惡果。

我不敢耽擱,拍了一把噸噸,“走,我們也去邊界!”

不是我聖母,而是如此下去,兩界真的要永無寧日了,那我還怎麽心安理得地繼續鹹魚?

不過,就在我即將踏出門檻時,變故發生了。

一聲奸笑從身後傳來,“去送死嗎?那還不如死在我手裏。”

那聲音嘶啞若沙礫摩擦,陰冷如毒蛇吐信,我轉頭一看,居然是老不死的白亦。

他的身形在房間裏漸漸清晰,手中玩弄著一根尖銳的冰淩,嘴角還噙著不懷好意的笑,正一步步向我逼近。

“本想娶了你,與你互相折磨,下半輩子也算有意思,不想你那徒孫太過煩人,三番兩次壞我計劃,殷若拙,我沒有耐心了。”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他此時悄咪咪闖進妖王殿裏,肯定不能是來找我炸金花的。

真是沒想到,七十年沒見,這孫子居然學會偷家了。

我倒退了兩步,“警告你啊!你別過來啊!我小弟可厲……噸?噸噸?”

眼前突然閃過一片白光,待那光消失後,白亦又開始邪性地笑。

“這下沒有礙事的家夥了。”

天邊發出轟隆隆得巨響,雷雲裏冒著刺啦刺啦的閃電,好似隨時準備著下方的妖物劈成渣渣。不遠處,一道紅色的身影在白光之間周旋著,時而躲閃,時而進攻,術法相撞的聲音混雜著悶悶的雷聲,讓人忍不住心髒震動。

我凝神一看,白亦竟然把我挪到了戰場邊緣!

身體還沒從瞬移的不適中緩過來,大腦已經飛速盤算開來。

白亦跟我差不多時間複活,大婚當日又被江別深重創,修為也應該沒剩多少了,瞬移又損耗了一部分,說不準現在就是隻有花架子的菜雞,此時不先下手為強更待何時?

沒錯,隻要今天拙拙勇敢一點,明天一定能吃上這鱉孫的席!

打氣完畢,我伸手一指他背後,“小心!有暗器!”

話音未落,我又迅速撈起了一塊趁手的石頭,一口氣竄到了白亦麵前,照著他的天靈蓋就要砸下去。

隻是剛到近前,就對上了白亦眯起來的眸子。

啊這……他沒上當。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腦中精光一閃,隨即側開身子就直接越過了白亦。

哼哼,想不到吧,我其實是要逃跑。

哪知白亦的動作比我還快那麽一丟丟,我還沒跑出兩步,他就伸出了魔爪,一把揪住了我的頭發。

發絲脫離頭皮的痛感讓我嘶了一聲,不要錢的眼淚嘩嘩直冒。

日你大爺!女孩子的頭發也是你能抓的嗎?

我毫不遲疑,原地表演了一招蛇形步,掄起手中的石頭,“duang”得一下砸在了白亦頭上。

“回首掏!”

白亦站在原地紋絲未動,腦袋上連個紅點都沒被砸出來。

我:“……”

擦,菜雞竟是我自己。

“哦嗬嗬嗬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什麽,手……手怎麽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