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妖王殿以後,江別深就徹底忙了起來,整日早出晚歸,不知在密謀些什麽。

我擔心他應付不了仙門,憂心得整整兩日吃不下飯。

江別深晚上回來,見我悶悶不樂,也沒說什麽,隻是隔天就給我送來了一隻寵物,說是以後炸魚用得到。

瞧著趴在地上乖得像孫子一樣的雷獸,我真是驚得目瞪口呆。

人家好歹有上古神獸的血脈,被你像死狗一樣拖著不要麵子的嗎?

多年以前,我和江別深加起來才能勉強從它手底下逃脫,可七十年過去,多少上乘修士也就是突破了一個瓶頸的時間,江別深居然已經能把這玩意兒像小雞崽子一樣捏起來了。

我咽了咽口水,“那個……你現在修煉到什麽階段了?”

“不曉得。”江別深努努嘴,抬手摸了摸正在瑟瑟發抖的雷獸,“不過……打十個徐令綽綽有餘吧。”

我腦子轉了轉,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但又想不起來是誰。

提起這兩個字,江別深似乎也想起了什麽,他手下發狠,捏得雷獸嗷嗚了一嗓子。

這尖利的一嗓子嚇得我打了個激靈,也喚醒了我木然的腦子。

徐令……徐令……

徐令不是掌門師侄的名字嗎!?!

了不得,想我苦哈哈(?)地修行五十年,修為也不過增長了一捏捏,為了煉把劍還倒貼進去兩成。

而江別深在奪取妖王、管理妖族、複活師尊、作對仙門之餘,居然還有空把自己的修為提升到這種變態的地步??

這是什麽時間管理大師???

後來的某一天,苦修多日仍舊毫無長進的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而江別深是這麽答的:

“妖麽,倒是也不用管,誰不聽話,殺了就是,殺一個震懾不住,就殺一百個,一百個震懾不住,就殺一千個,久而久之,大家都變得很聽話了。至於修為這種東西……”

他抬起頭來,一臉無辜地看著我,“不是自己就會漲嗎?”

我:“……”是心梗的感覺沒錯。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可憐的拙拙收獲了一顆破碎的玻璃心。

但不管怎樣,我這個常年半隱退的光杆司令終於有了一個小弟,因為這廝喝起水來總是“噸噸噸”,所以就取名叫“噸噸”。

起初幾天,噸噸總是在獸圈裏嚎叫,江別深嫌它煩,趁著月色又揍了它一頓。

這回倒是不叫了,就是看著更自閉了。

左右幫不上江別深什麽忙,我閑來無事,就常帶著噸噸出去散步。

經過幾天的磨合,我和小弟已經成功找到了共同的興趣愛好,感情增進不少,甚至可以騎著它出去兜風了。

妖王殿東南不遠處有一處山穀,種著很多瓊脂花,遠遠看上去一片紫色,好看得緊。穀中還有一片深潭,裏麵有很多好吃的小巴魚,於是我就成了那裏的常客。

某個風和麗日的下午,我帶著噸噸在潭邊釣魚。

你問我為什麽不炸?

沒辦法,小弟太厲害,一個雷球下去,冷冷的冰魚就會在臉上胡亂地拍。

受不住受不住。

釣到第三條的時候,江別深不知從哪裏搜羅來了七八十件防禦法器,獻寶一樣給我送了過來。

我給他遞去一條烤好的小巴魚。

江別深沒接,反而把那一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一樣樣拿給我看,讓我選幾個最趁手的帶在身上。

其中包括:號稱無色無味,但是看上去明顯是綠色的,聽說喝了就能快速回複元氣的扁鵲藥水;傳說中用龍之逆鱗打造的,堅硬無比,還可以從鱗片下釋放毒刺的毒龍鎧甲;擁有千畝黃金屋,翻開就能躲進去苟到戰鬥結束,但是每次開啟前必須還原三麵魔方才能打開的靈能空間書;可以快速變幻出絕色美女,從而使男性敵人攻擊力降低的腐臭食人花等等。

等到他把一個等身大的王八殼套在我身上比大小時,我終於繃不住了。

“就沒有點正麵角色使用的法器嗎?比如五彩斑斕的披帛,或者星光閃閃的玉釵??”

好歹仙女一點啊!

江別深把王八殼往下按了按,認真調試著,“那些沒有這個效果好。”

說著,他捏了個決,那王八殼就換了個形態,變得凹凸有致,緊緊貼住我的身形,脫都脫不下來。

不僅如此,那殼上身的同時,我的皮膚還發出淡淡的光暈。用指尖在胳膊上輕輕點了兩下,居然連沒有覆蓋到的地方都堅硬得可怕。

江別深很滿意,抱著我坐了下來:“這個絕對打不破。”

我:“……”

各位,這路子像不像副本裏那個怎麽殺也殺不死的大boss。

他揉了兩把我的頭,“這千年龜甲取自靈氣充沛的瀚海,又經過了我的煉化,就算是那群老家夥,也未必打得開。”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鹹魚等級又自動提升了好幾個level。

但隨即,我又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給我這麽多法器……

“你是不是沒把握能贏?”

江別深收緊了抱我的手臂,掌心一下下摩挲著我的背,那一處,是為他擋劍時留下的傷疤。

“我隻是……隻是經不起一點風險了。”

我曉得他對我的死心有餘悸,才會這樣草木皆兵,“不然,我還是去人界躲一躲?”

前兩日,我給掌門師侄去了封信,本想看看有沒有和談的可能,結果柳長老直接代表仙門十六派回了封戰書。

開頭幾個字是:爾等仙門敗類。

我這才知道,自己也掛上了修仙界的黑名單,和江別深一樣成為了眾人眼裏的大反派。

和談肯定是沒有希望了,我的修為又幾乎為零,不可能像原本的殷若拙一樣,一人一劍,把這些門派挨個打服。原本心想,即便幫不上什麽忙,能陪在江別深身邊也是一種安慰,但現在的情況是他還要分出心來保護我,這就違背初衷了。

不過江別深的想法卻是和我換了過來,他把頭埋進我的頸間,低聲道:“不了,看著你,我才會安心。”

我歎了口氣,把烤魚插在地上,騰出手來輕輕抱住了他。身後是散著縷縷清香的瓊脂花,天邊還有露出一半的赤色夕陽。

“我還有什麽能幫你的嗎?”

江別深搖搖頭,“陪著我,一直陪著我,永遠陪著我……”

深深淺淺的吻落了下來,似乎光陰依舊,又似乎明日不存。

“阿深,我想起一種陣法……”

八月初三,離決戰還有兩天。

當夜曉月如鉤,夜風颯颯,江別深把我從**扒拉起來,說要帶我去看他這些天的成果。

不知怎的,自從穿回來以後,我身上總是軟綿綿的,所以睡得格外早,被抱著騎上雷獸時,還迷迷糊糊地沒睜開眼。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身後是江別深寬闊的胸膛,腳下是厚實綿密的片片白雲。

約摸一刻鍾,他叫醒我,伸手指了指前方,讓我從一個特定的方向看過去。

我睜開迷糊的睡眼,隻見雲層之中,赫然藏著一個巨大的青色法陣,這法陣相當之大,竟然覆蓋住了整個妖域,密密麻麻的符文層層鋪疊其上,還有青色的遊龍若隱若現,光是看上去就震撼無比。

我清醒了些,“你說他們會放棄嗎?”

“他們最好會。”江別深在我耳邊笑,嗤嗤的聲音聽上去怪變態的,“不然,也該換我來給他們上一課了。”

或許是月光太過清冷,或許是繁華太過渺遠,又或許是臨近戰前,我突然有些感傷。

低頭向下望去,這片土地上有萬家燈火,有嫋嫋炊煙,看著與人間也沒有什麽不同。

望遠一點,人妖兩界的界碑也依稀可見,再過兩天,幾個元嬰期以上的大佬就要在那個最接近妖域的地方發動五雷誅邪陣,讓妖域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而江別深也會用這個陣法告訴他們,妖族不是好惹的。

我默默靠了他一會兒,靜靜地看著江別深肩膀上暈開的如練月華,那光冷冷的,卻有一種略顯落寞的柔和。

我輕輕道:“阿深,我隻盼你好。”

隻要你好,就好。

“我知道……我知道……”江別深答應著,輕輕吻了吻我的發心,似寬慰,似宣誓,“放心,我不想死,便沒人能讓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