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菱拿自己的手背貼了一下裴不厭的手背。她本就覺得有些冷,手腳都冰冰涼涼的暖不起來。
可裴不厭的手比她的手還要更涼一些,簡直毫無熱氣,和冰塊沒什麽兩樣。
裴不厭卻不甚在意,輕輕按住她想爬起來的腦袋,語氣平淡,“無妨,我本就體溫低。你快睡吧。”
蘇青菱剛剛醒來,腦袋慢悠悠地轉了一圈,這才想起來——
裴不厭現在隻穿著中衣襯袍,他的外袍,披風,比甲全都套在她的身上!
這山裏十月底的夜晚,不涼才奇怪。
他吃下回天丹後本就壞了身體底子,這樣凍一整晚怕不是會明天早晨他們起來發現裴不厭已經僵硬了。
且不說她穿了裴不厭的衣服,才讓他受的凍。
單單因為她和裴不厭兩人生命捆綁,她一定要助他順利登基,她才能保住小命。絕不可以讓裴不厭在這裏給凍壞了!
蘇青菱怕吵醒楚果和溫清塵,小聲道:“你穿得太少了,我把外袍和披風還你。這兒黑漆漆的,他們也都睡著了,不怕被看見。”
裴不厭將她不安分的腦袋按回自己的腿上躺著:“還給我你會冷得受不了。”
蘇青菱忍不住蹙眉。她剛一時心急想還衣服,但實際上裴不厭說得沒錯,現在穿著這些衣服她還覺得涼嗖嗖的,若是真的脫了,也沒把握能抗過這個夜晚……
這事也不是全沒辦法,蘇青菱記得自己上輩子看言情小說時,看過不少這種橋段,男女主在野外遇險。
夜裏太冷,兩人隻能抱在一起取暖……
“我有個好主意,”蘇青菱扭頭麵向他,“我在書裏見過,兩人夜裏冷便相互抱著取暖。”
裴不厭微愣,垂頭看她,黑暗中,蘇青菱的眼睛微亮宛若夜空星辰,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將星星攬入懷中。
“這樣……”裴不厭聲音低沉暗啞,“是不是不太好?”
蘇青菱有些遲疑,“也是,他們兩人都睡著了,吵醒他們的確不好。”
裴不厭:“他們?”
“是啊,我抱著楚果,你抱著溫清塵,這樣大家就都暖和了。”
蘇青菱開始也順著思維想到自己和裴不厭相互取暖,但立馬把腦袋裏的俗套橋段趕了出去。
抱裴不厭,她是嫌自己命長嗎?
裴不厭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僵硬,“你不用把衣服還我,我不冷。”
“青菱,你們在說什麽?”楚果迷迷糊糊醒來,呢喃問道。
蘇青菱:“表哥的衣服借給我穿了,山中夜裏太涼,會凍壞的。我想把衣服還給她,楚果,你能不能和我抱著取暖一起睡?”
楚果毫不猶豫,“當然可以啦“。”
“不如這樣,你若是不嫌棄,我把我的裏衣借給你,你把其他衣服都先還給裴兄。等明天早上,再讓裴兄給你外袍,溫兄給你披風。我們三個人一人借你一件衣服,大家就都不會冷了。”
她一番話說得自然,毫無施舍可憐的意思,也不需要她的感謝,好像他們是朋友是隊友,本就應該這麽做,蘇青菱竟有些愣住了。
這次來大悲寺,說什麽想要加強他們小隊的團結,實際上她不過是怕幾人心中有隔閡,比試時不盡全力敷衍了事。
上輩子,她拿的是“灰姑娘”前半段的劇本,痛苦又老套。一個得到的太少的孩子,必定會既好強又“護食”。
好強又“護食”的人,本就人情冷漠的時代,找不到能走進心底的人隻能怪自己咎由自取。
在那個服裝產能過剩的世界,從沒有人在天冷時提醒過她一句,加件衣服。
如今在這個深秋的山洞裏,她突然覺得鼻頭有點酸酸的。
楚果起身拉起她,往洞裏走了走,“咱們快點換衣服,抓緊時間早點休息。”
“嗯!”
蘇青菱將其他衣服還給裴不厭。
楚果今日騎馬為了防風穿的是狐皮毛領大氅,她伸手打開,“快進來吧。”
蘇青菱穿著她帶有薄荷清香的裏衣,縮進她暖和柔軟的臂彎裏。沒一會兒便陷入夢中。
……
第一縷陽光爬上山頭時,四人已經在溪邊簡單洗漱完畢。
昨天是陰天,今日竟有太陽升起,照的人心頭舒暢。
裴不厭抬頭望了望天,“京城在繁山的東邊,而我們沿著這條溪流走的方向也是東邊,看來我們沒有走錯。”
這話說完,大家精神一振。
如今看日頭,應該是寅卯交接之時,離比試開始還有一個半時辰。
能不能從山裏走出去,再趕到京城,一切都隻能聽天命。
或許下一秒,他們就能看見官道。
也有可能,永遠是無窮無盡的山林。
繼續沿著溪流向下。蘇青菱走在隊伍的最後,腦袋一陣陣發暈,覺得臉頰滾燙,身上卻虛冷。
昨日受了傷,沒有用藥,又沒吃好睡好。終於還是發起燒來。
她渾身軟綿綿的,腳下飄飄,仿佛踩在棉花裏,牙關緊咬想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可眼前的楚果的背影越來越遠,她伸伸手,開口喚她,才發現嗓音沙啞得不像話。
楚果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過頭來,麵色大驚,“天哪,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裴不厭和溫清塵應聲停下。裴不厭眉頭緊蹙,“你這樣不能再走了。”
“不行,”蘇青菱吐出一團熱氣,呼吸微喘,“不走的話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裴不厭麵色緊繃:“你想贏謝崢,想退婚,後麵我們再找機會。這次失了顏麵,下次報複回來就好。”
蘇青菱虛弱地搖搖頭,眼神卻倔強,“沒到最後一刻,我不甘心。”
裴不厭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看向她固執的眼睛。
半晌,他轉身背對著蘇青菱,蹲下身去,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上來。”
蘇青菱陣陣發軟的身子晃了晃,聽話地趴上他的背。
裴不厭不算壯實,精瘦的驅幹上覆著一層並不過分碩大的流暢肌肉。
蘇青菱暈暈乎乎地胡思亂想,言情小說裏的俗套劇情,最後還是被她給碰上了。
裴不厭主動要求背她的,應該不會被記仇吧……
身後的人,比裴不厭想象中要輕,軟綿綿的,熱得驚人。
灼熱的呼吸打在裴不厭的耳後,他卻生不出旖旎的心思。
他隻想走得快一點,再快一點。