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慕容炎元氣大傷,小青竹峰沒有旁人,我不得不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慕容炎靠在床頭,咽下我遞來的藥,“師父,我日後要勤加修煉,假以時日一定能打敗那崽種!”
聽到這話,我感到一陣頭疼。
我真想不明白,自己這樣一個祖師爺級的大鹹魚,是怎麽教出上進心這麽強的徒子徒孫的?
看著滿臉不服輸的慕容炎,我一個爆栗砸在他頭上,“還嫌不夠丟人啊,要不是我在,就你那點皮毛,能接得住破龍咒?”
骨感現實和豐滿理想之間博弈似乎從未出現在男主的腦海裏,這一刻,我仿佛看見了堂吉訶德大戰風車。
慕容炎果然不以為然,笑嘻嘻揉了揉頭,露出一顆小虎牙,“我知道師父肯定會來救我的呀!”
若不是他臉上也掛了彩,這一笑應當是極燦爛的,畢竟男主的顏值設定在那擺著——鬢若刀裁,目若秋波,肌如白雪,齒如含貝。
隻是如今,這張讓修仙界三大美女爭相得到俊顏,腫的比豬頭還大,本仙女實在是接受不來。
看著他傻狗一樣的笑臉,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實力不濟也就罷了,眼光還不行。你說你選誰不好,偏偏要找個最厲害的來挑戰。”
說到這,慕容炎憤憤不平起來,“誰叫他總針對我,門內禁止內鬥,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我當然要好好教訓他!”
我把藥勺懟到他嘴邊,不客氣道:“明眼人都知道是誰教訓了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門淘氣得很,柳長老都來說過好幾回了,阿深對你嚴加看管,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該誤會他。”
誤會他?
他可沒有誤會。
慕容炎辯解道:“他對其他弟子好是真的,處處針對我也是真的。前幾日我用術法炸魚,被他抓個正著,他便罰我在鬥神祠前跪了大半天,跪得我膝蓋都要碎了。師父你說,這點小事,值得罰那麽重?”
我又伸手敲了下他的額頭,“你這小兔崽子還去炸了魚?外門沒教你嗎?仙門錦鯉皆為祥瑞之兆,豈是你能隨便炸的?”
雖然剛穿來那會兒,我也曾去炸過魚……
但這事隻能天知地知我知,萬萬不能告訴旁人,不然摳門的掌門師侄又要拿著算盤來管我要損失費了。
他養的那些魚擺擺,把我賣了也還不起。
“師父你不知道,他……”慕容炎想繼續辯解,但隨即想到了什麽,欲言又止,氣鼓鼓地把頭扭到了一邊,連藥也不喝了,“算了,他那麽會裝,我說了師父也不會信。”
那語氣裏的失望讓我的心猛然一沉,我仿佛看見了係統007在我麵前狂刷“男主好感-1-1-1-1”……
我記得很清楚,原著裏,慕容炎屠戮仙門十六派的時候,說了這麽一段話:“我說過,禁地秘寶不是我偷的,你們不信。我還說過,意歡她和魔教中人不一樣,從不傷害無辜,你們也不信。那些事實,我說過很多次了,可你們從不信我。那現在,我說不會殺了你們,你們是信,還是不信呢?”
慕容炎這個人,雖然個性放浪不羈,經常有些出格的奇思妙想,但黑化之前還是很尊敬長輩的,甚至和江別深一樣以光耀師門為榮。也正因此,麵對師門的背棄和指責的時候,他才會以那樣極端的方式報複回來。
由愛而生的恨,總是更加濃烈。
這麽一想,慕容炎也有點可憐,似乎一生都在介懷師門的不信任。
我自然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於是語氣軟了下來,道:“你是我的徒弟,師父不信你又信誰呢?隻是阿深他性子溫和,你們之間隻怕是有什麽誤會。”
慕容炎垂著眸子,也不理會我,明顯是沒聽進去。
我歎了口氣。
罷了,他剛剛入門,以後慢慢教就是了。
我給他遞出一個甜棗,“等你養好傷,師父帶你出去,我知道一個地方,炸魚一絕,絕不會被別人發現。”
此時的慕容炎還是個少年,愛琢磨術法,卻也貪玩,一聽這話表情就有些鬆動,斜睨了我一眼,“真的?”
“還能騙你不成?”我收了藥碗,繼續道:“左右阿深在外門的曆練也快結束了,咱們小青竹峰又偏遠,試劍大會以後,估計你也不會經常見到他,這段時日你且好好養傷,莫生事端,待你傷好,咱們就去摸魚。”
聽聞此言,慕容炎的態度徹底緩和了下來,雖然嘴上仍舊不認輸地說總有一天會讓江別深輸得心服口服,但已經沒有那麽深重的戾氣了。
果然,男主是要哄的。
我又說了幾句寬慰他的話,他臉上的傻狗般笑都快繃不住了。這讓我信心倍增,看吧看吧,不是男主不爭氣,都怪師父不努力!隻要我哄得夠快,黑化就追不上男主!
慕容炎睡下之後,小青竹峰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竹葉沙沙作響,夏蟬嘶嘶鳴叫。
我卻沒敢好好休息,而是強打著精神在典籍裏搜尋有關紅色眼瞳的訊息。
這兩日,我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因為江別深的舉動真的很反常,而原著裏又沒有他的戲份,我不清楚他的人生軌跡,他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在我眼中都充滿著變數。
就是這點變數,讓我隱隱不安著,讓我迫切地想做點什麽來弄清楚現狀。
可又過了三日,我始終一無所獲,旁敲側擊地詢問過掌門師侄,可他這次居然也諱莫如深,隻道試劍大會後再說。
我確信那日在擂台上,掌門師侄和幾位長老都捕捉到了江別深的異常,但他們似乎都在有意瞞我。
整個仙門,都不太尋常。
這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感一直持續到試劍大會前夕。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內門修習也該結束了,我便禦劍來到了羅隱峰。路過山門的時候,正巧聽到了幾個內門弟子偷偷摸摸地聊天。
起先,我也無意逗留,奈何我的耳朵如己對“慕容炎”三個字格外敏感,他們一開口,耳朵就自己豎了起來。
難道這就是觸發劇情?這就是女n號必備的“隨便溜達也能撞見男女主秘密”的神級技能?
我隱去身形,直接蹲在了他們身邊。
弟子甲:“就是和慕容炎比試的那場,江師兄差點把人打死。”
弟子乙:“不會吧,內門比試向來點到為止,江師兄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怎麽會下那麽重的手?”
“師父禁止門內弟子談論此事,但我悄悄跟你說啊,聽前排的師兄師姐說,江師兄那日雙眼赤紅,看著特別像……”弟子甲左右探了探,確定無人後,又悄聲說:“特別像妖化了!”
妖化?
怎麽會是妖化?
仙門對妖魔鬼怪一向零容忍,凡是與之沾上邊的,原則就是一棒子打死,江別深與妖化扯上關係,絕對不是好事。但奇怪的是,一向古板的老家夥們這次居然毫無動作,不但沒有讓江別深退出試劍大會,反而有些粉飾太平的意思。
不對勁,很不對勁。
又往下聽了兩句,那兩名弟子已經轉了話題,談論上了仙門裏最漂亮的女修top10。
過分的是,裏麵居然沒有我。
我小小的氣憤了一下,也不再停留,直接去往了江別深的住處。
我心裏擔憂,我得見見他。
仙門看似無欲無求,以渡化天下蒼生為己任,實則等級分明,最重功利。江別深作為仙門中實力最強的弟子,住的地方自然是除了掌門外最好的,是以並不難找。
想那羅隱峰寸土寸金,他居然有個自己的小別院!
嫉妒使我麵目全非。
然而等我從劍上跳下來,站到小別院的門口時,卻發現整個小院都被包裹在了一層淡藍色的結界之中。
動手試了試,結界裏術法強度絕不是做做樣子,掌門師侄這是做什麽?為何要把江別深困在這裏?
我屏氣凝神,以手為刃,在結界上隔開一道裂痕,閃身進了院內。
不得不說,掌門師侄還是有兩把刷子,一進去,我就感覺自己周身術法減弱了五六成,江別深在這裏,真是想出也出不去。
因為那種空穴來風的事,他們就這麽防著他嗎?
那個溫柔和煦的白衣公子,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就被師門這樣懷疑,是不是也很委屈呢?
心往下一沉,腳步也快了幾許。
敲敲門,無人應答,我便徑直推開了房門。屋內沒有點燈,漆黑一片,借著月光才勉強能看清背對我坐在桌邊的江別深。
我試探著開口叫他,帶了滿滿的心疼:“阿深?怎麽不點燈?”
聽到聲音,江別深扭過頭來看我,露出刀削斧砍般的下頜線,眸子也亮的出奇,定定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張了張嘴,又不知說什麽好。
因為江別深的眼神太過複雜,讓我有些迷茫,他像是受了傷的小鹿在樹下嗚咽,又像是蠢蠢欲動的餓狼見了唾手可得的獵物……
我欲催動術法點起油燈,看個分明,然而我的手剛剛抬起來,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周身有疾風掠過,再一抬頭,江別深放大的冷峻麵龐已經近在咫尺。
這還不算完,他的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肢,猛的往身前一帶,一下子就把我扯進了懷裏。
江別深抿了抿薄唇,帶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在漆黑的夜裏宛如如三途川的曼珠沙華,“要是沒碰過,也不會這麽想吧。”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隻憑本能問了一句:“啥?”
不等我反應過來,下一秒,綿軟的雙唇已經印了下來。
素來溫柔的眉眼染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妖異,我都不知道,他吻起人來能這麽凶。
或者說,那根本不是吻,而是野獸一般的啃咬,帶著求而不得的憤恨,帶著日久難耐的相思,窒息又迷亂,殘忍卻迷人。
唇上微微發疼,危險的氣息蔓延到了整個屋內,我卻渾然不覺,大腦唯有一片空白。
良久,江別深饜足地放開了我的唇瓣,手上卻力道不減,逼迫我牢牢貼住他的身體,修長的手指從臉頰蜿蜒而下,抬起了我的下巴,語氣裏帶了三分嘲弄,“真是……真是想弄壞你啊,師尊。”
嗯?
嗯嗯嗯?
等等,一定有什麽地方搞錯了,這絕不是我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大徒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