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菱再回到自己房間時,裴不厭已經不在了,隻留下一地一榻的水漬。
她命下人來打掃幹淨,說是自己在榻上不小心把茶壺打翻了弄濕的。
時近黃昏,微風輕拂,深秋的天氣已是涼意襲人。
雕花窗半開著,院子裏修剪整齊的羅漢鬆與透漏瘦皺的太湖石相映成趣,古樸高雅。
蘇青菱坐在梳妝桌前,支手撐著臉,若是她以後能有個自己的院子,她一定不種什麽鬆啊柏啊,她要種滿院子的花。
梨花鏡中映出她水靈靈一雙杏眼,圓圓粉粉的小鼻頭,飽滿紅唇像是一顆鮮紅小櫻桃,誘人采摘。
嘴角兩個小梨渦,笑起來霞光**漾,燦若星辰。
這麽一個甜美俊俏的小姑娘,卻最後落得早早慘死的地步。
蘇青菱在心中輕歎一口。
原主身份尊貴,打小便是千寵萬嬌。外祖父是安老侯爺,姨母安妃頗受聖寵。
母親被封為榮昌鄉君,父親是安義伯,夫妻二人伉儷情深。
可三年前,安老侯爺因言獲罪,安家全家被貶為庶民流放嶺南。安妃在宮中鬱鬱寡歡,難產而亡。
榮昌鄉君深受打擊一蹶不振,纏綿病榻。
就在此時,安義伯帶回一個美豔女人和一對十多歲的兒女。
榮昌鄉君氣得一口鮮血噴出,身體更是搖搖欲墜,朝不保夕。
原主恨得牙癢癢。她給裴不厭下藥,讓他和春分發生不恥之事,想整治整治蘇青夢。
上輩子原主計謀得逞,蘇青夢確實哭得傷心。可原主沒得意多久,轉眼事情捅到安義伯那裏。
原主被安義伯命人狠狠打了二十大板,罰跪三天祠堂,生生折騰掉半條命。
好不容易能站起來走路,卻不知誰把這事傳出了府去。
蘇青菱未婚夫定遠侯世子謝錚黑著臉上門退親,揚言與她再無瓜葛,永不相見。
想到這裏,蘇青菱的心髒莫名抽痛了一下。
她忍不住皺眉,這些回憶仿佛真的是原主親身經曆過一次一般。
但她這個身體分明才十六歲,怎麽會知道未來的事?
若是原主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又為什麽會做這麽多的傻事?
蘇青菱圓潤白皙的手指撚起一縷發絲,邊繞邊想著。
小寒走進來道:“小姐,老夫人那邊傳晚飯,可以動身過去了。”
蘇青菱點點頭站起身,罷了,也許是老天爺看她活得太艱難給她開的金手指呢。
——
蘇家一日三餐,早晚兩餐全家與老夫人趙氏一起吃,中午一餐自行安排。
到了老夫人院裏,人數與往常相比少了許多,隻有蘇青菱和她龍鳳胎的妹妹弟弟蘇青艾、蘇青蘆幾人。
榮昌鄉君一直養著病,鮮少露麵。
表少爺裴不厭染了風寒身體不適,怕過了病氣給老夫人,便沒有來。
蘇家私塾請的老先生回家探親,給大家放了半月的假,安義伯乘著今日沐修帶蘭姨娘和一雙兒女出去逛街遊玩。
傳話回來晚膳他們幾人在外用了。
蘇青艾忿忿不平父親和姨娘出門不帶她,獨自生氣。
蘇青蘆天生腿瘸,性子陰沉,不愛與人交談。
蘇青菱則一心想著裴不厭的事。
趙老夫人看這幾個嫡出的孩子沒一個瞧得上眼,越看越煩厭。
一餐飯沉沉悶悶地吃了,各自往各自院子去。
蘇青菱走到自己院門前,突然停住腳步。
小寒問道:“小姐,怎麽了?”
蘇青菱抬頭看看西方剛出的殘月,掉轉方向,“吃多了想散散步。”
“小寒你先回院裏,小滿跟著就行。”
小寒忙道:“小滿不如奴婢做事精細,小姐還是讓奴婢跟著吧。”
蘇青菱微微一笑,擺擺手:“正是你做事精細所以讓你回院裏幫我準備沐浴用具,快去吧。”
小寒隻得乖乖回了院子,蘇青菱帶著小滿直奔裴不厭的住所去。
裴不厭與蘇青菱院子相隔不近。蘇青菱特意挑著幾乎沒人經過的路走,
走了一會兒,到院門前,見院裏孤零零點著幾個燈籠,屋裏漆黑一片。
屋簷下一個小廝坐著百無聊賴地扯地上的草。
見到蘇青菱,小廝吃一大驚,慌忙拍拍屁股站起來,“大小姐,您怎麽來了?”
“我聽說表哥病了,過來看看他。屋子裏怎麽這麽黑?”
裴不厭明麵說是表少爺,實際上不過投奔前來的遠方窮親戚,院子安排得偏。
這小廝剛從雜役提上來做書僮,對裴不厭不上心,對自己新身份倒還緊張寶貝得很。
他聽蘇青菱發問,趕忙垂手解釋道:“少爺他受寒發燒,閂了門熄了燈在屋裏休息。
大小姐,不是小的不伺候,是少爺不讓進去,小的沒辦法隻能在門口守著。”
蘇青菱秀眉微蹙,“閂了門?”
她雖阻止了原主的蠢計劃發生,但給裴不厭下藥弄到自己房裏的事是實實在在無法抵賴。
裴不厭若轉頭向老夫人和安義伯告上一狀,蘇青菱被罰在所難免。
她最怕疼了,不論打板子還是跪祠堂她都不願意!
裴不厭沒來用晚膳,她才特意來找他想做個交易,他不告狀,自己給他好處。
但見不到正主,一切都談不上了。
小廝見她皺眉,心頭一跳。
他在蘇家做了幾年事,一直聽說大小姐嬌蠻任性。今天特意來探望人,結果被拒之門外,自己一定會被遷怒,搞不好又要回去做雜役。
“這屋子的門閂其實是壞的!表少爺不知道,小的可以打開它!”
他帶著蘇青菱來到房門前,從掃把頭裏抽出根竹條插進門縫鼓搗了幾下。
門裏“哢噠”一聲,門閂掉了下來。
推開門,門裏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